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你成亲的人,并不是我……
我愕然目视着江莱和尘音法师离去的身影,感觉胸口像是忽然被堵住了似的,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我跌跌撞撞地想要往家走,可眼前却突然一黑,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哎,你这孩子!江莱只是和尘音高僧去庙里烧香颂佛几天,以告慰江常春的在天之灵。她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至于这么难过吗?”
见我踉跄倒地,一旁的父亲扶起了我,有些责怪的说道。
“我没事,被太阳晃了眼……”
我甩了甩头,可脑子里此时一片眩晕,周围的景象也在我的眼里出现了层层叠影,我的手脚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变得发凉无力起来。
随后,我也没有再理会父亲,踉踉跄跄回到了已经没有了新娘的婚房,紧闭了门。
我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一关就是整整三天,任凭爸妈怎么问都没给他们回应。
这三天来,我的脑子里始终回响着江莱最后的那句话,始终难以接受由她告诉我的这个始料不及的事实。
可是,该来的始终会来,逃避永远不是什么好办法。
在第四天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出了门,按照江莱所说,来到了江常春家。
说来也巧,今天是九月初九,是我的生日,同时也是江常春的头七。
江常春死了,江莱嫁了人随后又被尘音法师带走,如今这屋子里头早已失了人气。当我推开门时,一阵阴凉的风从屋子里头吹来,让我一个寒噤。
屋子里头很阴暗,借着从门外打来的阳光,我看向了堂屋墙壁上的佛龛。
而在佛龛里头,还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泥偶,这个泥偶捏得惟妙惟肖,和江莱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与江莱交给尘音法师的那个泥偶也如出一辙。
我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在确定只有我一个人之后,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敢跨进了门。
我来到了佛龛面前,而就在我拿起那个泥偶时,一阵阴风忽然从我后面吹来,让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
“余笙,你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下意识回过了头,发现有一个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后头。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长长的头发很自然地垂在两肩,她的脸孔白皙而又精致,可眸子里那种原本灵动的东西,却被单纯所取代。她就这么站在我的面前,漂亮得让我几乎有些窒息,可不知为何,她身上那种让人高处不胜寒的气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天真无邪。
这个女人……她和江莱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我知道的,她并不是江莱。
我审视着这个女人良久,张了张口,“你怎么……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像你姐姐?”
对此,女人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我……我以为你会喜欢。”
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我和她之间的关系,“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现在是应该叫你一声小姨子,还是叫你……”
“我……我叫江月,你可以像称呼我姐姐一样,直接叫我的名字。”
江月,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既要放眼将来,又如何安逸余生?若想余生无忧,且可近水楼台先得月。”
现在我终于有些明白,先前尘音法师的这句话的话外之音了。
这是江月第一次以自己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可我和她的话谈并没显得生疏,仿佛是一个相识多时的故友。
因为我明白,眼下这个和我妻子有着相同模样的女人,她是江莱的亲生妹妹,是被江常春打了人桩的女娃,是我在阴阳间曾看到的那个可怜巴巴的女鬼。
如江莱所说,当初和我成亲的人并不是她,而是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江月!
江月不是人,是一个早已死了十八年的鬼。
而我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没能逃得出冥婚的因果!
我目光复杂地看着江月,而江月也歪着头看着我,她的眼神清澈而又明亮,似乎并不解我为何愁眉不展。
“余笙,你是不是不太高兴见到我?”
见我久久不愿说话,江月问我,她有些拘谨地站在我面前,带着一抹委屈的眼神。
“没……没有,你想多了。”
我对江月口是心非,可换来的却是她一抹如清水般清澈无邪的笑容。
“江月,你先前之所以要和我成冥婚,无非是为了让自己从兴田桥下脱身。可现在你都已经脱身了,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在江月纯真的笑容里,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门见山。
“是姐姐要我在这里等你,她说她要走了,你会带我回家。”
“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干嘛?”
“我和你成了亲,睡了觉,就是你的人了,所以你当然要带我回家啊!”
江月眨巴着眼睛,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天真无邪。
我被江月的单纯给吓到了,慌忙摇了摇头,“抱歉,我那天娶的是你的姐姐,也从来没有和你睡过觉。我是你的姐夫,不是你的丈夫,江莱虽然说要我照顾你,但我没有理由要带你回家。”
我这么说着,努力说服自己,江月说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江月愣住了,而紧接着,她微微一抿嘴,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可……可是娶我的人是你,和我睡觉的人也是你,你怎么可以反悔啊?”
