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清在王府见到宋岐山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嘴唇泛白,身上缠着绷带,见她来了,挣扎着要起床,白色的绷带上便立刻透出森森血色,她赶忙示意他,不让他起身。
“过来。”宋岐山招招手,喊她。她停了一刻,他就又要起身,没办法,她只得走过去,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这是怎么了,明明两天前还是好好的啊。”
“没什么,被母妃打得。”
鸢清低头,声音闷闷的,显得不怎么开心。“是因为我吗?”
宋岐山低头玩着鸢清的手,没有在意。“没什么,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我该打而已。”
“那也不能打得这么重啊。”
宋岐山一笑,“怎么,心疼了?”
鸢清半晌没有回话,一直低着头,却突然滴出泪来,滴到宋岐山的手上,让他吓了一跳,一手撑着床板坐起身来,伸手擦她的眼泪。刚要开口,就听她带着鼻音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我心疼了。”
宋岐山没来的这两天她整个人心慌了很久,她一直在想着那一天,她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回答那么一句话。
自己明明很想回去,明明喜欢宋岐山喜欢的要命,但是却患得患失,怕自己若是真的回去了,从前的日子会不会也会回去了,宋岐山就还是那个对她不冷不热的人。
她怕,她怕的要死啊。
“那回来吧?”
“我……能吗?”
“你不能谁还能?怎么怀个孕,人就这么胆小了?明明之前张狂的要死,还要烧了清远阁呢。”
抬起头来,鸢清被宋岐山的这话逗笑了,这也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眼眶挂着眼泪,拧着眉头有点儿生气。
“你骗我。”
可这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在宋岐山听来哪有一点儿生气的意思,倒像是撒娇。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
“不是骗你,只是找母妃陪我演了场苦肉计而已,看来效果还不错。”
鸢清不依,挣扎着要出他的怀抱,小拳头一下一下的锤着他的胸口,嘴里带着生气,带着娇嗔的抱怨他是个骗子。
这次,宋岐山没再解释,只是一直抱着她,不让她挣脱出去。等她累了这才缓缓的开口。“那份休书,我没有写完,名字那里还留了一笔,你还是我的王妃。”
鸢清一愣,他接着说道。
“你那天晚上问我,你哥在临死前曾和我说过什么,我有半句话还没有说完……”
“你哥说若我不喜欢你,就算是有圣旨也绝不可娶你。”
……
渊正十八年,秋。
鸢清临盆。
宋岐山站在门外,听着鸢清一声比一声高的喊声急的是团团转,额头上豆大的汗一颗接着一颗的往外冒。
老王妃被他转的实在是头晕,喊了他几声,让他乖乖在椅子上坐下,不然就出去待着。
他不愿意离开,便只得坐下,可两只紧捏的直爆青筋的手还是透出了他的紧张。
“哇”的一声哭声从房内传出,继而有产婆抱出一个哭闹不停的孩子来。
“老王妃,王爷,是个小公子。”
宋岐山只凑上去瞧了一眼便直接走进了房内,看着虚弱不堪的她,含着泪,一遍一遍的说着生了,是个小公子。
鸢清伸手擦掉了他的眼泪,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绿浮从屋外进来,捏着一封信递到宋岐山的手上,说是苧玉给的。
两人狐疑的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苧玉这是什么意思,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
“你的命还给你,下半辈子好好待她。”
一丝不安从心里划过,鸢清顾不上自己还虚弱,撑起身子来,焦急的朝着绿浮问道,“苧玉呢?苧玉呢?她现在在哪?”
绿浮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可能还在外面看孩子吧。
……
苧玉是在屋内最热闹的时候退场的。
这样太过热烈的场景她有些不太习惯,知道鸢清无恙,孩子生下就好了,留下那封信,她没有什么好嘱咐的了,拎着酒壶,就直接出了城,一路走,直到走到纪隼青的墓前。
靠着墓碑席地而坐,一阵风吹起,引得她打了一个战栗,赶忙打开酒喝了一口,却被辣的直冒眼泪,不禁抱怨的开口。
“你之前怎么那么喜欢喝这种东西,真辣,不过,还真的是挺暖身子的。”
就这么,她一口接着一口的喝,一句接着一句的说。
“隼青啊,鸢清和宋岐山和好了,是前几个月的事,我忙着照顾鸢清,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别生我气……”
“你知道宋岐山那小子怎么哄好鸢清的吗?他竟然和老王妃一起给鸢清演了一场苦肉戏,我知道,要你听了,绝对嫌弃他,没准都后悔鸢清嫁给他……”
“忘了和你说,今个鸢清临盆,生了个大胖小子,宋岐山高兴的都哭了,我想,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待鸢清的……”
“我走得急,着急和你来说这事,没等着听他们给孩子取名字,你别怪我哦,不然小心我哭给你看……”
“两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分开两年了,不过你别怪我来的晚哦……”
“我要是去了,你不准说我难看哦……”
“隼青,我来找你了……”
一阵风吹起,吹起了苧玉的衣袖。
她一手拿着酒壶,头靠着墓碑,嘴角勾起,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 雁过留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