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颇为惊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料江莱对付这莫氏兄妹竟然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莫氏兄妹虽然败北,他们却并没有死,以两具山羊尸体为替身,他们从江莱的手中逃脱了,不知去向。
“哎,这俩人道行如此卓绝,这次没能斩草除根,以后要是发起难来,后患无穷啊!!”
得了这么一个结果,一旁的宋启明急得拍起了大腿,而他看向了我和江莱,眼神里充满了各种惊诧,与先前第一次相见时截然不同。
对此,江莱的脸上也显得颇为不甘,可眼下二人已然逃之夭夭,江莱朝着寺庙外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随即回归到了佛堂中。
眼下这一切都发生于烟澜寺中,可身为东道主,烟澜寺的诸位高僧以及一念祖师都并不曾出手。
虽说佛有好生之德,不得多行涉足世俗恩怨,可看着莫氏兄妹就这么逃走,诸多僧人的眼里也难免遗憾,只是碍于一念祖师在场的缘故,并不曾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
“一念祖师,佛门虽以慈悲为怀,可一朝放虎归山,日后遗祸苍生啊!”
进入佛堂后,宋启明朝一念祖师如是叹息道,对于一念祖师的置身事外感到很是不满。
方行主持虽然不曾有多言,可他的眉头微锁,看向一念祖师的眼神也充满不解。
“阿弥陀佛,启明道长,你可对莫天仇此人有过了解?”
然而,面对宋启明不满的质问,一念祖师并不曾直接回应,反而朝他问道。
宋启明的脸上露出一丝讶异,可还是点了点头,“但凡在道门游历者,谁人又不知道莫天仇此人?”
宋启明告诉我们,莫天仇的道行极高,是当年名副其实的道门第一人。而仗着自己一身道行,他一手创建了以诸路戏子为首的折袖楼,自喻为折袖楼主。
可在当年的道门之中,烟澜寺是为佛门泰斗,阴林殿掌管阴阳间,而在阳世之中,又以天下隐山、近水楼阁为道家正统。
千百年来,四大道门四足鼎立,构成了稳固的道家格局。
可是,新兴的折袖楼却妄图挑战由来已久的道门规则,想与天下隐山近水楼阁平起平坐。
四大道门的地位都是由先辈血汗打下来的,自然不会甘愿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宵小与他们对等而立。
正因为如此,四十年前以天下隐山为首,四大道门以戏子误国为名义,开始对折袖楼发动征伐。
可哪想折袖楼的实力,却远远超乎所有人预料,此战也因此异常惨烈。
在这一战中,折袖楼终究覆灭,只留下少许门人侥幸逃离,而折袖楼主也从此人间蒸发,不知是死是活。
然而,与折袖楼相比,四大道门也损伤异常惨重。
在那一战中,阴林殿殿主魂归阴间,整个阴阳间秩序大乱鬼祸丛生,使得阴林殿不得不全面收缩,不再过问人间事。
此战归来后不久,一念祖师也在烟澜寺中圆寂,直到今日方才佛魂归位。
至于天下隐山与近水楼阁,两大阳世道门门主皆陨落,门中精锐死伤殆尽,只留下几个为数不多的长老强撑门面。
自此之后,道门势力陷入极度衰落,即便是四十年后的今天,也依旧没能从中恢复过来。许多不知其所以然的人,都以为四大道门的没落是因为遭了十年浩劫,可殊不知那一战才是真的元气大伤。
宋启明的这番话,让我终于明白了折袖楼与四大道门恩怨何在,与此同时,一个新的疑惑随之涌上了心头。
近水楼阁中人曾说过,江莱是他们道门中极为重要的一个人,而先前的牧蛇人更是把江月错以为是江莱,想要带她前去近水楼阁,更是给了她一支可以控制走蛟甚至是人的神秘竹笛。
江莱是为阴师,是一个超脱轮回之外的人,来自她四十年前的前世遗体在长江之中浮现,随后却为近水楼阁的人带走。
联想着四十年前道门的惨烈一战,再回顾近水楼阁对江莱的态度,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禁涌上心头——难道说,我的妻子,身为阴师的江莱,难不成就是四十年前近水楼阁门主??
这个想法刚刚涌上心头,却是让我浑身莫名一个战栗。
而在这个时候,宋启明看向了一念祖师,问道:“一念祖师,莫天仇在那一战后虽然生死不知,可这么多年来音讯全无,即便当初他不曾死,可如今四十年前过去,只怕也是百岁老人时日无多。这跟您有意放过他的子女又有什么关系?”
