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启山听完后看着常梦落，赞许地点点头：“所言极是，要是这样的话，我也有一个线索。”

　　“王爷有什么线索？”常梦落问道。

　　“我知道那在六皇子去世前，一直照顾六皇子的奶妈，现在还活着……”

　　“真的吗？六皇子还有个奶妈？那王爷知道那奶妈现在在何处吗？”

　　常梦落听到寒启山说六皇子的奶妈还活着，突然兴奋了起来，这可是一个重大的突破点啊。

　　这奶妈在六皇子去世前一直在六皇子身边，肯定会知道一些事情的细节。

　　寒启山呵呵一笑：“正好最近几日事情不多，就让我陪爱妃走一趟吧。”

　　次日

　　“你看，那六皇子的奶妈，就居住于此。”寒启山折起纸扇，指着一间茅草屋说。

　　一早寒启山就换上便装，带着常梦落不动声色地离开了三王府，坐着马车一路坐到了郊外，直到一间人迹罕至的茅草屋前。

　　“这六皇子的奶妈，怎么居住之地如此简陋？”这茅草屋附近散发着一股霉味让常梦落皱起了眉头，环顾四周，简直像是野人居住之处。

　　“你有所不知，这奶妈生性节俭，而且十分善良，在宫中所得俸禄除去自己吃穿用度，其他都分发给贫苦百姓了，却不像那些视财如命之人吝啬。在六皇子死后，这奶妈也痛哭流涕，十分伤心，便辞去了宫中的职位离开了，自己也没有嫁个人家生儿育女，就一个人住在这了。这里远离皇宫，也是防止自己睹物思人吧。毕竟那六皇子，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就像自己亲儿子一样。”

　　寒启山为常梦落解释道，倒也是个可怜人。

　　这世上还是有那么多的好人受着苦，坏人却作威作福。

　　常梦落叹息，也有些心疼。

　　“那我们看看她在不在家吧。”寒启山说着便上去敲门了。

　　“请问有人在家吗？”寒启山敲着门问着。

　　“来啦来啦，是谁呀？”门里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很快，房门就被打开。

　　那奶妈打开门，看到寒启山第一眼，瞬间就愣在了原地。

　　随即，眼眶瞬间却是变得通红，眼泪就流了出来，脸上有惊喜，有思念，还带着深深的愧疚。

　　“六皇子？是你吗六皇子……”

　　寒启山与常梦落对视了一眼，自然是知道，这奶妈怕是将他当成了已故的六皇子了。

　　“六皇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都长这么大了。”说着就跪下给寒启山行礼。

　　寒启山赶忙扶起奶妈说：“我不是六皇子，我是当今三王爷。”

　　可能血脉相承，看起来有些像吧。

　　奶妈在听闻不是六皇子后神情突然就黯淡了下来，不过还是行礼说道：“是啊，六皇子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倒是我唐突了。不知三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先请进来吧。”

　　说着就领着寒启山和常梦落走进房里。

　　奶妈把二人领进客厅，自己去厨房拿东西去了。

　　常梦落看看了房内的装潢说：“这奶妈可真是节俭啊，这些东西都如此破旧了都还在使用……”

　　这时奶妈从厨房出来，手里的盘子里有一壶茶，走到桌前说：“不知王爷驾临，家中寒酸，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略备茶水，请王爷不要见怪。”

　　寒启山挥了挥手说：“哪里哪里，你没有怪我们打扰就好，请不要多礼，坐下说话吧。”

　　“那奴婢就坐下了……不知今日王爷上门所为何事？”

　　寒启山也没有准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二人今日前来，是为询问当年六皇子被浅安误诊致死之事。”

　　奶妈听了，露出悲伤的神色，可是又赶快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回答道：“奴婢斗胆，王爷前来询问这事是为何？”

　　寒启山也叹了一口气说：“当年六皇子之事令人惋惜，可最近我们查到，当年浅安的药并无问题，所以我们怀疑是有人下毒，同时也陷害了浅安。我们想为浅安翻案，同时也还六皇子一个公道。所以今日叨扰，不知你可有线索？”

　　奶妈听了，眼角又流出泪水：“那王爷就听奴婢细细道来。”

　　“当年六皇子偶染风寒，本来就只是一点小事，也就没有在意。六皇子不喜服药，刚开始也就没有传御医，就想着过几日便好。结果没想到过了几天愈加严重，虽然六皇子百般不愿，奴婢也去传了御医，而前来问诊的，便就是那位浅安御医了。”

