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许月萍的判断没有错,因为董晴丈夫的车正一路往西而去。这条路是主干道,两旁的岔路都是小巷子,而且都是一些小五金商店,我想不出他把尸体带进五金店,到底要干什么,所以结论就只能是他正沿着这条路,出县城。
马路上的车不多,偶尔有一些出租车和外地运货的车辆会从对面驶过来,我们这根车道更是只有一前一后两辆车,所以我们始终保持着距离。
距离不短,太近了肯定会被怀疑,现在只有预判他的走的路线,然后凭感觉一路跟踪。
我在暗自揣测董晴丈夫现在的心态,谎言可以编的天花乱坠,但是他没法欺骗自己的内心,老婆怎么死的,他心知肚明,现在带着一尸两命,行驶在荒僻的道路上,想必他的心理压力已接近零界点,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崩溃。
所以他的车速飞快,而且开的毛毛躁躁,感觉就是想尽快脱离现在的处境。
于是我之前的疑问就更加重了,既然害怕,看这架势又是不得不为,他到底想带着尸体去哪里呢?
车子果然开出了县城。
这边出去之后,比另外几个方向都要荒僻,直接进入了山区。
随着我们离县城越来越远,路也越来越难走,两边的居民住宅,也越来越少,一开始还有零星一些灯光,到了后来就只有黑茫茫的一片了。
路很窄,颠的屁股疼,而且路上依旧只有我们两部车,董晴丈夫只要一看反光镜,就会意识到后面这辆车形迹可疑。
这不是距离可以解决的问题,叶涛只得把车灯全都关掉。
我们在颠簸黑暗的山路上,借着一点点月光,摸黑前进,谁知道边上有没有大坑。
车在上坡,现在不仅考验的事叶涛的车技,更重要的还有心理素质,他集中精神,盯着前方,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
我们沿着山坡越爬越高,从坡度来判断,走的山路很陡峭,“轰”一声,车子剧烈的颠簸,把我整个人都颠的离座了,然后重重的掉了下来,跌的生疼。
叶涛牢牢的抓住方向盘,跟着上下抖动,样子颇为滑稽。
当然现在根本不是滑稽的时候,我连忙说,“你小心点,你车技行不行?”
叶涛没好气的回答,“放心吧,我比你还怕死。”
想想他也挺不容易,我就不再调侃,由着他继续操作。
车子终于爬上了山顶,叶涛突然把车停了下来。我们看向前方,董晴丈夫已经下山下到一半了,他的车尾灯,在茂密的林子里时隐时现。
我说你怎么停下来了。
叶涛指指前面,你看这车走的路线,九曲十八弯的,我们下山时如果还是摸黑走,什么时候撞树上,都不知道,就等着睡棺材板吧。
我连忙问,“那怎么办?总不可能半途而废吧,已经跟了那么久了。”
叶涛摆摆手,“别着急,等他再走远一点,我们开了车灯追,能追上的。”
我衡量着似乎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也就只能耐心的等着了。
我们盯着树林子里的灯光,尽可能的记住他的路线,这边我们从没来过,地形也完全不熟悉,万一有岔路口,别回头,人跟丢了不算,还把自己弄迷路了。
就在这个时候,董晴丈夫的车突然停了下来,我一愣,等了一会儿,他的车灯又暗了下来,边上亮起点滴灯光,像是从个小房子里面露出来的。
到目的地了?
我的猜想和许月萍、叶涛都达成了共识,压根不用我们继续跟,他已经把尸体运到了想要运到的地方。
我们商量了一下,干脆弃车步行,车会跑,房子又不会跑,到了跟前,便能知道其此行的目的了。
我们下了车,顺着山路一路往下,在车里坐的腿麻,走在路上反而轻松了许多,且又是下车路,不费什么体力,所以我们走的飞快。
很快我们便接近那座林间小屋了。
它到了我们的视野范围之内,不大,木制的,前方有一片开垦出来的空地。
董晴的丈夫费劲的把尸体从后备箱里扛了出来,走到小屋内,而此时,屋子前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留着长长的胡须,头发盘起,穿了一身道袍,弄了半天原来是个道士。
我们躲在黑暗之中,不怕被发现,但是还是摸不准他的套路。
这是干什么?做法超度,那也没必要鬼鬼祟祟,偷完尸体,还送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没开口问,想必身边两位,也不知所以,答案得靠进一步了解。
长袍道士一直站在屋旁,任由董晴丈夫累得气喘吁吁也没上前搭一把手,只是指了指屋内,意思是让他把尸体抬进去。
董晴丈夫照做之后,道士也跟了进去。
我们等了一会儿,然后猫着身子继续前行,想听听他们在里面说些什么。
刚走到一半,许月萍拉住了我,我吓了一跳,“怎么了?”
