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归生气,看她满脸着急的样子,他自然也担忧。
相思现在心里没底,不知道丢掉的那张纸到底去了哪里,宁王府的人出了春青那档子事之后,她并不觉得十分安全。
想了想,她将苏越霖的暗语,和她解开的暗语,但是写着暗语的纸丢到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与他说了。
听完,君长情剑眉紧皱,两人就到了苏府门口。
“到了。”
才到苏府门口,就看到里面浓烟滚滚,大火弥漫。
对视一眼,连忙冲进府内,看到颂义正在指挥人救火。
“怎么回事?”
颂义摊了摊手,无奈道,“秋天比较干燥,祠堂里的烛火不知怎么倒了,然后就起了大火。”
祠堂内火势最旺,火光似乎染红了天边一般。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刚丢了写着账本在祠堂的那张纸,苏府的祠堂就着火了。
而且,她们苏家的牌位还全都在里面。
相思想要冲进祠堂里,将苏府几位已故人士的牌位拿出来。
颂义眼疾手快,派人将她拦了下来,“公主别进去,火势太旺,您现在进去等同于送死。”
许是知道她的目的,颂义吩咐了一声,有人抱着黑布包起来的东西过来。
“公主,奴婢是王爷安排在苏府负责打扫的人,发现走水的时候,奴婢将牌位拿出来了。”
相思松了口气,若是苏家人的牌位在这场大火中燃尽,只怕他们在天有灵绝不会安息。
“你拿着令牌,再去召集人手,务必要将火势扑灭,不要让火蔓延到其他院子。另外……”君长情看了眼仍旧火光漫天的祠堂,“派人回宁王府,查点东西。”
说着,在颂义耳边低语了几句。
颂义闻言,想要问什么,触及到君长情凝重的眼神,顿时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是,属下这就去办。”
颂义动作迅速的拿着令牌出了苏府,颂义带来救火的人,不足十人。他们从井口里打来水,泼到火上面,总有些后劲不足的感觉。
但暂时也没有办法,相思看着火光心里也只能干着急。
君长情走到他身边,“你说,你写的那张纸,是在宁王府丢的?”
相思点点头,“我从写完那张纸,就去了一趟浮生的房间看望她,后来你就吩咐人去找我了。之后,我一直与你在一起。直到,我单独和舅舅说话的时候,发现了纸条遗失。”
“浮生?”君长情俊哞微眯,“除了她,还有谁有可能。”
“浮生可能性不大,她才醒来,还卧在床上休息。那就只有若梦了,她去我房间通知我浮生醒来,我就急匆匆的过去了,后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去的时间晚了些。”
“先不要声张,我倒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颂义带着宁王的令牌到京兆尹那边调派了人手过来,花了半个时辰终于将火完全扑灭了。祠堂被烧毁大半,完全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好在颂义过来时,及时割断了祠堂的火势蔓延,防止了整个苏府葬身火海。
在苏府另外找了个院子,收拾了一下,将苏家这个几个牌位重新供奉起来。左右苏府的人也就只剩苏越霖了,不管把牌位放在哪里,都不会觉得忌讳。
“回去吧。”
相思念念不舍的看了眼摆放好的牌位,君长情又加派了人手守在苏府,名义上是以防再有类似的事情,实际上就是防止下次再有人无声无息的进入苏府。
宁王府还是一片平静,如今是秋收的时候,南边有个地方出了蝗灾,皇上派了宁王过去处理。是以宁王今日一早就就出府去了,还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
君长情踏入府内,“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们样了?”
“回公子,属下派人去询问了守门的人。今天画院并没有人出入,除了负责采买的冬白,说是画院小厨房的某个食材没了,府里最近也紧缺,所以才出去采买的。”
冬白?她记得是浮生和若梦一起分来时,那四个二等丫头里面的一个。与春青,夏红,秋黄一起过来的。她身边平时近身的都是浮生若梦,这四个她基本很少接触。
相思问道,“冬白怎么说?”
“她说她出了府就直接去了,采买的地方。属下去店里问过了,掌柜的说她去到的时间,比她说的晚一点。”
沉吟了片刻,她又问,“除了画院的人,其他人有什么异常吗?”
但怀疑画院的人有没有出去与他人接触根本没有办法找出人,若是有同伙,那也一样可以完成这件事情。
“今天早上,皇后娘娘派人来过一趟宁王府,说是给想容郡主送她喜欢吃的糕点。”
“然后呢?”