　　奶妈不紧不慢地说着，像是着了迷，也不管寒启山二人，自顾自地说着。

　　“当时听闻这浅安御医，是御医院里最好的御医，而且为人正直和善，正巧那日御医院只有他一人，我也就将他带来了。浅安御医看了便开了药方，叮嘱了一些事项便走了。我便让人去照着药方煎药，然后喂六皇子服下，谁知……”

　　说着说着奶妈就泪如雨下，声音也哽咽了，

　　“当时我还记得……记得六皇子在服药时，还说：奶妈不要担心，我服了药过几日便好。可是，可是谁知刘六皇子……六皇子就这样突然暴毙了……”

　　奶妈越哭越伤心，常梦落赶忙坐在奶妈身边，安抚着。

　　奶妈轻轻推开了常梦落，擦掉眼泪继续说：“然后第二天就有侍卫来了，看了看六皇子，就将那浅安抓到了大理寺审问。审问的这些奴婢不知，可是在审问过后就定罪了。浅家被满门抄斩，而有参与六皇子这件事的人，都被牵连处死了。”

　　这时寒启山和常梦落对视一眼，常梦落问道：“那就没有人怀疑，有人在风寒药里下毒吗？”

　　“那给六皇子的药都是有专人试药的，而且在我喂药的时候也曾有人检查过，并没有什么异常。”奶妈如实回答道。

　　寒启山和常梦落听后都沉默了，这么多的措施下，都没有什么异常，试药的人也没事，可是为什么偏偏就只有六皇子一人突然暴毙了呢？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时，奶妈突然说道：“不过当时，我在喂完药过后就去厨房收拾东西，我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穿着夜行衣的人刚好也准备开门出去。我觉得不对，便准备拦住他。可是他武艺高强，当场把我摔倒在地，然后对着我就是一顿暴打。”

　　奶妈说到这就狠狠颤抖了一下，像是想起了当年的情形。

　　“然后就在他准备杀了我时，这时正好有人过来了，他就只好放弃，就从宫墙上飞出去了。”

　　“这……”寒启山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晚上捂成那个样子，再加上这么多年了，想必这奶妈也不会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可是，在他暴打我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咬的极深，都感觉到血涌入到我的口中。”

　　常梦落突然惊喜：“那这么说，这人手上会留下疤？”

　　奶妈摇了摇头说：“奴婢不知，不过应该是会留下疤的吧。”

　　常梦落听完了奶妈的话沉思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你就只知道这些了吗？”

　　“奴婢知道的都已经说出来了，其他的奴婢便不知了。”

　　常梦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那便这样吧，今日真是打扰了。”

　　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叠银票递给奶妈，“你这些年也是辛苦了，这些钱留着寻个好去处吧，这里实在是太破旧了。”

　　奶妈将银票推了回去：“奴婢用不到这么多钱，而且无功不受禄，王妃请收好。”

　　常梦落佯装恼怒：“怎么？让你拿着还不拿？”

　　奶妈跪下：“谢王妃赏赐，可是奴婢着实不需要这么多钱，要是王妃执意赏赐的话，便散给周围百姓吧。”

　　常梦落也只好把钱收好，跟着寒启山走了出去。

　　正当寒启山和常梦落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奶妈带着哭腔的声音：“请王爷一定要找出凶手，替六皇子报仇，奴婢在此，谢过了。”

　　说完就传来清脆的磕头声。

　　常梦落于心不忍，想要回去扶起奶妈。寒启山却拉住她。

　　“我们走吧……”

　　坐在马车上，常梦落叹气说：“这奶妈也是苦命之人，一生忠心耿耿，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想这六皇子的事，可真是难得。”

　　“是的，我们为浅安翻案，抓出那个凶手，也算是了却她一桩心事吧。”

　　寒启山又问道：“那爱妃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常梦落想了想说：“先回御医院吧，我觉得御医院肯定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里面明争暗斗，暗流涌动，肯定答案也藏在其中。”

　　寒启山点了点头说：“是的，御医院里确实有很多势力在纠缠。那爱妃在御医院中请务必小心，要是遇到什么事，就告诉我。”

　　“是，王爷。”

