我一听,这个开头很有张力啊。
人穷志短。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管故事往哪个方向发展,都有看头啊。
我便让刘慧坐下来,说道,“别着急,有什么事儿你慢慢说。”
刘慧嗯了一声,然后开始讲述,“我们那儿交通太不发达了,坐长途汽车到县城,然后就只能靠步行了,要翻三座山,距离五十多里路,前些年好不容易修了条路,因为太陡峭,连连发生事故,也没有司机敢往那里走。
现在路上就只能看见摩托了,可摩托也得跑两个多小时。”
以前我有所听闻,西北西南某些山区里面闭塞贫穷,但是这还是第一次接触从那边来的人。
“我们那儿最值钱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肯定不是人,人命不值钱,我们村有户人家,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姐姐一个弟弟,有一次,家里着火了,他们的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救人,而是把家里的牛给牵出来。因为孩子死了,可以再生,牛死了,家里的田就没人耕种,全家人都要跟着饿死了。”
我不响,等她接着往下说。
“但是我们老家是个好地方,到山里面一转,果子全是拳头大的,又红又甜,树木两个合拢都抱不齐,只可惜这样的好资源却没有好的出路。”
“嗯,这么好的东西可惜了。”
“好在县里面终于开始意识到要把经济搞上去了,便开展了一系列招商引资的活动,就是想把我们那边的好东西,能够送出来。”
“所以——”我插了一句,“胡清平就是那个时候,到你们那儿认识你的?”
刘慧点点头,“老胡是个好人,能够嫁给他也是我的福气,否则我也不可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这话听得耳熟,于家太太嫁给老于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接下来不会是一样的戏码吧。
刘慧接着说道,“老胡对我一直不错。但是,但是——我有个哥哥。”
“哥哥?”我挠挠头,这又扯到哪里去了。
“我哥哥没上过学,出去打过一段时间工,找不到好工作,在工地上还把腿给摔瘸了,只能回家务农。腿有了残疾,所以重活也不能干,等于是半个废人,靠我爸妈养着。”
刘慧顿了顿,“照理说,我这个做妹妹的,现在生活条件比以前好了,也应该帮衬着才对。事实上,我也是这样做的,经常寄钱回家,老胡也知道,这点我非常感谢他。但是我哥哥竟然迷上了赌博。你们可能不知道,越穷的地方,赌的越大,大家都没什么挣钱的路子,只能靠这个来安慰自己了。”
“嗯,输光了?”我问
“把家里的东西都输的差不多了,”刘慧无奈的说道,“我已经替他还过一次赌债了,没想到刚还上没多久,又赌了起来,把之前赎回来的输光不算,还欠了一屁股账。”
“你哥确实不太好。”我评价道。
“今年过年回去的时候,我和我哥大吵了一架,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但是回来之后,我还是把钱汇了过去。”
我点点头,“那个毕竟是你哥。”
“不过这次,我用的是我的私房钱,没和老胡说,所以他并不知道,”刘慧轻轻叹了一口,“如果说你们所谓的我家乡那边有什么还没‘解决’的事情,应该就只有这事儿了。”
我愣了愣,等了半分钟,刘慧还是没再开口,我才意识到她已经说完了。
只是——,
这算什么。
完全联系不起来啊。
老婆瞒着老公帮哥哥还赌债,和她家储物间里,从四川跟过来的那只老鬼,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而且,那只老鬼只不过不让刘慧去医院罢了。
毫无因果逻辑。
我心中纳闷,不知道许月萍是怎么想的,转过头去,就听见她冷哼一声。
刘慧身子哆嗦了一下。
许月萍说道,“如果你是在试探我们,完全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啊?”刘慧说道,“你什么意思,你不信我。”
许月萍耸耸肩,“信,我当然信,只是关键的部分你还没有说。”
“我,我都说了了,其它没东西瞒着你们了啊。”刘慧一再的申辩。
我听着许月萍话里有话,确实,刘慧的述说,和我们的推测相差甚远。
“那我问你,”许月萍神色肃然地看着刘慧,“你认不认识一个耳朵上戴着银饰耳环的老太,她穿了一件蓝色印花的衣衫。”
此言一出,刘慧大吃一惊,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了。
果然另有隐情啊。
“说吧,怎么回事?”
