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蹲下身体,盯着水面眼睛也不眨,许月萍和我一样如临大敌。曾玲自不必说了,紧紧抓住我的胳膊,都快被她掐出淤青来了。
咕咕声越来越大,就像一壶烧开的水,水面上还升腾起一阵白烟,紧接着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锅盖。
锅盖上下浮动,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分明就是那只老龟的壳。这只是龟壳的尖,它上升的很慢,但是很扎实,在一瞬间会让人产生错觉,感觉这只老龟足以填满整个河面。
我想这回麻烦了,先不论这玩意已经成精了,哪怕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生物,我们也不是对手。
我的担忧还没有结束,哗哗哗声震耳欲聋,从水底伸出一个脑袋来,这只老龟的脑袋就足有卡车头那么大,伸长了脖子,只要一张口,就能我们全都吞下去。
我本能的往后退,看着许月萍也是额头直冒汗,但已经坚持在原地,我也只得停住脚步硬撑。
“快,再剪她的头发,”许月萍说道,她指了指曾玲,一边说着,一边又掏出了黄纸。
“哦!”我赶忙又剪了曾玲的头发。
剪完之后,递给许月萍,“你要干什么?”
“我要告诉它,曾玲不是当年的巧儿!”许月萍回答道。
这类似与滴血认亲,我们用带有曾玲血脉的头发,希望老龟能够明白,认错人了。
许月萍点火燃起了黄纸,这回烧的更猛烈的,曾玲的头发刚刚丢进去,就烧了片甲不留,她把带着火星的灰烬撒进湖里,撒到老龟的身边。
我不知道这有没有效果,老龟暂时停了一停,然后继续上浮,一个巨大的黑影朝我们游来。
“再来!”许月萍喊道。
苦了曾玲了,莫名其妙的被认错,大半夜的跑这儿来,丢了那么多头发。
许月萍重复了好几次,每次只能暂时阻止老龟前进,而且老龟停顿的时间越来越短,感觉它正在失去耐性。
我说道,“你这谈判好像不管用啊!”
耳边传来的异声。
不知道从哪吹过来一阵黑色的旋风。
地上的树叶被卷了起来,风越来越大,开始呼啸起来,吹得树木东倒西歪,我们都站不住脚跟了。
这阵风来得很急,压根来不及反应。
紧接着,电闪雷鸣,一场大暴雨就在头顶。
更要命的是,河面被卷起了大浪,一阵一阵扑打在岸边。
“怎么回事啊!”我大声问道。
许月萍面色大骇,“谈判失败了。”
“失败了,什么意思?”
“它要带她走!”
“啊!”我一惊,“赶紧想想办法啊!”
许月萍看了一眼曾玲,“没其他法子了,我们要用曾玲祭河神了,否则我们都要死。”
我一愣,“祭河神?”
许月萍是不是疯了,不顾曾玲的性命,仅仅苟且偷生。
“你把曾玲抛进河里,我们也脱不了干系。”我连忙说道。
曾玲更是浑身哆嗦,她已经神智不清了,嘴里一直在嚷嚷,“别拿我祭河神,别拿我祭河神。”
许月萍回过身来,一把抓住曾玲的手腕,见状,我连忙上前拦住她,“你是不是脑子让驴踢了,真把她祭河神啊,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就在这个时候,岸边传来的声音,“等等我,我来了我来了。”
我回头一望,不正是叶涛嘛。
他来干什么?
叶涛一路奔跑,手里还拿着一件东西,等到快到了跟前了,我才发现那是一个纸人。
“你们在搞什么?”我又问道。
许月萍也不理我,他对着叶涛,“你怎么才来?”