许月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并且把身子伏了下来,我连忙找掩护,因为我也看到了,长袍道士和董晴丈夫又走了出来。
他们在门前说话,隔了太远我们也听不清,看态度董晴丈夫一直弓着腰,好声好气、毕恭毕敬,像是有求于人。长袍道士仰着脖子很孤傲的模样,董晴丈夫想握手,道士不理,也只能讪讪然的缩回手去。
董晴丈夫退了两步,这意思是要走了,长袍道士也不告别,而是兀自又钻回了那间小屋。
车里重新发动,沿着原路返回,幸亏刚刚叶涛把他的奇瑞停到了隐蔽之处,不怕被发现,然而我们面临了选择,是跟着董晴丈夫,还是摸摸长袍道士的底儿?
答案不难想,自然以这边为主。
虽说半夜藏尸的小屋诡异,但道士毕竟是个人,我早就不怕人了,然而正当我们准备靠前时,那个道士也出来了,他合上了门,朝着屋后走去,没多久便消失在林海之中。
我们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回来。
这意思是也走了?
留我们在这儿傻等喂蚊子。
“要不咱们还是去看看吧,如果真遇个正着,甩起膀子跟他干就是,我们人多。”叶涛说道。
我立马赞成。
许月萍没说话,但是她已经开始前进了。
我们光明正大的走过去,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没必要装模作样。
可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拼命躲的时候吧,他总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等你压根不在乎对方存在的时候,他又不见了。
我们畅通无阻,看来那个长袍道士,还真是离开了。
把一具尸体留在屋子里,自己却消失,这算是什么。
我们到了跟前,围着屋子转了一团,屋子竟然没有窗户,我们又回到了大门前,这才发现门并没有锁,而是虚扣着的。
我们轻轻的推开门,门吱呀一声,屋里很暗,看不太清。
我慢慢适应着黑暗,月光照了进来,当我们看清屋内的情形时,还是经不住大吃一惊。
屋子中央放着一张长条形的木板床,床上躺着尸体,自然是董晴,可问题是董晴的边上竟然还有两具尸体,再往前,更蹊跷的事,另外两具尸体也是大肚婆,挺着肚子,有不同月份的身孕。
啥情况?
我不知道。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老道士指定不是什么好鸟!
否则怎么会做这么阴暗的事情。
我们谁都不说话,显然没谁能做出明确的解释。
隔了一会儿,我才开口说道,“这,这——,这老道士偷摸的收了那么多尸体,门都不锁,就不怕别人来偷嘛。”
其实我是没话找话,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未料此话刚刚说完,许月萍眼前却是一亮。
“你说的有道理。”
“啊?”
许月萍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不怕,那我们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意料之外。他估摸不会有人发现这里,也不会有人偷尸体,偏偏我们就做给他看。”
我挠挠头,“这是为什么?”
许月萍转过头来,“你知道董晴丈夫为什么要把尸体送来吗?”
我摇摇头。
她又说,“那你知道另两具尸体是谁吗?”
我还是摇头。
“那你也不会知道,道士收三具尸体的用途吧。”
我一问三不知。
“其实我也不知道。”许月萍说道,“但我知道明天就是董晴的葬礼,照流程尸体会被送到殡仪馆,董晴丈夫还是会装模作样的来医院拉尸体,当他发现被他偷走的尸体又回来,会是什么反应?”
“吓死他!”我不怀好意的说道。
“而且他第一时间就会通知那个道士,道士自然也搞不清状况,一定会来调查事情的真相。”
我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既然我们没有线索,干脆就引蛇出洞,等着这个收尸体的道士,自己先慌了阵势,然后露出马脚。
这还真是个好计谋,我们以逸待劳,只不过再把尸体运回去费劲一些。
这实在是有点黑色幽默,原本是来看尸体的,结果被人捷足先登偷了出去,我们一路跟踪,再把尸体偷回去放好,想想明天董晴丈夫和那个长袍道士扭曲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了。 生门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