“启明道长,你可知何为阴师?”一念祖师不曾回应,再问。
宋启明点点头,“超脱轮回之外者,便为阴师。”
“但凡道行登峰造极者,皆可摆脱世道轮回,皆可为阴师。本尊虽为肉身佛,可实际上也是为阴师,故而能佛魂重返,再临人世。而莫天仇道行强于本尊,既然本尊能超脱轮回之外,他又何尝不能如此?”
这一刻,一念祖师终于正面回应:“莫氏兄妹不足为重,重要的是为他们的父亲莫天仇。关于莫天仇是生是死,时至今日本尊依旧难以预料。若是莫天仇已超脱轮回再临人世,那么他的子女若是死于敝寺中,烟澜寺必将万劫不复。”
一念祖师虽然看破红尘,可佛门本在红尘之中,又怎能超脱世俗之外?
出于对莫天仇的担忧,所以一念祖师才不肯出手对付莫惋秋莫阡客,坐视他们二人离去,选择了中庸之道。
听了这话,宋启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也明白了一念祖师内心所忧。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也不再多言。
“既然一念祖师不想惹祸上身,那么我们这些局外人再多说什么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既是如此,我们这些人就不再多长留,这便告辞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女子走了上来,朝一念祖师这么说道。
这名女子看上去三十多岁左右,她头戴头裹,身穿百褶裙,脖子上手腕上挂着了各种精致的银质首饰,她的腹部高高隆起,看起来就好像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在这几天里,我也和这些受邀前来的道家人多少有过接触,而这个中年女人名叫鬼娘,是一个苗疆道姑。
听了鬼娘这话,其他的道家人也纷纷应和,随即走上了前,打算告辞离去。
“诸位且慢!”
然而,就在众人打算辞行之际,一念祖师如是言。
“一念祖师,不知您还有何吩咐?”鬼娘问道。
对此,一念祖师说道:“本尊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诸位能否相助?”
听了这话,旁边的宋启明想也没想便点点头,“我们这一行人先前都有受烟澜寺之大恩,有朝一日若能偿还此番人情,也不乏一件幸事,还请祖师直言。”
宋启明的这番话,随后也得到了鬼娘以及其他人的赞同,本欲离开的众人纷纷看向了一念祖师,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四十年已去,新的轮回已经开启,本尊既能从极乐净土佛魂归位,那么曾经战死的英杰,只怕也即将自轮回中归来。而道门的命数,恐怕也行将变更!”
一念祖师双手合十,说道:“本尊虽离去人间四十载,可还记得一位故友尸身所藏之地。不知诸位可否帮本尊一个忙,为本尊寻觅其坟冢所在?”
“故友尸身?”
对此,宋启明问道:“不知一念祖师所说的故友尸身,如今身在何处?”
一念祖师回应道:“川南之地,渭山以东。”
宋启明点点头,可眼神不禁流露疑惑,“既然一念祖师已知故友尸身何处,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前去拜谒,何必又要专程请我们走一趟呢?”
一念祖师回应道:“因为那是折袖楼所在之地,而本尊请你们所寻觅的一具尸身,是为一位阴师,是为天下隐山门主之遗骸。”
天下隐山门主?
听了这话,本来作为旁观可的我心里万分惊诧。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眼下我手中所持阴阳尺,正是天下隐山门主的遗物,只是那张守坤不知为何却将它交给了我。
而现在一念祖师却说要宋启明等人寻觅于他的遗骸,让我的心里猛地一颤。
听了这话,宋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后再问道,“川南之地,渭山以东,那么他的遗体具体落处,一念祖师可否详细道来?”
“此事,只怕且须余笙帮忙了!”
对此,一念祖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我。
一时间,周遭的所有人目光都朝我看了过来。
原本身为看客的我,此刻一下子成为了众人目光中的焦点。
“余笙,不妨将你的阴阳尺拿出,待众人一观。”这时候,一念祖师如是言。
听了这话,我不敢有丝毫含糊,当即把阴阳尺拿了出来。
我本以为这阴阳尺是张守坤的随身法器,所以当初很从容就接了下来,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天下隐山门主生前所用之法器。
而看了这阴阳尺后,宋启明鬼娘等道家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而看向我的眼神也一下子都变了。
“阴阳尺所在,即为天下隐山门主之意志!而今,这阴阳尺却落入这少年手中,是什么意思??”
鬼娘朝阴阳尺看一眼,不禁万分惊诧,当即朝一念祖师询问道。
对此,一念祖师双手合十,如是言:“阿弥陀佛,只因余笙是为阴师,是为……天下隐山门主!” 阴媒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