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的时候,鸢清不知道为什么紧张的异常。
她明明已经收到过很多次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心却砰砰砰跳个不停,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安分,还踹了她一脚。
她摸摸肚子,算是安抚,继而深呼一口气,终于打开了一直捏着的信封。
“我能见你吗?”
五个字,与自己上次写的一样,可字迹却完全不一样。
这次,她能够认得出来,是宋岐山的字。
是他吗?该是他。
要去见他吗?不知道。
现在真的知道是谁了,鸢清也是真的不知道了。捏着信,她想了很久,加之孩子这两天不老实,总踹她,回信这事便一拖再拖,最终两天后她才回了句。“这不是我问你的话吗?”
鸢清拖了两天,宋岐山就慌了两天。
放下东西,他一如之前站在墙头瞧,等着鸢清扶着腰出来,慢慢的捡地上的东西。可是出来的人不是鸢清,只是绿浮。
他有些后悔,只觉得自己有些着急了,不该这么早就透露身份,她现在一定是还不想见自己。
他收了心思,没有怨言,却在两天后见到了那句话。
喜出望外的心情让他不知所措。收好信,他抬脚便准备出门去纪府见她,不过一犹豫,还是坐下,提起了笔。
鸢清在傍晚的时候再次收到了一份信,依旧是在树下。
宋岐山在上面写,“明日巳时,我来接你。”
坐在床上,鸢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低声说了一句。“明日,你就能见到爹爹了。”
次日巳时一到,鸢清被绿浮搀扶着就走到了府门口,抬眼就能看到宋岐山站在台阶下,紧张又期待的盯着她瞧。
跨过门框,她微微一笑,收回搭在绿浮手臂上的手,朝着他的方向一伸,他立刻了然,大步跨上来,赶忙扶着她。
熟悉的触感,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另一手欲要伸出去摸摸她的肚子,但是下一刻还是顿住了,没敢再动。
鸢清瞧见了,便替他解围。“你要摸摸看吗?”
“嗯。”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鸢清侧头一看,宋岐山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红了起来,眼眶中泛着些许的眼泪,在阳光的照射下倒像是泛着光。
“你不是要带我出门吗?我们要去哪里啊?”
收回手来,宋岐山没直说,只是将一直藏在胸口的柿饼递到了她的手上,先卖了个关子。
“不着急,出去就知道了。”
许久没有出门了,坐在马车上一边吃着柿饼,一边瞧着街上景色的鸢清觉得很是新奇,不知道是不是宋岐山头一次带她出门的原因。
在一家客栈停下,刚一进门就有小二带着两人上了楼。
是个靠着街道的包间。
扶着宋岐山的手,鸢清刚要往靠窗的位置坐却被宋岐山直接拉住,差人将那张凳子换成了墙边的那张躺椅,舒服是舒服,可是离桌子不是一星半点儿的远,她这可怎么吃饭。
宋岐山瞧出来了她的意思,只道。“没关系,我喂你,你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侧头瞧了瞧桌上的东西,全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曾经点过的东西,一张桌子放不下,还又在房间里支了一张。
犹豫了半晌,她指了指,表示都要,继而又说。
“宋岐山,你不必对我这样的。”
其实,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她不论怎么样都忘不掉,其实,他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她,她真的就满足了。
她不贪心的。
宋岐山正专心致志的摸着她的肚子,小心翼翼的,像是摸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听到她这话,不禁抬起头来,严肃又正经的回复道。
“不行,这么多年我欠你的,都要补回来。”
他没有送过她礼物,没有带她出来玩过,不知道她的喜好,甚至都没有完完整整的陪过她一天。
以前没做到,从现在开始,他要一一补齐。
他不知道怎么做,但是他记着隼青当年是怎么对苧玉的。不会,那就模仿好了,终有一天,他也能熟练。
张嘴喝下宋岐山喂到嘴边的参汤,鸢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谢谢。”宋岐山一笑,“不用谢,因为我喜欢你。”
轻轻拂过她的碎发,虽然犹豫,还是在她的额边落下一吻。
不用道谢,因为喜欢你,所以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吃过饭后,宋岐山带着鸢清去了武场,他们小时候最熟悉的地方。
鸢清吃的有点儿多,不愿意再坐马车,宋岐山便依她,拉着她的手,慢慢的朝着武场走。
武场什么都没有变,只有里面的人却是换了一拨一又一拨。
摸着从前一直趴着的那个墙角,鸢清只觉得世事变幻,自己从没想到有一天宋岐山会陪着自己站在这里。她记着自己当年站在这里还只能够到第二个台阶,现在,第四个台阶都是随手一搭的高度了。
“你从前,就是站在这里偷看我的。”
鸢清一笑,转头朝着他挑挑眉。“对,在这里偷看你被我哥打,打得鼻青脸肿,回家找娘哭。”
“谁说的,那是聂云,不是我。”宋岐山轻轻一刮鸢清的鼻子。“当年他连马步都站不稳呢,都是你拿着柳树条看着他练得,就在这里。”
鸢清一愣。“你怎么知道?”
这是她和聂云的秘密,自己从没说过,聂云更不会说这些丢人的过往。那……
“我自己看到的。你躲在这里看我,我躲在武场看你。”
‘啪’一声,鸢清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响了起来。
……
宋岐山最后带鸢清来的是当年的那片树林,那片她替自己受过的那片树林。
蹲下拂过树干上那个被箭划过的痕迹,宋岐山的指腹被树干摩擦的有些刺痛。
“没想到当初我们这么矮,倒是以为自己已经和大人们都差不多高了呢。”
“你那会儿十岁刚出头,我才不过七八岁,能有多高呢。”
“是啊。那一箭下去,你又不知道该有多疼啊。”
相比于宋岐山,鸢清显得有些无所谓。“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了。可能很疼,不过早就过去了。”
他站起身来,鸢清瞧见他的眼睛又变红了,就像天边的晚霞,热烈,却透着些遗憾。
“当年,救我的那个人,是你。”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
“那天,你找到的两封信,只是约定。”
她再次点点头,表示清楚。
“那,鸢清,你能和我回家吗?”
眨巴眨巴眼睛,鸢清还是那句话。
“我不知道。” 雁过留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