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都吓傻了,高举鞭子连抽了三下,连喊带骂,紧收缰绳,好不容易才终于将受惊的马给控制住。
等马站住,我才看清那白影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刘小玉!
“你这娃,不要命啦?想死也别拖累我啊!”车夫跳下马车,气的火冒三丈。
刘小玉也吓坏了,没想到自己险些惊了马,小脸面无血色。
“行了大哥,消消气,都是村里的娃,小孩子不懂事。”我爹娘赶紧劝车夫。
车夫撇嘴,“是村里的也不能这么胡来啊,丫头,你哪家的?”
“这是刘大眼珠子家的闺女!”刘小玉低头不说话,最后还是我爹替她说的。
“哦?”一听是首富刘大眼珠子家的闺女,车夫觉得惹不起,终于不说话了,气鼓鼓的回到了车上。
“别……别走。”见车夫扬鞭子,刘小玉急忙又伸手拦车。
“咋地了这孩子啊。”车夫一脸不耐烦,“你到底有啥事?”
刘小玉拿手一指我,“我……我找张子君。”
“啊!”我爹娘交换眼色,“小玉,你是来送我们家张子君的?”
刘小玉默默点头。
我感动的够呛,赶紧从车上跳了下来。
“小玉,你咋还特意来送我啊,早告诉我一声多好,拦马车也太危险了。”我挠头道。
刘小玉小脸通红,“我……我也是才知道的,赶紧就跑过来等着了,怕来晚了赶不上,结果一来就碰见你们的车了,一着急……就……就……”
“行啊,没受伤就好,吓的够呛吧?”
“还……还行。”
我点点头一指马车,“我要走了,去城里。”
“城里啥地方啊?”
“具体是哪还不知道呢,到了我给你写信吧,你家地址我知道。”
“行。”刘小玉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那你可得说话算话啊,我爹说过几年也送我去城里上学呢,到时候我找你去。”
他爹要把她送到城里二姑家上学,这事我之前已经知道了,当即点头保证。
“这个你拿着吧,路上饿了吃。”
刘小玉递给我一个红绸子包着的礼盒,脸红的更厉害了,还不等我道谢,人已经转身跑了。
“你可答应我了,别忘了!”人跑出老远,站住回头,朝我大喊。
轻柔的阳光下,她挥动胳膊的身影瘦瘦小小,当时我完全想不到,如此平凡无奇的场面会在自己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好多年以后都挥之不去。
马车重新开动,我娘笑道,咱俩还不如个孩子,你看人家都有人送。
我爹也笑,拿胳膊肘怼我,问我跟刘小玉到底啥情况。
“还啥情况,同学呗。”我不高兴的说。
“我看不只是同学吧,人家还送你礼盒呢,里面是啥?不会是定情信物吧?”赶马车的回头插话。
“去去去,有你啥事!”我朝他挥手。
我爹趁我不注意,一把将礼盒抢了过去,打开外面包的绸子,里面居然是一盒点心,一共十二块,摆的整整齐齐。
“哟,是糖水镇的点心啊。”我爹朝我娘挤挤眼,“糖水镇点心在咱这片儿多有名啊,平时想吃都不好买呢,咱儿子有本事。”
我娘捂着嘴乐。
我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一把将点心抢了回来,用红布重新包好,抱在怀里。
啥糖水镇的点心,我没吃过,也没听说过,我只觉得这东西是小玉的心意,不容践踏。
见我真生气了,大家这才换了话题,一路上我抱着点心,不再说话。
去城里有公路,可马车上不去,一来是危险,二来交警能罚死,坐马车,就非得走山路不可,这一走,不免就绕上大弯子了,翻山越桥的,到城里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愣是走了五个钟头都没到,路上我爹娘都饿了,吃起了带的干粮,一个劲儿的喊香气我,我想了又想,终于打开礼盒,寻思着吃块点心。
可翻开礼盒一看,我血凉了半截。
十二块点心,少了一块!
