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临近清明前后都是淫雨霏霏的天气,一直都看不到蔚蓝清新的天空。苏清欢枯坐在办公室里,幻想着自己在金色明亮的阳光下行走。可是,没走多远,她就觉得头顶像压下一块铅灰的寒冰,冷得刺骨,冷得她身体一片虚空。
她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
自从知道她比他大十岁之后,黎惠卿好像找到了知音,找到了一个像母亲一样温存的倾听者,经常对她倾述许多许多,有烦恼有快乐有惆怅有激动。事无巨细,他都能对她倾诉。可是,她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结婚了,而且是刚刚在二月份的时候结婚的。
她无法形容自己得悉这个事实的时候那一刻的心情。她意乱心迷,浑身战栗,不知为何而惊恐不安。她无法和他再对话下去,整整三天,她都不在线,QQ也罢电话也罢,都是掐断的。而黎惠卿仿佛也感觉到了什么,除了问候,三天里他都没有再描述自己的生活,也不追问她到底怎么了,怎么这么沉默。
苏清欢在那三天里,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受伤的小鸟,明明应该展翅飞离开这片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可是却拖着一双被折断的羽翼,更紧贴在这片奇妙的土地上,整个身子都渴望着温暖的尘泥。她变得跟姐姐苏惠欢一样爱睡觉。但却不是真的入睡,只是神志不清地躺着,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好像成了一片阴影。
妈妈关心过她,可是她嫌烦,不愿听不愿见;爸爸也表示过关心,可她更烦,几乎要和爸爸吵起来;丘平诚也来关心过她,她见到他简直要吐,更加难受得半死不活。只有外甥女的关心让她能接受。
已经改姓为苏的外甥女苏小麟像个小大人一样,揽着她的头,用嫩嫩的手掌抚摸着她乱糟糟的头发,娇里娇气地说:“小姨都不洗头了,头发会不好看。”
苏清欢的心立即碎成了粉末。小麟才五岁多,还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改姓苏,不能姓乔,可是,敏感的她却从来不闹着问这个疑惑,只是默默练习写苏字。一想到她已经没有了爸爸,妈妈又痴痴呆呆不理睬她,苏清欢就立即从困惑迷惘中苏醒过来。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家里人再添更多的忧虑了。
纵然她勉强振作起来了,可是她还是没法在四月的阴雨天里活得更踏实。她的全身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阴影,就像这个雨季,就像这时的天空。不过,有时她想,可能是因为她自从由销售第一线调到人力资源部门做副经理后,一直都很清闲,所以才会这样懒洋洋没干劲。
这么一想,她恨不得马上有一大堆事情让她忙碌起来,这样她就可以不用老是绕着黎惠卿的事情来琢磨个没完没了。她立即走到外面,叫了秘书进来,劈头就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马上处理的吗?”
秘书小芳被她杀了个措手不及,捏着笔记本嗫嚅了一下,才恢复过来,忙忙翻开笔记本,说:“总经理在一个月前要求我们部门搞一个内部刊物,做为我们公司内部交流与宣传的平台。”
一听到要做刊物,苏清欢精神一振,连连埋怨:“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一直不提醒我?你看你多耽误事情啊!那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小芳明媚的脸蛋有点尴尬的小扭曲,期期艾艾地,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说出来:“部门经理一早就把事情全权交托给您了,大家都等着您发话呢。”
苏清欢粉脸一红,后背上真的见了汗。都一个月了,她就这么浑浑噩噩过日子,还老埋怨工作太清闲,其实工作一直积压着不能开展,其他人估计因为她这个“太子妃”的特殊身份,要么是苦笑要么是乐得清闲,都站干岸上看着哩。
她定了定神,捋了捋思绪,才吩咐秘书:“把所有相关的文件还有备忘录都整理到我这里来,我要拟定一个工作计划。”趁着小芳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她顺便又整理了一下工作思路,大致罗列了一些办内部刊物的要点。
突然,她的手机锐声尖叫起来,把她的思路都打断了。她没好气地一看来电,气恼全消。“喂,姐姐,什么事?”
“过两天就是清明节了。我想,爸爸是不会让我去看看你姐夫的。你能不能今天带我去一下?”
乔无忌火化后,骨灰直接就放在了西郊公墓。苏惠欢抱着一束白玫瑰入迷地径直往前走着,好像不用眼睛看就能知道乔无忌的墓地在哪里。苏清欢撑着伞在后面紧赶慢赶追着她的脚步,注视着姐姐空荡荡的黑裙子,心底一种悲凉油然升起。多么折磨人的感情!
一排排冷硬的石碑像挺立的士兵,面无表情地接受检阅。它们只是门牌号,代表着区别,不承载任何情感。随处可见的云杉松柏也都是平静挺立着身躯,一点儿没有人世沧桑的痕迹,碧绿得没心没肺。可是,天却呜咽着,向着大地向着世人,毫不吝惜它的眼泪。
站在乔无忌的墓碑前,苏惠欢异乎寻常地平静。她亲手整理了一番墓碑前的祭拜台,把开得正娇艳的白玫瑰摆好,掏出手绢,认真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小照片。
苏清欢看不下去了,转过身子,去眺望公墓周围的丛林。有一只黑色的大鸟蓦然从林中腾起,盘旋了一圈后,向阴沉沉的高天飞去,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直到消失隐没。
“你们好!”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中断了她们的寂静。 钟情错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