“我,我——不认识啊。”刘慧慌了,确切地说的惊恐万分。
我趁热打铁,“还是原来的问题,你不想想,为什么那么巧,偏偏你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总是遇到事故,难道你没怀疑过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在作祟嘛。”
“你,你们,到底是谁。”
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没必要隐瞒了,我说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你们家现在有只老鬼,耳朵上有耳环,穿着蓝衣,我能够看到她,我们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安胎,更重要的是解决那只老鬼。你不说,我们就没办法帮你了。”
刘慧“哇”地一下竟然哭了出来。
我一愣,这是害怕了,还是愧疚了?!
等她哭了一会,许月萍才插话道,“只要你实话对我们说,我们可以帮助你。”
人在恐惧之时,心理防线最脆弱,很容易把我们当救命稻草,自然是知无不言、
“说吧,接着你前面的那个故事。”许月萍讲道。
刘慧哽咽着,“自打我哥哥腿瘸了之后,我爹和我娘总觉得亏欠了他许多,毕竟当初他是为了撑起这个家才出去打工了。我也知道残疾对我哥的影响很大,他沾上赌博,大多数还是因为自暴自弃。眼看着我哥就要废了,我娘的想法,唯一能够把他拉回来的办法,就是给他找个媳妇管住他。”
这好像有点要到重点了,但一时半会,我还是没听出名堂,“不是挺好的。”
刘慧接着说,“我哥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但是他腿瘸了之后,那户人家死活不同意,对我哥的打击也相当大,我妈为了救我哥,厚着脸皮跑到那户人家提亲,人家也不是一点希望没给我哥——”
“钱?”我打断道,“老胡应该有钱啊,以他对你喜欢的程度,不是什么大问题。”
刘慧低着头说道,“如果光是钱就好办了。”
我皱皱眉头,“还要什么。”
刘慧头更低了,“那家姑娘,也有一个哥哥。”
我没明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尝试着问道,“她哥哥喜欢你?”
刘慧点点头,“从小我们就是一块长起来的。”
“可,可是你已经结婚了啊?”
“没错,可是老家人并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啊,这算是哪出。”
刘慧无奈的说道,“还是因为我们那儿的人穷,要是知道我嫁了个好人家,来借钱的人,能够把门槛踩烂掉。”
我皱皱眉头,人世间荒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毛算算,刘慧结婚已经四五年了,可她老家居然都不知道,仅仅是为了不想借钱?
“那你家里怎么交代的?”
“对外就说我去打工了。”刘慧说道。
“你不要对我说,那家姑娘肯嫁给你哥的条件,就是她哥把你娶进门!”
刘慧又点了点头。
“然后呢?”
“老胡有钱,但也不是很有钱的那种,况且那户人家的男娃,偏偏就认准要娶我做媳妇,非这个条件不换。”刘慧说道。
“我擦,那你怎么办,你不会答应了吧,这可是重婚,你跟他把事儿挑明啊。”
刘慧苦笑,“你不知道在我们那儿,娶个媳妇得有多难。我娘想,反正老胡一直在外面忙,很少回家,也很少去我们老家,干脆偷天换柱,在老家和那个男的成婚,这样既不用花钱,又解决了我哥的问题,等时机成熟了,再想想办法。”
这大概是我听到的——最愚昧的故事。
竟然可以想出这样的办法?!
“一年当中,我和老胡生活几个月,对老家人说我在外面打工;等到老胡出差,我就回去和那个男人生活。”
“总有一天,你会被拆穿的啊。”
刘慧羞愧万分,“我也知道,可事已如此,我也没办法,感觉已经失控了。”
我竟——无言以对。
隔了一会儿,才指着她的肚子,“这孩子?”
刘慧摇摇头,“我也没法确认,怀孕的那几天,我正好从老家回来,都有过那方面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是谁的。”
我真是服了,绕来绕去,又绕回老问题了,这他妈算是哪门子事儿。
许月萍一直没讲话,见刘慧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道,“那么那个戴耳环的老太太是谁?”
刘慧脸上又闪过一丝不安,“上次回去的时候,我被夫家带去拜祭了祖坟,你们说的这个老太太是他的祖奶,我在他们家墙上的照片里见过她,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生门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