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呜咽起来,想到了有那么多想做却再也没机会做的事,忍不住就嚎啕大哭,声音尖细,如指甲挠过钢板,让我心头发痒汗毛都五百根五百根的竖了起来。
想想也确实可怜,视若珍宝的小孙子,从今以后就阴阳两隔……死了变鬼,就算不去地府,也是没办法再见到亲人的,三代以内直系亲属都是看不到,这个跟婚姻法近亲不能结婚的规定是一样一样的。
我好言安慰了一番后道:“老太太,那你也不能这样啊,其他人是无辜的……”
“……我不甘心,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碰上这种天杀的公交司机,开公交车怎么能喝酒……”
“这个,现在政/府对酒驾这块管理的很严,已经很少有这种酒后驾车的情况了,你看路上的交通指示牌,比如酒驾前请将银行卡支付宝密码告诉家人,你若酒驾我必改嫁,驾车不摸奶摸奶不驾车……呃,这些讲的都是驾车……酒驾的危害嘛!”
“哼,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小孙子了……我要这些司机给我陪葬!我要他们也看不到自己的亲人……”
“但是乘客是无辜的,他们也有自己的亲人……”
“……我不管,坐这种车迟早要出事!晚死早死都一样,我要没人敢坐这末班车!”
我:“……你这样就不对了啊,你看你搞事情搞了四次,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不是碰到警察就是碰到脑子有病的……还有我,呵呵,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天不想你这样……唔,包大人也不想你这样!”
“包大人?对啊,包大人不会不给我们伸冤的……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
我松了口气道:“这才对嘛,呵呵,大家好聚好散……不,老太太,赶紧去地府吧,我跟你说……”
我看了眼旁边的那些鬼,站起来准备凑过去悄悄告诉她,没想到她又咯咯笑了几声道:“是我错了,末班车何止这一辆,喝酒的司机何止一个……”
我:“……”
都想哪里去了?包大人是这个意思吗?怎么就说不通呢?
我严肃道:“老太太,我劝你还是及时收手吧,你也就是碰上我这么好说话的,要是碰上我三哥,他这暴脾气一上来,直接就泡你了……不对,直接就把你给那啥了。”
“大师傅,你别说了,回去告诉包大人,我知道怎么做了。”老太太狰狞的站了起来,看了眼水桶道,“大师傅,这些也不要你赔了……”
赔你麻痹!
我气不打一处来,凭我嘴强导游的身份居然还说不了你?看起来还是简单粗暴的好!
老太太拿起倒在地上的水桶,对着那群鬼挥挥手道:“下车,我们去合计一下,争取以后再没有末班车!”
我嗤笑道:“怎么可能没有末班车呢?9点的末班车车没了,那8点的就是末班车了,8点的没了,7点就成末班车了……最后一班车就叫末班车!”
老太太一愣,点点头道:“那我们就争取没有公交车!”
我去!
我生气道:“你这不是违背了绿色出行,减少城市交通压力的规定了吗?”
“没有车辆,就没有伤害!”老太太阴森森道。
这他娘的都哪里学的?
我真不想跟她废话了,怒吼一声:“都别动!”
老太太转头看我。
说时迟那时快,我飞起一脚。
老太太扑街。
咦?
怎么回事?
老太太躺这里干嘛?
这么不咻的一声去地府?
我疑惑的看着手里钥匙串上挂着的小锤子,没错啊?
我挠挠头,看向那群面面相觑的鬼问:“这老太太是谁?都化虚为实了?”
一个黑衣鬼跪下去道:“大人……”
我满头大汗,这是哪一出?
“……大人,这老太太是活人,被上身了……”
我吓的赶紧扑了过去,扶起老太太。
还好没死。
我赶紧打电话给涛哥,让他叫辆救护车过来。
老太太的五官已经舒展开了,褶子更松了,估计是皱的时间太久,皮肤拉伸了。
上身的鬼确实是被我踢走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鬼都可以上身了?
我以前是普通模式,现在是困难模式?
想不通!
车外很快就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我抱起老太太走到上客门,涛哥正揪着周力过来开门,救护车就停在公交车的前面。
我们把老太太抬上了匆忙过来的担架上,涛哥对他身后的警察交代了几句后,警察就带着救护车呼啸而去。
公交车这样停着也不是个事,只得让周力再开回去,这次有涛哥在,这家伙明显胆子大了一些,掉了头就往回开。
剩下的七八站路,已经安排警车去送了,包括那个很正气的黄毛和两个女乘客,都由警察叔叔送着回去了。
我就知道,这两个美女怎么可能跟这种傻乎乎的人去吃麻辣烫?
