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先生推着雷掣慢慢的在楼道里走,光声两控的灯忽明忽暗,远远的就亮了起来,将两人的影子层层叠叠的交织在一起,最终形成一团偌大的阴影,紧紧地跟在两人身后。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很明显,回音七转八绕,像是用扩音器扩大了几倍一样,尽管琼斯克尽力放轻了脚步,但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仍旧尤为刺耳。
琼斯克在半路上停了下来,弯下腰眼睛平视着雷掣,低声道:“我去司机那里拿车钥匙。”
司机也受了伤,不过只是蹭了一下,在医院观察两天就可以回去了,甚至连琼斯克都是他接过来的。
雷掣“嗯”了一声,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因为头很疼。
琼斯克便把雷掣推到楼梯间里,免得路上过来什么人,他还得费心应对,让自己更难受。
虽然这个点其实并不可能再来什么人,但是雷掣却并没有反对他这么做。
亮堂的走廊他并不喜欢,因为一眼就能看见,前面什么也没有。
虽然明知道安澄不会在这里,但是雷掣还是期盼着,一个拐角就能遇见他。
周围太安静了,雷掣忽然就响起来自己死的那一天,也是安静的有些过分,然后他听见有脚步声,就在回头的那一瞬间,他心口一疼。
那种疼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很可怕的一种感觉,经历过一次就足以让人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是雷掣觉得那种感觉,比起他现在的感受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雷掣听见琼斯克的脚步声响起来,慢慢的越走越近,走廊里的灯已经亮了起来,在楼梯间里投进一片光亮来,雷掣的位置正好在那片光亮的中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石膏在灯光映衬下,惨白惨白的。
但是他的上半身却还藏在黑暗里,像是这条明暗交界线将他割裂成了两半。
琼斯克远远地走过来,跫音空响,格外刺耳。
雷掣皱了皱眉头,引得后脑一阵刺痛,只好缓缓地平和了表情,琼斯克走进来推他,却有点惊讶的动了动脚。
“少爷,你……”
他有点难以启齿,目光隐忍又复杂的看着雷掣,雷掣不明所以,事实上,他现在连想事情都有点困难,当然对琼斯克的说的什么完全不清楚。
“怎么了?”
雷掣的声音很轻,如果不得不说话,这样放轻声音,会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琼斯克抬了抬脚,地面上还有些水迹,他轻轻跺了跺脚,楼梯间里的灯并没有反应,大约是长时间不用,反而坏掉了。
雷掣眼睛里全是茫然,琼斯克便放下这个话题,推着他往外走,脚下却不小心滑了一下,雷掣被他直接推到了楼梯口,险险就要掉下去。
琼斯克惊出一身冷汗,死死抓住轮椅,僵住身体动也不敢动。
雷掣轻轻呼了一口气:“没事,不要紧张。”
琼斯克小心翼翼的把他拉过来,伸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难得有些恼怒的抱怨:“楼梯间怎么会有水?!保洁人员是做什么吃的!我要投诉他们!”
雷掣知道琼斯克是吓坏了,如果雷掣现在这个样子摔下去,不死也得残,他自然恼怒。
雷掣本想安抚一下琼斯克,但是他那混沌的脑子里突然滑过一道亮光。
他想起来昨晚上倒在他怀里的那个冰冷的,满是雨水的身体,身体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然后他挺直了身体。
眩晕仍旧在,而且恶心和疼痛也仍旧越来越厉害,但是雷掣统统顾不得了,他张嘴喊道:“安澄?安澄?是不是你?”
他声音嘶哑,在夜深人静的走廊里,被一圈圈的回响,很快就变成了没有意义的音节,甚至成了噪音,以至于雷掣开始怀疑自己没听见回应是不是因为这回声太响的缘故。
但是琼斯克却很严肃的看着他,眼睛里有一点很明显的怀疑和忧虑。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叹气了,声音带着浓重的无奈。
“少爷,你还是想开……”
雷掣急切的举了举手,打断了琼斯克的话,目光急切而热烈的看着那黑黢黢的楼梯。
琼斯克只好不再说话,身上却透出一股浓重的哀伤和自责来,他开始想,会不会当初一心撮合他们两个人的事其实是错误的。
如果他早知道安澄会这样无缘无故的离开,甚至连个讯息都不留,他想他一定会阻止那个少年接近他的少爷。
人心向来是偏的,琼斯克是喜欢安澄的,但是这份喜欢,在他从小就看护到大的雷掣面前就太单薄了。
“你下去看一看。”
雷掣急切的抓住楼梯的扶手,他觉得安澄可能就在下面,突如其来的欣喜,让他有那么一刹那根本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二级残废,一心一意的想在一片无差别的黑暗里把人找出来。
然而,他一无所获。
雷掣不甘心探下身体去看,甚至试探着想站起来往下面走,但是他的身体现在实在是太差了,还没等他站起来,单单这一个探身的动作,就让他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整个人都有跌下去的趋势,他已经感觉到打了石膏的腿磕在了楼梯上。
但是琼斯克一把抓住了轮椅。
雷掣刚想松口气,却惊愕的发现,他的身体已经离开了轮椅正在往下翻滚。
“少爷!”
