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圣公咄咄逼人,说话间,他提着灯笼朝着我们步步走来。
周围的阴风开始刮得更加猛烈了,卷起地面上一层层血红的枫叶,朝着我们这边涌动而来。
见此,我的瞳孔紧缩,而王鸿飞那淌血的脸上也变了颜色,急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黄符纸。
然而,枫叶随风而来,却在抵达我们面前时毫无征兆地纷纷落地。
江莱走上了一步,拉住了灵圣公,肆虐的阴风却在这一刻停了。
“余笙是我的丈夫,他不能死。”
江莱这么说着,她面若寒霜地看着灵圣公,声音里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
灵圣公愕然地回过了头,殷红的灯笼火光闪烁不息,与地上的枫叶有若一体。
“姑娘,他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你和他的婚姻本身就是阴差阳错,可你怎么还要一昧地维护他呢?你要知道,你如果不让我杀他,那么过不了几天,我就得死啊!”
灵圣公这么说着,脸色渐渐难看了。
而灵圣公的这句话,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他说起过了。
我的八字到底怎么克他了,为什么这灵圣公一次次的说,我如果不死,他就得遭大劫呢?可眼下,却并不是我思量这些的时候。
对此,江莱的语气依旧不容丝毫商量,“我说不可以杀,就不可以杀,如果你再往走一步,我就让你再也看不到阳世路,还把你劈了当柴火。”
灵圣公干瘪的脸上抽了抽,可他似乎真被江莱这番话给震慑住了,却不曾再往前挪动半步。
“罢了,罢了!遇到你们姐妹俩,是我命中该有此劫!”
灵圣公一声长叹,却是打着灯笼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了漫天飘下的枫叶中……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又添新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冥婚到现在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是由灵圣公在一手主导,而江莱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帮手而已。
可从眼下二人的这番话谈看来,这灵圣公似乎对江莱很畏惧……或者说是一种近乎卑微的尊敬,以至于对她唯命是从。
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很奇怪,总像是二人的角色互换了一般。
此时,江莱眼神复杂地看向了我,“余笙,我不想让任何人伤害你,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管我和王鸿飞之间的事了?”
江莱原本的强硬消失不见了,当她朝我开口时,却更像是一种恳求。
然而,我摇了摇头,“那就请你不要再穿这身嫁衣,因为我一看到这身嫁衣,我就忍不住想起我刚过门的媳妇,可她在我印象里,并不是你现在的样子!”
“这是我这辈子穿过的最好的一身衣裳,我舍不得把它换下来。”
江莱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落寞,她低头看了一眼那身一直没舍得换下的嫁衣,固执地摇起了头。
而随后,江莱收敛了眼神的失落,她看向了王鸿飞,嘴角勾出一丝苦涩,“王鸿飞,我的妹妹想要你死,可我的丈夫却不愿你死。既然这样,就让老天爷决定你的死活,这样一来,我对我妹妹有交代,对我丈夫也有交代。你看怎样?”
此时的江莱,似乎终于肯松了口,可她所说的由老天决定王鸿飞的死活,却是让我颇为不解。
对此,王鸿飞颇为痛快地点了点头,“老爷子我这辈子经的风浪多着,还不至于让一个后生这么对我苦苦求情。既然你要我看天命,那我倒想要看看天命如何!”
江莱想了想,随后说道,“王鸿飞,你能不能告诉我,大雁每年入秋南去,来年开春自北归。可如果开春之前大雁都没能北归,会怎样?”
听了这话,王鸿飞微微皱了下眉,“归不来就是孤雁,孤雁难成群,自然得死。”
“王鸿飞,你现在可以归家了。”
“谢谢姑娘。”王鸿飞应了声。
他们俩的这番对话显得突兀而又前后不搭调,让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说什么。可不知为何,王鸿飞的脸上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丝难得的释然,仿佛有一颗大石头从心头落下了一般,甚至还对她说了一声谢谢。
而这时,江莱看向了我,“余笙,王鸿飞要回家了。可从你接我过门到现在,你都没有回家的,你今天可以陪我回家吗?”