“后来,与侧妃一起叙话,待在侧妃那里时间挺长的。”
“一个丫鬟,宋氏还能瞧得上,与她叙话?”相思低声的嘀咕了一声,又问道,“画院有人去过宋氏的地方吗?”
那人回忆了一下,道,“有的,冬白去过一趟。”
这么巧?完全就像是被人刻意安排一样。他们怀疑的点,都刚好让冬白钻进去了。
回话的人还跪在地上等吩咐,君长情抬手,让他起身。
“若公子没有其他吩咐,那属下就先下去了。”
“去吧。”
相思低着头,叹了口气。好在苏越霖说,他还能再默写一份出来。否则,他辛辛苦苦花费了了这么多年心血,搜集出来的证据,就因为她失手,而毁于一旦。
“别难过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我害怕,舅舅冒着生命危险保护的东西,被我给毁了。”
君长情不语,她拍了拍相思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原本还想责备她事先不告知他,但是看她这个样子,他也狠不下心去责难他了。
只是,他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光芒。竟然还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为宋府的人卖命,看来宁王府伺候的人,也是时候换换了。
“呀,公主回来了。正好,皇后娘娘派人送来了些糕点,我正准备派人给你送过去,现在直接给你好了。”
宋氏的娇笑声传来,随后就看到一身华服的宋氏缓缓走来。衣衫是对开襦裙,露出胸前一片白花花的肉。裙上是用金丝线绣出来的花纹,头上还带着步摇,走起路来摇曳生辉。
宁王一早就出门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相思脸色微沉,随即想着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便又释然了,“多谢姨娘。”
“父亲都出去了,您今日穿的如此光鲜亮丽,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宋氏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嘴角挂起笑容,对相思说道,“哪有什么喜事,这穿衣不止是给被人看,也是要让自己高兴。别怪我说你,你看你整天穿得这么素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过的多苦呢。”
相比于宋氏华丽的衣衫,贵重的金钗头饰。相思的确算是十分朴素,素净的衣衫,没有任何饰物的双髻。
“就像姨娘说的,让自己高兴。我觉得穿着这个衣服,就挺高兴的。”
“是嘛。”宋氏只是笑着应了一声,没有如往常一般与她多费口舌。
宋氏吩咐身后的丫鬟将糕点交给相思,君长情伸手接过来。宋氏诧异的目光流转在两人身上,随后用帕子捂着嘴,娇笑一声。
“你们兄妹关系倒是融洽,明明不是亲生的,却似乎比亲生的还要亲密无间?”宋氏意有所指,目光露骨。
“不劳侧妃挂念。”
宋氏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停留。
“你如今是东秦唯一的公主,皇后娘娘设宴,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你,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设宴?”
“皇上下旨封了你为公主,皇后娘娘体谅你平时甚少出门,特意设宴请了一众人前去,让你风光风光。”
风光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宋氏看着英相思。白白让她风光了这么久,她必然是要让她难堪的。否则,她怎么出心里的恶气。
宋氏不知道,她心理的想法让她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可怖,相思皱了皱眉,“不必了吧……”
“皇后的懿旨都下了,你若是拒绝就是抗旨不遵。你想害了我们整个宁王府吗?”
话未说完,宋氏直接拿皇后娘娘压她。宋氏当然不可能让她拒绝,她既然已经设计好了,就不会允许这些小地方出现差错。
“知道了,多谢姨娘转告,明日我会准时的。”
“你明事理是最好不过的,我吩咐人把为你准备的衣服送过去,你好好打扮打扮,可别让王府丢脸。”
说完,宋氏不再看她,扭着腰离开了。
“皇后设宴只请了贵女,浮生还未痊愈,我另外派人陪你一起去。”
“好。”
“今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等到相思走后,君长情脸色冷下来,对颂义道,“去告诉松山寺的那个人,若是不肯老实交代,英相思会万劫不复。”
“公子,您真的要对公主下手吗?”