琼斯克的声音都变了,语调尖锐而急促,像是骤然响起的瞭哨,听得雷掣心里猛地一颤。
他立刻从摔下来的惊讶中回神,伸手去抓旁边的扶手,然而他的右手已经受了伤,左手并没有足够的技巧和力道能让他在重力作用下的滚动中停下来。
雷掣只好试探着抱住了头,但是右手仍旧很不听使唤,根本起不到任何保护的作用。
雷掣蓦地想笑,觉得如果真的是这么摔下去杵死了,还不如当初被阿峰撞死了,总比这个好,这也太丢人了。
不知道安澄如果有一天听见雷掣是这么死的,是觉得难过多一点,还是可笑多一点。
雷掣有点惊讶这种时候他竟然不想着自救,脑子里反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想起他还是陆生的时候,和安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看着那个孩子,明明很瘦弱,但是手却很软,他牵起那手的时候,就觉得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他想起安澄很喜欢在缩在沙发上看书,怀里抱着陆生的枕头,阳光好的时候,他的头就会一点一点的磕在枕头上,慵懒又纯粹的样子,阳光下看着,有种半透明的错觉。
他想起安澄夏天贪凉,却不喜欢开空调,整个人都泡在浴缸里,直到皮肤都皱皱巴巴才肯起来,但是他体温却很低,陆生抱着他,一整夜都不会热……
雷掣的思维忽然顿住,他不明白这短短的几秒时间里,他怎么会想起这么多事,然而下一刻他就撞上了一个冷冰冰又软绵绵的东西,下滑的力道顿时被缓冲了,甚至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打了石膏的腿被什么东西给托了一下。
琼斯克手忙脚乱的跑下来,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雷掣身上,动作迅速看了看他打了石膏的腿,然后又动了动他伤了筋的手,急促的呼吸略微平稳了一点,然后伸手去摸雷掣的头。
雷掣克制住全身叫嚣着的疼痛,抓住琼斯克的手,艰难道:“快,先把我扶起来,刚刚有什么托了我一下,没摔着。”
其实他想说,托着他的有可能是安澄,但是他却不愿意给自己太大希望,免得最后会失望。
琼斯克一听,顿时微微松了一口气,伸手抱住雷掣腋下,想把他抱起来。
雷掣摇摇头,他是个成年的健壮男人,体重自然不轻,琼斯克毕竟年纪大了,他可不想为了把自己拖起来,而把他的腰伤着。
“把我放在台阶上,你去喊人。”
雷掣吩咐,同时伸手去摸手下面那冷冰冰又软绵绵的东西,他记得刚才这东西是有意识的,该不会是被自己压晕了吧?
琼斯克点点头,蹬蹬蹬上了楼,去了司机房间,那里还睡着两个保镖,加上司机,三个大男人的力量,怎么着也能把雷掣给抬上来了。
另一边,雷掣伸手慢慢的摸索着躺在身边的东西,他很想现在就看看,这是不是安澄,但是又很害怕真的看到了,又不是。
只是这份迟疑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他摸到了滚烫的皮肤,雷掣顺着往上摸了摸,在台阶边上摸到了那人的头。
雷掣一只手很费力的把他往这边拽了拽,又要小心的不让他伤到,几公分不到的距离,就只剩了喘粗气的份。
但是,雷掣发现自己已经能摸到了那人的脸,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有些紧张的伸手碰了碰,然后又缩了回来,然后又伸了出去,那滚烫的皮肤像是火炉一样,雷掣刚碰到就被烫了一下,连忙缩回了手。
然而他心里开始不安起来,如果真是安澄的话,他一天一夜难道一直躲在这里吗?
就穿着这样湿淋淋的衣服,窝在这种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的地方,整整一天一夜?
他怎么受得了,明明他昨天晚上就已经要晕倒了……
雷掣焦急起来,费力的把那人的头抱在怀里,这时候他才发现那人一直在抖,顿时也顾不上全身叫嚣的几乎要把他拆了似得疼痛,低声呼喊起来。 重生之秘爱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