回家……
如果是昨天,我自然巴不得,可眼下的我,却早已辨不清自己刚过门的媳妇,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此时,王鸿飞已经转过了身打算离开,而我也没有再理会江莱那恳求的眼神,当即跟着王鸿飞掉头离去。
枫林萧瑟,渐入黄昏,我跟着王鸿飞沿着枫林路走着,身后传来了一阵女人悲伤的哭泣……
江莱是我的妻子,可我和她认识却不过三两天,我对她的不熟悉还太多太多。
可她是一个非常矛盾的人,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她一直在我和她妹妹之间徘徊挣扎着,我能从她的哭声中感觉到她的痛苦。
听着她在身后的哭泣,我的心里也万分心痛。但是,我却不能因为她,而对王鸿飞的生死视若罔闻。
“余笙,你知道你媳妇刚才对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吗?”
见我面色沉重,王鸿飞朝我说道,声音却显得比之前轻松多了。
我摇了摇头,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王鸿飞说道,“其实,你媳妇刚才那些话,是在降我的名讳。”
降名讳?
我的心里猛地一颤,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先前江常春就是被灵圣公降了名讳,所以才勒死在一根常春藤上的。
可现在江莱却也对王鸿飞降了名讳,那他岂不是……
然而,王鸿飞却摇了摇头,“你媳妇虽然对我降了名讳,但她这并不是要害我的意思,反而间接地放过了我。”
王鸿飞告诉我,他取名鸿飞,寓意着鸿鹄展翅天地间,而鸿则是大雁的意思。
常春藤种在地里能四季常春,可折了就会死,所以常春藤克了江常春的名。
而鸿雁一旦离群,就成了孤雁,孤雁无法北归,自然也得死,所以鸿雁克了王鸿飞的名。
“如果是以往,我被人降了名讳,那么天上只要有一只孤雁飞过,就意味着天该绝我。”
王鸿飞说道,“可是,眼下已经入了深秋,天上哪还会有什么大雁?她的名讳降不降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我到了家,那么这名讳不攻自破。可她之所以这么做,恐怕都是为了照顾你的感受。”
听明白了王鸿飞话中的意思,我也终于松了口气,同时也不免对投名讳这事儿颇有余悸。
“那王道公,如果有人想降我名讳,他该怎么降呢?”我问道。
“降你的名讳?太难了!”
王鸿飞摇了摇头,“你取名余笙,‘笙’字上竹下生,意为竹子生生不息。如果真有人想降你名讳,除非他能让满山竹子开花。可如果竹子开了花,那么只怕这一带的风水都得被毁了。”
听了这话,我微微应了声,也不觉有些释然。毕竟以王鸿飞的意思,这辈子应该不可能有人愿意对我降名讳了。
而随后,王鸿飞却是不绝一阵感慨,“只可惜啊,这江莱处处顾虑着你,却跟你注定不是一路人,否则她还真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婆。而那灵圣公刚才居然还对她毕恭毕敬,只怕在她的身世后头,还隐藏着别的什么东西!”
王鸿飞这么感慨了一句,脚步却不曾停,急忙的朝家的方向赶去。
而王鸿飞虽然明确的告诉我江莱已经放过他了,可我还是有些担心他的安危,依然跟着他。
天渐渐黑了,我和王鸿飞走了好久,距离他所住的村子已经不过十来里地。
在这一路上,我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异常,也遇到任何古怪的事儿,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
可是,就在我们走到一条山路前时,在前头的山脚下,忽然有一阵火光闪动。
我看到有四五个人正坐在一堆篝火面前,他们在那吃着烤鸡喝着啤酒,旁边还停着三辆摩托车。
而在看到我们之后,这几个人从火堆前站了起来,一个个朝着我和王鸿飞看了过来。 阴媒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