　　说完常梦落就辞别了寒启山，从马车上跳下，独自一人去御医院了。

　　走到门口时，正好看着御医前脚踏入御医院。

　　常梦落大喊：“御医！”

　　御医转过头，发现是常梦落，对着他笑了笑：“常公子好啊。今天上午可是没有见到常公子，不知常公子到何处去了？”

　　“御医好，只是在家，处理一些琐事罢了。”

　　然后二人就并着肩向御医院里走去。

　　常梦落走着，压低了声音说：“御医，不知你可知，曾经六皇子有一个奶妈？”

　　“好像确有此人，不过当初六皇子一事，有关联的人全部处斩，这奶妈怕是也难逃毒手。”

　　御医一边回想一边说道。

　　“那要是我告诉你，这奶妈并没有死，我今天上午就去寻到了这个奶妈呢。”

　　“什么？这奶妈竟然没死……哎！何御医好……”御医笑着回应了另一个御医的寒暄，又继续低声说：“这奶妈从小将六皇子抚养长大，肯定知道很多，那你问出什么没有？”

　　“那奶妈说，六皇子的药经过重重检验，均无问题。可是在服用过后，却在夜里突然暴毙。”

　　御医面色凝重，“不可能，浅安的医术我了解，这风寒的药怎么可能让人突然暴毙。你也说浅安开的药方没有错，可是奶妈又说药都有重重检验都没有问题，但六皇子就这样死了……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啊！”

　　常梦落神秘地笑了笑“我这里还有一条线索，有了这条线索，这一切可就不是匪夷所思了。”

　　“什么线索？”御医狐疑地问道。

　　常梦落也不多卖关子，直接说道：“在奶妈给六皇子喂了药过后离去，但是在她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黑衣人从六皇子房间里出来了。御医觉得，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黑衣人，从六皇子房间里出来，然后六皇子当夜暴毙，这你能联想到什么？”

　　御医皱着眉头：“这还用想，这人肯定是真正的凶手啊，这连孩童都能想到。关键是你也说，这是黑衣人，你知道这人的身份吗？”

　　常梦落尴尬地笑了笑，“这个不知道，嘿嘿嘿……”

　　御医无语了，随后又说：“那这算是什么线索！都过去十多年了，我们这样，怎么找那个黑衣人？怕不是大海捞针。”

　　“是比较难找，可也算不上大海捞针。”

　　“哦？常公子有何妙计？”御医饶有兴趣地看着常梦落。

　　“那奶妈最后告诉我，她在和那个黑衣人搏斗时，曾经在那黑衣人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深可见骨的那种。”

　　御医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这么说，那个人手上会留下疤？”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虽然难找，但至少也还有线索。”

　　可是御医又犯了难。

　　“大家都穿着长袍，要看别人的手无疑就是询问别人的隐私。这样的活，可是不好干啊。”

　　是啊，别人没事干嘛要给你看他的手臂啊。

　　两人都一筹莫展。

　　常梦落回到药房，久久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宫中，无论男女，无论四季，都穿着宽大的长袖子，将手臂遮的严严实实的，要怎样才能查出奶妈当年留下的那个伤口印呢？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常梦落顺着那道身影的方向望去，只见陈文正往药材库走来。

　　陈文？

　　他来这里什么？

　　“陈大人。”常梦落迈出几步，款款上前，拱手做礼，用余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上去并无异样，只是神情间隐约透着几分鬼鬼祟祟的意思。

　　“常公子。”陈文听见身边有人喊他，回过头来，见是常梦落，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回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常公子，真是巧。”

　　“是很巧。近日阴雨连绵，我担心药材库里的药材会发霉生虫，正整理检查呢，没想到会遇见陈大人。陈大人，敢问前来太医院所谓何事？是身体不适吗？”

　　常梦落露出一副担忧关切的模样。

　　“谢常公子关心。并非是我身体不适，而是我有个朋友害了病，上吐下泻，行动不便，于是请我替他来此捡些药材。”陈文被常梦落审视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干笑了两声道，“那病耽误不得，常公子，我先去了。”

　　“好，陈大人慢走。”常梦落没有多说什么，侧身让出一条道，让陈文走了去。

　　看着陈文的身影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药柜子之间，常梦落眸色一沉。

　　帮朋友拿药？

　　呵……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位有头有脸的朋友，值得陈文亲自来太医院拿药，还如此行色匆匆。