当车开到半山公墓的时候,我让周力停车打开下客门,在他一脸惊慌的神色里,我下车在车外站了会。
等我重新上车,周力只是专心驾驶,一句话都没问,估计是涛哥跟他说了什么。
一路无话的到了公交总站,周力像是捡了一条命一般,瘫坐在办公室里一动不动。
一直等我们的胖领导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老太太,万一被我一脚给断了阴阳,我这辈子不是完了?
可是我是个活死人,法律的主体还适不适用我这样的身份呢?
我很混乱。
涛哥见我状态不好,帮我对胖领导解释了几句,他这种事也见多了,一套一套的,反正说的比我说的要好。
胖领导还在将信将疑的时候,周力说了一句:“领导,没事了,那个老太太被吴大师一脚踢死了,可厉害了,直接踢死!”
尼玛!
——
我想我怎么的也应该去医院看看这个老太太,涛哥开着我的——朝云的小Polo带着我去了医院。
路上他一直安慰我,最多是踢断骨头,虽然老年人骨头脆,恢复的也慢,但不至于被我一脚踢死,就算最后真被我给踢死了,国安局也是会护着我的,毕竟就算我不踢,这老太太也有可能被鬼上身给榨干了阳气。
我着实松了口气,有国安局做靠山,我还怕个毛!
——
我们到医院的时候,距离我踢老太太事件过去已经快两个小时了,因为是警察跟着送去的关系,老太太的手术已经做完了,现在正在病房里休息。
正如涛哥说的,老太太没事,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头磕了一下。
我跟涛哥一起走进病房,一眼就看到了老太太。
她正半躺着看着天花板,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把头转了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后开始定定的看着我。
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涛哥咳嗽一声轻轻推了我一把。
我看了他一眼,他朝我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老太太,您好啊,我是刑警队的江洪涛,叫我小江就行,我们来看你了。”涛哥笑呵呵的套着近乎问,“老太太,身体还好吧?”
我跟在涛哥身后,仔细的看着她,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人,或者说是不是还有东西留在她身上。
老太太笑眯眯的对着江洪涛道:“没事没事,谢谢你了,警察同志。”
说完她又看向我,眼神有些深邃。
老太太的五官已经完全舒展开了,看上去就是很和蔼的样子,一脸慈祥又包含深意的看着我。
涛哥拉了椅子过来给我坐,自己坐在床尾道:“老太太,小吴也是我们局里的,这次的事对不住了,让你一把年纪了还吃这种苦头,有什么要求……”
门被推开了,我和涛哥同时转头去看。
一个皱着眉头留着齐耳短发的大眼美女走了进来。
她二十出头的样子,眉毛很浓,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挺翘的鼻子小小的嘴巴,满脸的青春洋溢。
她应该是听到涛哥说的话了,进来就瞪着我,怒气冲冲的样子。
“我奶奶一把年纪了,你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这么横怎么不去打那些小混混?公交车上本来就是挤来挤去的,就算我奶奶不小心碰到你了,你就可以这样吗?人渣!”
我羞愧的低下了头,忽然又觉得不对啊,我怎么就人渣了?就又抬起了头。
“你还不服气?是不是连我也想打?来啊,你来啊?”她大声道,“我听到了,警察怎么样?警察就可以打人?……你这模样是辅警是临时工吧?”
我再次低下了头。
涛哥尴尬的咳嗽一声道:“小姑娘,我是刑警队的,他是我们局里的顾问,不是临时工,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们尽量满足。”
浓眉大眼的姑娘哼了一声,看了眼低头的我突然咦了一声:“咦,没头发的?顾问?好啊,你个小偷还成顾问了?你把我奶奶当什么了?”
我:“……”
涛哥更加尴尬了,懊恼的看了我一眼,估计是在埋怨我干嘛理光头:“不是,他不是,他是……那个……呵呵,小姑娘,医药费这块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医院打过招呼了,看好为止,其他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劳教过的才剃光头,不然这大冬天谁会去剃光头?有病啊!”她继续道,“警察叔叔,有些人品德低下,怎么都改不了的,你们找这种人做顾问,只会破坏了警察的形象……”
我心一横摘下帽子道:“我这是做化疗掉的头发……马上会长出来的,你看,已经有绒毛了……”
涛哥用力眨着眼睛看向我,好像在憋笑。
小姑娘愣了一下,哼了一声,嘟囔一句:“有癌症了不起啊,有癌症就可以随便打人啊。”
说完她绕到另一边,走到床边甜甜的问:“奶奶,你饿不饿?我给你剥根香蕉。”
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点点头,忽然开口:“吴大师。”
我还懊恼于诅咒自己在化疗的悲伤中,听到这个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
涛哥轻轻踢了我一脚,我一个激灵,立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最强导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