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朗看到那些鳞片猛地一震,眸光颤抖,神情竟像剥了自己的皮一般难受,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掀起了知琼的袖子。
原本鱼肉般白嫩的肌肤,此时此刻伤口密密麻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知琼整个身子像在隆冬跃出水面的鱼,僵冷的一丝都无法动弹。
血红的手臂毫无遮拦的暴露在穆星朗和孟庭筠的目光里,像被灼伤一般猛地缩回去。
“你给我滚。”孟庭筠的声音隐隐颤抖。
听的知琼心如死灰。
“我说让你滚!”孟庭筠一把提起穆星朗向门外扔去,穆星朗踉跄几步,目瞪口呆的望着孟庭筠。
同时目瞪口呆的还有知琼。
“她是什么……”孟庭筠愤愤的瞪着穆星朗,一字一句怒道:“与你无关!”
穆星朗愣住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他费尽心机,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他呆站了好一会儿,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无尽的疲惫,竟显出苍老来。
他忽然笑了,释然的笑,仿佛在一瞬间,看破了一切。
“人呐……”他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
孟庭筠背对知琼而立,肩膀起伏,似乎在努力平复心情,却是徒劳,他猛地转过来,眼中流泻出的深深地痛让知琼一惊。
“你何苦承受这些?”他捧住知琼的脸,“我知道的,我一早就知道。”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庭筠。
“你为我挡下那一掌后,我给你疗伤,却发现你和常人体质不同,而且……你的伤口愈合极快。”
那个时候,他竟然在那时候就知道了。知琼泪悬于眶,望着孟庭筠的恳切的目光。“你明知我是妖,为何还来救我?”
“我不管你是人是妖。”孟庭筠一字一句的说,慢慢靠近,低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温暖的触感。
一千年,从未有人离她这么近,近到气息相闻,思绪相融,近到灵魂相依。
知琼睁大的眼睛渐渐湿润了,孟庭筠伸出手掌,接住了她落下的泪。
他珍惜的样子好像捧着的不是泪,是价值连城的珍珠,转眼间,吻落在她蹙起的眉间。
如沐春风……一时间抚平了所有悲苦波澜。
她僵冷的躯体犹如破冰,恒久沐浴温暖里,某种沉寂千年的东西从心底破土而出。
他想再次拥住知琼,可他想到了她疼,于是轻轻将知琼打横抱起。
她抬眼望着他,向她投来的是她梦寐以求的温柔目光。
似乎连空气都温柔了,变成春日暖暖的水波,让知琼觉得,无论是和公主作对,还是和皇帝作对,只要有他在,她什么都不害怕。
走出屋门,刀剑弓箭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侍卫们剑拔弩张却按兵不动,月光投在他们手中那些明晃晃的刀剑上,森冷异常。
穆容静静立在孟庭筠目光尽头。
孟庭筠抱着知琼,道:“殿下,知琼不愿意留在宫中。”
穆容凤头钗下的一张脸被白纱遮去大半,露出一双淡漠的凤眼,声音不怒而威。“那本宫必须要她留呢!”
孟庭筠的声音也沉下来,他从未想过会这样对穆容说话,“殿下不该强人所难。”
穆容的心像被蛰了一下,她自以为多年来的心意相通,竟还是抵不过妖精的蛊惑。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怀里那是个什么东西?穆容胸中有无名之火,心神意乱以致当众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
“孟庭筠!你选她,还是我?”
孟庭筠惊住了。
这么多年,他只是远远看着穆容而已,一直以来互相作曲交流,互为知音,他从来没有想到有这样一天,她会如此感情炙热的逼他选择。
知琼紧张的望着双方,穆容已经开出了她的最高价码,她自己!孟庭筠会怎么选?
正在这时,一股妖风席卷而来,所有人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被吹得睁不开眼睛,知琼就在这妖风里沉沉的昏了过去。
寂静……
漫长的寂静……
好像一个梦,没有开遍丞相府的荷花,也没有青虾,却比她从前做过的任何一个梦都真实。孟庭筠坐在她身后,拥着她。
他最后选择了谁?
他怎么样了?知琼发疯般想着孟庭筠,仿佛梦都不再是梦,孟庭筠就在她身后。
仿佛,孟庭筠真的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说,“知琼,我们回家。”
好幸福。
她活了一千年,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千年的煎熬的修行,就是为了等待遇见这个人,投入他怀中。
知琼笑醒了,醒来发现自己真的靠在他怀里。
身上剥去鳞的地方剧烈的疼,却又有凉丝丝的药物抑制着疼痛。
她晕厥时无暇顾忌人形,身上又显现出金鳞来,头发也变得像尾巴一样红。
“是公子亲手给知琼涂的药么?”她轻声问,心中暗暗担心,他会害怕她这副模样么?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
知琼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穆星朗。
知琼浑身一凛。“怎么是你!”
“孟庭筠呢?”
穆星朗放开知琼,神色冷淡。
这里是哪?窗棂投进盎然绿意,笼罩着这间雅致的,完全陌生的屋子。
知琼瞬间从榻上翻下来,推门而出,壮丽山色闯入眼中。这里竟是宫外。
屋外山环水绕,风景绝好,带着杜鹃花香的风一缕缕吹进来,她修炼时常驻的那座山里,也有这样美的风景。
“我要见孟庭筠!”知琼冷眼看着穆星朗,威胁道。
也许是身上带着许多制妖法宝,穆星朗丝毫不惧怕她这个妖,挑眉反问,“你把他害成那样,还想见他?”
穆星朗冷冷一笑,一字一句的说,“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他!”
害他?孟庭筠那日为了救她和穆容起争执,穆容对她的心可是势在必得,不会轻易放过她,难道穆容对孟庭筠做了什么?
知琼连忙问,“孟庭筠怎么了!” 画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