君长情目光转过来,“多话。”
颂义被他的气势吓得退后一步,不敢再多问。
回去考虑了许久后,相思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白天苏府的火势太强,好不容易扑灭了,她没有机会去里面仔细看看。
她想等到天黑以后悄悄的回一趟苏府,但是随即想到如今她处境艰难,随时可能被宋将军的人盯上,他便敲响了君长情的门。
“何事?”里面传来君长情冰冷的声音。
相思轻声道,“是我,我有事和你说。”
话音落,房门便打开了,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冷冰冰,“有事进来说吧。”
她声音中带着祈求,“我想去苏府看看,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君长情表情微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带着几分欣喜。
二话不说,披了件外套,就与她一起出了宁王府。
趁着月色来到了苏府,苏府守着的人果然多了,见到他们两人过来,打开了府门。他们直接来到后院祠堂,祠堂已经是废墟一片,但是原先放着牌位的灵台却依然完整。
“谁在那?”
君长情突然厉声道,随后黑影一闪,君长情眼疾手快飞身上前,一把拉住了那个准备逃走的黑影。
“是你。”
“放手!”那人声音中带了几分锐利,盯着君长情。
君长情松开手,“深夜大驾光临,宋公子有何指教?”
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完全不担心宋旭钰逃走。
相思走上前,一身夜行衣的宋旭钰站在君长情面前,脸上的面纱被君长情扯掉,露出他玩世不恭的笑脸。
“十几年前苏老头身为大理石少卿,斗不过宋麟,现在就算有了这个账本,又能有何作为?”他手中举着一本破旧的账本,因为大火的原因,书页已经被烧毁了大半。
君长情表情仍旧气定神闲,似乎账本的毁坏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我以为宋将军根本不惧这个账本,没想到还深夜派你前来。”
宋旭钰在心里骂了句虚伪,然后才说,“做事自然要有始有终,放了这场火,就要确定该烧毁的东西是否毁掉了,我说的对吗,小侯爷。”
宋旭钰满身戾气,气势逼人,“我不管你利用了什么手段,让皇上不追究你在围场的罪行,但是你别想利用这个东西,来害我们宋府。”
相思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讽刺的望着宋旭钰,“你确定是别人害你?宋旭钰,人在做天在看,你说这些话良心不会痛吗?”
宋旭钰表情微怔,他看着英相思的表情,不知为何竟然有几分刺目。那年,她也是用这样的表情与她争吵,后来她一气之下跑了出去,再然后,就死在了皇宫中那个池塘里。
但是很快,他就将心里的想法抹去,梨儿已经死了,她已经不存在了。像是要防止自己再想起梨儿一样,他大声道,“那就让它看着,我不管是谁,想要毁掉宋府的人,绝对不能轻饶的。”
君长情幽幽的开口道,“即使这个宋府,害了你的发妻,你也要护着吗?”
“……”宋旭钰犹豫了,皱着眉似乎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就问你,你的发妻与宋府,哪个比较重要。”
“君长情你不必挑拨离间,梨儿是怎么死的,我很清楚。”他说的话虽然坚定,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犹豫。
梨儿虽然是被皇后害死的,但是却是因为那天与他争吵。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固执的认为是自己害死她,从来没有往其他方向思考过。
“既然宋公子清楚,那我就不多言了。只是可惜,她只怕注定永远死不瞑目了……”
“你闭嘴!”宋旭钰的表情变得狰狞,恨不得上前撕了君长情一般。
君长情表情依旧如刚才一般,没有任何起伏,悠然的目光看着宋旭钰。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宋旭钰却格外恨他这个表情。
握着的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极力的压制心里的怒意。
“不过,我还是要多言一句。宋公子应该知道,先夫人去世那年那年,是宋老将军离世前不久,宋老将军当时的遗言。”
宋旭钰抬头看向君长情,他爷爷的遗言?什么遗言?
“看来宋公子不知道呢,真是可惜了。”
宋旭钰惊恐的看着君长情,为何宋府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君长情会这么清楚?他竟然也在宋府安插了人手?
他最后打量了君长情许久,闪身离开了苏府。君长情却没有阻拦,仍由宋旭钰离开了。
“你仿佛知道他要来一样。”相思笃定道,“那本账本,也不是真的吧。”
然后相思就看到君长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幽深的目光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要敏锐许多。”
“我可以当做是在夸奖我吗?”相思定定的与他直视,没有丝毫退缩。
君长情突然就松开了她,嘴角挂起笑意,“我很高兴,你能找我陪你一起来,而不是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过来。”
“就算我偷偷过来,你也会发现吧。那我何必多此一举。”
宁王府有多少人是他的眼线,她不清楚,但是至少她知道。君长情可以即便出了京城,只要他吩咐一声,也能立刻知道宁王府每个人的动向。
她又问,“我父亲知道,你将宁王府掌控的这么好吗?”