江月哭着,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而我见她突然哭出声,一下子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江月哭哭啼啼地告诉我,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我。
那年,她被江常春打了人桩,鬼魂困在了兴田桥下。可每年稻田金黄时,都会有一个男孩来看她,她好几次想问男孩叫什么名字,可男孩不说话,每次男孩都只是给她烧了钱纸香烛,随后匆匆离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而在最近的这个深秋里,有一个老瞎子来到了桥边,问她有什么怨念,她说她恨者害死自己和对自己见死不救的人;老瞎子问她有什么挂念,她说她想见见那个每年来看望的男孩。
老瞎子说,你的怨念和你的挂念会实现的。
老瞎子走了,当天晚上,她穿上了红色的嫁衣,戴着红头盖,在桥下等着男孩。
男孩来了,把她背回了家,可男孩害怕她,请来了江常春,把她打回了桥下。
第二天早晨,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女人说:妹妹,你可以和他成亲了。
她借着姐姐的身体,她如愿和男孩拜堂成了亲,她以回娘家为由把身体还给了姐姐,躲去了阴阳间。
后来,那个男孩也来了阴阳间,她在后面眼巴巴地偷看着,看着心爱的男孩和自己的姐姐打情骂俏,她多想冲上去阻止,多想告诉男孩,他真正的妻子其实是自己。
可姐姐美若天仙,自己却是一个女鬼,她忘不了男孩知道她是女鬼时的恐惧模样,她不敢。
那天晚上,姐姐给她换上了一身好看的衣裳,帮她梳着头发精心打扮,把她打扮成了姐姐的样子。
“妹妹,我的好妹妹,只要你想要,姐姐会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今天晚上,你就是我,你的名字叫江莱……”
听完江月这番哭泣的话,我感觉自己像是遭了五雷轰顶似的,整个人忍不住一个战栗。
以江月的意思,她之所以要和我成冥婚是喜欢我?所以冥婚不成,她就借着江莱的身体和我成了亲?而在阴阳间的那天晚上,江莱还和她互换了角色,让江月上了我的床??
江莱疼爱自己的妹妹,所以就把我让给了她??
荒唐,这简直就是荒唐!
“江月,请你记住,今天我没有来过枫树岭,我也没有和你见过面,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没有听到!”
我的身上冒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说完这句话,我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屋,没敢再看一眼江月那张和我妻子一模一样的脸!
“余笙,你别走啊……你明明都知道的,你……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呀!”
这时候,江月声音从我后头传来,她哭哭啼啼地朝我追了上来。可我一个战栗,却是跑得更快了。
可是,没等我跑出多远,我的脚步却不自觉地停下了。
此时的我正在站在江家东侧的一条山路上,而在山路左侧,就是江常春的坟。
我颤颤巍巍地转过了头,看向了江常春的坟墓。
却发现他的坟头不知道被谁给挖开了,棺材盖粗暴地掀翻在了一旁,原本应该躺在棺材里的江常春的尸体,此时竟是不翼而飞!
而在棺材的旁边,我还看到了一行清晰的脚印,这行脚印从棺材旁一直延伸到了坟墓外,最后消失在了我脚下的这条山路上。
我的瞳孔顿时紧缩,这……这行脚印是从江常春的棺材里走出来的!!
啪拉拉……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木柴被烧着的噼里啪啦声,回头看去,见东边的山坳里头,此时大火冲天!
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我也没有理会迎面追上来的江月,匆忙朝着山坳的方向赶去。
东边的山坳里,有着一棵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老枫树,而那棵老枫树正是灵圣公的本体。
可当我赶到山坳里时,却见那棵老枫树上挂满了一道道的黄符纸,燃起了熊熊大火。
挂在枫树上的红灯笼被烧成了灰,枫树的枝干也被烧得层层裂开,大量殷红的汁液从树干裂缝中不断渗出,看上去颇为瘆人。
“灵圣公,你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我能逃过你降的名讳,这么多年来,你终究没能熬得过我啊!呵……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栽在了我的手里头!”
一阵得意的笑声忽然响起,我寻声看去,却见有一个中年人就站在那冒着大火的老枫树前。
这个中年人浑身上下满是泥土和石灰,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沓厚厚的黄符纸,一边笑着,一边不断把符纸朝着着火的老枫树丢去。
这个中年人我是认得的,他正是江常春!
江常春不是都已经死了七天了吗?可……可他怎么又突然活过来了!!
啊!!…… 阴媒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