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整个近水楼阁已经满目疮痍,只剩下了我和江莱二人,我朝她看了一眼,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与她作答是好了。
“怎么,江月走了,朱千魂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察觉到我看她的眼神,江莱缓缓回过了头,朝着我看来,她的眼神里,蕴含着无尽的怨念。
此时江莱的眼神,显得颇为陌生,与当初我初见时截然不同。
和江月一样的,江莱也同样是我的妻子,我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已经分不清她究竟是善,还是恶。我觉得,我们也是该相互冷静一下,整理整理最近所发生的这一切了。
“江莱,朱前辈说得不错,我也是该回一趟天下隐山了,你在这儿……多保重。”
我朝江莱说道,可江莱却转过了身,不曾多看我一眼,留给了我一个背影。
见此,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选择了转身离去。
“既要放眼江莱,如何安逸余笙。若想余笙无忧,且可近水楼台先得月。近水楼台先得月,哼……好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就在这时候,一阵江莱的冷笑声从我背后传荡而起,可当我再回头时,身后却早已没有了江莱的踪影。
一声长长叹息,我踏着水面离去,而在水面上,我看到有一艘艘乌篷船从水雾之中行驶而出。以曾苍水为首,那些先前撤离的近水楼阁中人已经重新返回了。
曾苍水看着已经在战斗中被彻底毁去的近水楼阁,看着我,眼神复杂。他的船与我擦肩而过,可两人却再也没有任何多话了。
就这样,我离开了近水楼阁,离开了这片湖泊,一张黄符纸从我手中燃烧而起,我周围的一切就好像被烧毁的画卷一般不断抹灭,等到一切再度回归清晰时,我已经置身于阴阳间中,来到了先前的那一座码头上。
码头间,此时早已不复先前的鬼来鬼往,那些阴阳间的鬼灵仿佛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一般,一眼看去,除了寥寥几个摆渡翁之外,整个码头空无一人。
正如朱千魂先前所说,绝大多数的阴阳间鬼灵,都已经为江月而死,为了开启那道通往阴阳间的地狱之门,为了送江月前去阴间,迎接属于她的宿命,朱千魂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子民,整个阴阳间这些年的底蕴,也在这一战中消耗殆尽。
此次从阴阳间经过,我没有前去阴林殿,没有去拜会朱千魂。朱千魂虽然奉江月为主,可他亲手将她送入了阴间,我不能说他是恶意,可我的心里对此始终还是接受不了。
带着这种念头,我走到了码头边缘,来到了一艘乌篷船的近前。
闲来的摆渡翁站起了身,他朝我深深地躬身作揖,恭敬问道:“尊贵的客人,请问您要去哪?”
我回答道:“天下隐山。”
“哦,天下隐山,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去这个地方了。”
摆渡翁点点头,随后邀请我上了船。
就这样,摆渡船离开了空无一人的码头,载着我离开了,没一会,船便沉入了水中,而当乌篷船再度从水下浮出时,船只出现在了一片水涧间。
“尊贵的客人,您要去的地方,到了。”这时候,摆渡翁朝我说了一声。
我点点头,随即从船中走出,来到了水涧外。而摆渡翁朝我躬身告辞,乌篷船随即再度沉入了水中,回归了属于它的阴阳间。
这片水涧置身于一片茫茫大山中,一眼看去,只见山林的四周为层层白雾所笼罩,让人看不清这座山岳的全貌,唯有一条蜿蜒的山路在我脚下,一直延伸向为我所看不见的远方。
而这座为云雾所笼罩的山岳,正是我前世的山门所在,是为天下隐山了。
冥冥天下,大隐于山,当初在面对江常春时,张守坤就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却也很好的诠释了天下隐山这一山名。
天下隐山,一个我从没来过却一直都在等着我到来的地方,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平抚着内心复杂的心情,随后踏着脚下的蜿蜒山路,朝着被云雾所笼罩的山林中走去。
因为云雾深厚的缘故,一路行来,人烟寥寥,而越往上走,云雾变得越发深厚,周围的草木也被蒙上了层层水雾,而山林间的灵气,在我的感知中也变得越发浑厚。