“你猜他知不知道?”君长情饶有兴致的盯着她,果然还是平时太宠着了。否则,也不会让她有这个习惯。
别的事情没有这么敏锐,只要是关于他的事情,她几乎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的判断出来。
“你说,我是不是该对你狠心一点。这样……你才不会太依赖?”
他突然发现,原来在他心里,竟然是不愿意她难过吗?
相思看着他,看到他眼底一丝暗光闪过。她却不明白,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账本已经拿到了,不过现在时机不太好。你且忍一忍。”
忍?苏府没了,苏月偲没了,现在明明能手刃敌人,却让她忍?
“为什么要忍?宋麟罪有应得,难道不应该拿着账本到皇上面前去揭发他吗?”
见她情绪激动,君长情声音放缓,安抚道,“若事情真如你想的这么简单,苏越霖早就做了。”
苏府虽然没了,但是苏越霖并没有获罪,他原先还在朝为官。若是光靠一本账本能够扳倒效力三朝皇上的宋府,苏越霖也不会东躲西藏了。
“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还在乎这几天吗?你放心,宋府如今多辉煌,以后就会多惨烈。”
相思突然想明白了,她看着君长情,用笃定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才会挑拨宋旭钰?再美味的果子,从内里开始腐烂了,那他就会走向灭亡。”
“我的相思果然聪明。”君长情有些失神,他深知身边有个能理解自己的人,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可是……他叹了口气,有些人,即便缘分再深,在国仇家恨面前,该舍弃的,他也决不能留。
他心中突然生出几分烦躁,看着面前的佳人,他如魔怔了一般。拉过相思,将她抵在墙上,强势的堵住了她的唇。
君长情力气很大,她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怒意。有些无措,但还是认命的接受了他攻城略池,与盛怒的他交缠在一起。
他为什么会突然发怒?相思想不通,也不会不要脸的觉得他是因为自己。
“这么不专心?看来,我还有待努力,才能让你不分心。”
他突然放开她,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相思觉得有些虚软,但好在她是靠着墙壁,才没有摔倒。
她面色红晕,呼吸微喘,“在,在想你,为什么突然怒不可遏。”
君长情表情微变,“这你都能感觉到,果然很厉害。”
可,若遇见她的身份和地方不一样,那将是他最幸运的事情。
“相思,若是没有之前与你的交易。现在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会在狩山奋不顾身的救我吗?”
“我想,应该不会。”相思实话实说,表情坚定如铁。
“也是,若不是有利用价值,也的确不值得去救。”君长情带着几分自嘲。
“不是因为这个,若是没有与我的交易,你也不会被宋麟盯上,那遇到危险的人,绝不会是你。”
相思一脸认真,看着君长情的目光澄澈干净,让人十分舒服。
他最后一点点怒意,也被她这个目光感化了。他嘴角上扬,将相思拥入怀中。
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要改变那些他原本无能为力的事情。不管谁阻止,他都绝不放开。
相思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让她日后的命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宁王府,相思直接回了画院。
君长情脚步才迈开,颂义就拦下了他,“公子,松山寺的人又想逃跑,被我们的人拦截了。”
苏越霖吗?君长情看了眼如勾的月色,“把他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去吧,京城,他暂时不需要回来了。”
“要灭口吗?”颂义疑问道,君长目光看向他,他突然反应过来君长情刚刚话里的意思,忍不住说道,“怎么公子最近仁慈了许多。”
在君长情危险的目光下,颂义缩了缩,只敢小声的嘀咕道,“往常,这种没了利用价值的人,您都是直接杀人灭口的。”
君长情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我没有杀你就是最大的仁慈。”
颂义被吓到了,惊恐的说道,“……公子,我还有利用价值啊。”
“……”
他有时候总会觉得,他的一世英名全都败在这个蠢下属手上了。
“对了,您和公主一起出门的时候,侧妃身边的鸣蝉看到了。你们出们的时候,举动很亲密,侧妃听到后,笑得很开心。”
“暂时不用管她,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那属下告退了。” 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