原来他们之前是约好的,只不过我都不知道罢了。
“怎么回事啊!”我问道。
许月萍并不理我,她从叶涛手上接过那个纸人放在一边,然后依旧拉住曾玲,从包里取出了金镰刀,对着曾玲的手臂就是一刀,划过去。
曾玲已经完全蒙了,许月萍把曾玲拉到纸人旁,让血滴顺着手臂流到纸人上。
曾玲挣扎都没挣扎,整个人都处于僵直的状态。
然而这几分钟我却已经看明白了。
这个纸人从发型到五官,还有身上的衣服,都是按照曾玲的样式弄出来的,现在还把血在纸人身上,其实玄机和烧头发是一个意思。
许月萍是想使个障眼法,利用血和纸人骗过那只老龟,我们已经把曾玲献给它了。
血滴很快就把纸人浸红了,说也奇怪,许月萍一点活,纸人就像浇上了汽油,瞬间燃烧,还冒出滚滚黑烟。
这回没等纸人燃烧成灰烬,就把燃烧中的纸人丢进了河里。
一个人形的火弧,抛到老龟的身边。
遇到水也没熄灭,老龟终于停止游动,那团火经久不息,不知道因为什么,它慢慢的沉了下去,直到下了水面,依然还燃烧着,我甚至就能看到水面下,被火光照亮的湖水。
同此同时,风暴渐渐小了下来,正如它迅速的来,又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老龟跟着那团火下潜,火光越来越弱,终于熄灭了,而此时,湖面也是一片平静,不见了那只老龟的踪影。
我松了一口气。
许月萍也松了一口气。
我们一屁股坐到地上。
唯独曾玲还傻傻地站在那儿。
我也无暇管她。
过了一会儿,缓过点神来了,才起身到了她的身边。
“喂,喂——”我拍打着她的脸庞。
没反应。
我加大力度,一个巴掌拍过去。
曾玲终于醒了,看着我,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好歹是安全了。
四周恢复了安全,不再有异状出现。
我点烟抽,一边抽一边挪到许月萍的身边,“辛苦了。”
这次主要是为了帮我同学,许月萍确实是不遗余力。
曾玲还在哭泣,我回过头去,“别哭了,事情都已经结束了,谁让你——长得那么像巧儿呢。”
曾玲也听不进去,我想大概受刺激的都这样,现在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只能任由她自己冷静下来了。
叶涛坐在我的右手边,我心里不爽,问许月萍这么重要的计划,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许月萍说实在是来不及了,而且用纸人使个障眼法也是刚刚想起来,我也来不及去弄,想着也就叶涛能帮帮忙,便把曾玲的样子描述给他听,让他找人赶制一个出来,关键时刻,还真是帮了大忙了。
我琢磨着,不管做什么事情,还是要找专业的,叶涛虽然某些地方不靠谱,但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还是能够办得漂亮的。
一根烟吸完,我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大只龟,你要说它不成精,连我都不信。想想它倒是也蛮小心眼的,毁了它的庙身,就把气儿撒在曾玲的身上,不就是长得和巧儿有几分神似嘛,供它为神,实在是太抬举它。”
许月萍摆摆手,“万事儿不能看表面,而且从不同的角度分析,说不定还有另一层理解。”
我听到话里有话,问你有何高见。
许月萍指指眼前的河,“在我印象中,小时候的红河还是很宽阔的,后来被开发建设,不停的填河,使得那只老龟的生存栖息地越来越小,更何况,这只是近几十年,我看县志上说以前红河的宽度是现在的三倍。”
我听着这其中怎么还有环保的事情。
只听说过人和动物抢地盘的,还没听说过人和神抢居住地的,当然了,这个河神——也能算是珍稀动物。
“你想要表达什么?”我总觉得许月萍还有话没有说完。
果不然许月萍说道,“你们刚刚有没有看道那只龟的脖子?”
“脖子?”我挠挠头,“这倒还真没仔细看,怎么了?”
许月萍解释道,“那只龟的脖子上全是划痕,有的是新伤,有的老伤。”
“就这么大个玩意儿,还有天敌?”我打断她。
“当然不是。”许月萍否定道,“还不是因为它体型太大,栖息地小了,河底下全是礁石,被划伤的。”
我想想,倒还真是这个道理。
这只老龟,大概可以趴在河底一动不动几十年,但没想到河道变窄,一点点侵蚀着它的地盘。
“难道它在这儿过的不难受嘛?地方那么小。”
许月萍点点头,“红河连着长江,几百年来,爬都能爬到那去了,你想想它为什么不走。”
对哦,许月萍不说,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一点,我消化了一阵,“你的意思是说,它是因为那个婚约才不走的?”
许月萍耸耸肩,“大概是吧,书上也没记载,巧儿之后和那只老龟的结局,我们也只能瞎猜了。”
没想到还是一只痴情的老龟。
我们说着话,许月萍皱起了眉头,她用嘴角努了努曾玲。
我转过头,这档子功夫,曾玲不仅没好,而且越哭越凶,看着有点不太对劲。
不会是因为受刺激太大,脑子不正常了吧。
“喂,别哭了,事情都结束了。”我安慰道。
没有效果。
“嗨,你要庆幸起码是个神想娶你,能被神看上也是你的福气,那个巧儿,想来肯定也是个美女。”
女人生气,夸她漂亮总不会有错。
没想到曾玲哭得更加汹涌了。
我和许月萍面面相觑,好像是有问题。
“喂,曾玲,你怎么了?”
曾玲抽泣着,“我想起来了!”
“什么?”
“是我对不起他。”
“嗯?”
“是我对不起他,”曾玲的眼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因为——,我就是巧儿啊。” 生门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