好久,我终于来到了山林的最高处,一眼看去,只见有一座道观在山林云雾间若隐若现,一个年轻的道士提着担木桶从道观中走出,似乎想要去山泉边打水,可看到我走了过来,这个道士愣了愣,手里的木桶落在了地上。而随后,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却是一路小跑着匆匆忙忙地返回了道观中。
我对这个道士没有多理会,而是站在这道观门口看了一眼。
道观的大门上赫然挂着一块牌匾,名曰天下隐山,正是我的山门所在。
一眼看去,天下隐山的道观古朴而且大气,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道观四周的院墙表面已经剥落,看上去显得颇为破落。
见此,我深深地出了口浊气,随后走进了道观的庭院中。而在这个时候,那个道士又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而和他一起的,还有我的一个熟人。
而这个熟人,正是张守坤。
“张老爷子,我来了。”
我走了上去,朝张守坤如此说道。
张守坤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张守坤打量着我,可他看向我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喜悦,相反却是充斥着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担忧。
而随后,他没有再与我多言,当即邀我进入了观内。
经过四十年前的一战,如今的道门已经没落,曾经的四大道门都已经不复往日辉煌,只留下了几个为数不多的老人强撑门面。
阴林殿如此,近水楼阁如此,烟澜寺如此,而属于我的天下隐山也同样如此。
一路走来,除了张守坤外,便只有为数不多的十来个道士,而这些道士年龄大的不过四五十岁的模样,年纪小的差不多和我相仿。而从四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浩劫中活下来的,却只剩下张守坤一人。
道门没落,道观萧条,我虽然亲手毁了自己的前世记忆,虽然无法看得通透过往几何,可看着这诺大的道观陷入寂寥,心中还是不免伤悲。
张守坤是天下隐山仅剩的长老,同时也和在阴林殿的朱千魂一样,代管着这早已不复往日的天下隐山。
邀我进入道观后,张守坤支开了周围的道士,让他们去准备些好酒好菜,只说有贵客前来。
待到所有人离开,张守坤看向了我,发出了一声长长叹息:“余笙,我跟你分别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可在这一个月里,你的道行却从最开始的根基初铸,如今却已经远超于我。你真是太强大了,强大得让人痛惜!”
张守坤如此说着,声音里却是饱含着感伤。显然,这些天里他虽然不在我身边,但对于我身上接连发生的几件大事,他都已经早有耳闻。
“余笙,当初我就不该听信朱千魂的话,放任你和江月离去。因为朱千魂他是从四十年前那场浩劫中活下来的人,他想要你迎接自己的宿命,尘音法师如此,方行主持如此,而一念祖师更是如此。所有人都想要现在的你成为当年的你,所有人都想将一切最后画上一个句号,可唯独我不想。可这一切,又唯独我所未曾参与。”
“你的前世埋葬在哪儿,我当然知道,可我并不想带你去寻找他。如果我早知道你接下来前去的是烟澜寺,那么我肯定不会允许。你不应该遵从自己的前世宿命,你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凭借自己的苦心修行重新回到往日的巅峰,可眼下,你得到了自己的前世,那么四十年前的那场浩劫,将会再度重演。而今……我天下隐山又该何去何从呢?”
张守坤长叹着气,他的话说得有点多,是在说给我听的,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张守坤所说,我都一一听着,可我早已抹灭了自己的前世记忆,我并不想太多的知道关于自己的过去,可偏偏我身边的几乎每一个人,开口都是在和我说着关于我的过去。
“张老爷子,有话您直说。”
我朝张守坤这么说道,他虽然说得很多,可我明白,他的真正意思却并不在于此。
张守坤仔细地看着我,说道:“莫天仇此人,你是否已经见到过了?”
对此,我点点头,“一念祖师见我前世杀我不成,在我得到了前世传承后,紧接着便允许了莫天仇复活。而之后,莫天仇便带着他的儿女离开了。”
“看来,我的担忧要成真了。”
张守坤再度一声叹息,“一念和朱千魂他们允许莫天仇离开,其实,就是想让四十年前的浩劫再度上演,让一切再度置身一个新的轮回中。”
“为什么?”我皱眉。
张守坤指向了我,“因为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你!他们想要你回归自己的宿命!” 阴媒冥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