　　陈文取了些药物，没有多做停留，便走了。

　　常梦落见他出了太医院，为一探究竟，也偷偷地跟了上去。

　　陈文没有发现常梦落的跟踪，径直朝宫外走着，宫门的侍卫自然是没有拦他，常梦落渐渐警惕起来。

　　不是说给某位上吐下泻的友人拿药吗？

　　怎么，难不成这位朋友还住在宫外？

　　一定有猫腻！

　　住在宫外，直接请郎中来看不就好了。

　　为了避免病患受苦，京城中的医馆过半数都有送药上住处的服务，哪里还用得着陈文亲自来太医院跑一趟，又远又费时间。

　　陈文在街上走着，半刻也不曾停留，直奔某处去了。

　　常梦落一路躲躲藏藏，一会儿避在大树间，一会儿躲在巨石后，也总算是没跟丢。

　　街道上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京城最繁华之处，到处都是摊贩和顾客，一片兴荣景象。

　　“哎？那不是曹德覆？”

　　远远的，常梦落望见左丞相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曹德覆和陈文碰面，却不只是单纯地行礼而过，他们二人相遇之后便停了下来，站在原处，凑得极近，低头耳语着什么。

　　街上又吵，常梦落站得又远，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他们嘴皮子在动，根本没法听清二人究竟在交谈些什么。

　　常梦落不敢靠近，生怕自己被发现，只能凑到街边某个小贩摊子前，装作挑选些物件的模样。

　　别过头，用长发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用余光注意着二人的动向。

　　“这位公子，来选点什么？”那小贩一见常梦落气质不俗，立刻喜笑颜开地上前招呼着，“我这里的扇子都是上好的，名家提字，扇骨坚实，带出去绝对够面子！最重要的事我这儿扇子特便宜，只要一两银子就……”

　　“不必了，只是观赏，无心购买。”常梦落对那小贩微微一笑，示意他自己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小贩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但仍是笑嘻嘻地答到：“哦，那好，公子随意看，有中意的喊我一声就行！”

　　这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居然只看不买？

　　不过人不可貌相，反正有钱家的公子，好生伺候着就对了。

　　“嗯，多谢。”

　　常梦落在扇子铺前看了许久，琳琅满目的货物没一件是入了眼的，她用余光注意着身边的情况，心中越发紧张起来……

　　因为，她此时能感觉到陈文和曹德覆正向自己这边走来。

　　怎么办？若是此时转身遁走，便很容易引起注意和怀疑。

　　可若是继续站在这里，也难保不会被陈文他们发现。

　　毕竟那两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正想着，常梦落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问候：“咦，常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常梦落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怎么办？

　　常梦落见无法伪装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陈？陈大人？你怎么会在这？”

　　“这话倒是子在下要问常公子才对了吧？常公子先前不是还在太医院药材库里拣选药材吗？怎么此时会出现在这京城大街上？”陈文目光中一下子闪过一道怀疑凌厉的暗光，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的笑容，“真是好巧啊。”

　　我就是跟着你来的，能不巧吗……

　　常梦落强作镇定，依旧笑容可掬：“是，我在药材库拣选得实在是有些乏味了，便想着来京城处走走，顺便买把扇子回去，呵呵……刚好缺一把。”

　　常梦落一边干笑两声，一边伸手拿起那铺子上的扇子观赏把玩，一副认真挑选的模样。

　　“常公子果然是节俭清廉，你若是缺扇子，跟宫里的人招呼一声便是了。宫里的师傅做出来的扇子，随随便便挑一把都比这街上卖的好。”

　　“我这不是为了散散心嘛……”常梦落笑笑，选了一把白色的山水水墨扇，付了钱。

　　陈文显然是不信，却也没为难常梦落。

　　毕竟左丞相还在这儿呢，人家是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可不是来看他和常梦落斗嘴皮子的。

　　“常公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左丞相，曹大人。”

　　曹德覆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目光冷漠，神情严肃，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常梦落，那眼神里的怀疑和陈文如出一辙，只是多了几分沉稳老练，不像陈文那样容易被人察觉罢了。

　　“拜见曹大人。”

　　常梦落赶紧拱手鞠躬。

　　这是个大人物，她一个小小的御医可是万万惹不起的，况且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肯定已经得罪了曹德覆，要是礼数不周，估计日后没好果子吃。 妃常有毒：王爷别轻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