“嗯?”
我惊恐看向四周,除了在吃东西的爹娘和那个一直没回头的车夫,哪还有别人?
“咋了?”我爹咽下一口干粮,“小脸咋青了,风吹着了?”
“没有,没事。”我故作镇定。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已经养成了守口如瓶的习惯,以我的经验来看,事情如果只是跟我自己有关,那还好,一旦牵扯到大人,往往就是无穷尽的麻烦,搞不好得出人命。
毕竟到现在为止,死在我眼巴前的人已经不少了,孙老五、孙海、七表姑奶……每个都是大人,而我这个小孩总能全身而退。
马车继续前行,我定了定心神,趁爹娘不注意,又把盒子偷偷打开一条缝儿。
这回,里面只剩下十块点心了。
心惊肉跳,我赶紧把盖子合上,不敢动了。
咋回事?到底是咋回事?
“咋地了子君,你抱着个盒子愣啥神呢,到底吃不吃啊,要不我替你尝尝?”我爹见我不对劲儿,又笑着开口了。
我哪敢透露更多啊,下意识把盒子抱的更紧,“爹,不是我不舍得给你吃……那个,你看人家是送我的,每一块都是小玉的心意啊,给别人不好。”
“哈哈,小王八羔子,跟你爹这儿来抠门劲儿了,行行,都是给你的心意,我不吃!看把你吓的,没出息样儿!”我爹哈哈大笑,忽然眼珠子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儿子,一看这个礼盒我想起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啥……啥故事啊?”
“鬼故事!”我爹憋不住乐。
“哎呀,好好坐车不够你嘚瑟的,讲啥鬼故事,闲的你!”我娘打岔道。
“爷俩玩嘛!咋样,听不听?”我爹又问我。
这要是放在平时,我肯定不听,可邪门的事已经在我眼前发生了,我此时不禁对所谓关于“礼盒”的故事产生了好奇。
“我想听,你讲吧爹。”
“好!”我爹拍手,“话说啊,这事发生在民国年间,奉天城里……”
我爹的故事开始了。
奉天,就是现在的沈阳,搁后来不算是什么特别顶尖的城市,在诸多省会里也是排在后面的,可在当年,那是正经八百的大城市,北方重镇,战略位置突出,火车站修的是又大又漂亮,来往客商络绎不绝,整个车站外的小吃街彻夜不关,灯火通明。
小吃街上,有一家包子铺,开店的老板据说有军阀背景,具体咋回事没人说的清,总之,门子硬。店铺不大,也就七八张桌,包子卖的也便宜,但本地人都不去,基本上只针对外地生客,坐车到此吃一顿,一辈子基本再也不来的那种。
为啥本地人不去呢?
因为,有传闻,他家的包子,是用人肉做的馅儿!
据说老板的关系能接触到死囚牢,有本事把死囚的尸体运出来,剁碎了做成包子馅,彻头彻尾无本买卖,所以才会比别人家的包子便宜。
这些只是传闻,谁也没法证实,毕竟那个时候军阀大过天,就算有好奇的,谁敢查啊?
所以包子铺一开好几年,生意始终不错。
奉天城里有个叫董大胆的小子,年纪二十出头,平时没别的爱好,就爱喝大酒,为啥叫董大胆呢,喝多了啥事都敢干,脑袋一热,借着两泡猫尿天王老子也不怕,这么位主儿。
这一天,董大胆跟人喝酒,三喝两喝可就多了,别人知道他的脾气,特意发坏,要跟他打赌,说你小子外号不是叫大胆吗,有个顶吓人的事儿,你敢不敢做?
董大胆喝到这个份儿上根本不知道怕字咋写,说那有啥不敢的,你说得出来,老子就做得到。
别人说好,那你也别喝了,起身火车站,人肉包子铺买包子去,你敢买出来,今天这顿饭,我请了! 听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