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昇。”陆宜妩咬牙开口,“放开我。”
苏昇这个人渣的味道,她记得很清楚。
可随着她张嘴的瞬间,有什么液体喷到了她的嘴巴里,涩的发苦。
“竟然能认出我。”苏昇笑的相当得意,“看来你对我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嘛。”
“你给我吃了什么!”陆宜妩拼命往地上吐口水,可嘴巴里的涩味却一直都不散。她有一种相当不安的感觉。
苏昇在这个时候已经松开了她,却挡在门前。
适应了黑暗,陆宜妩看到苏昇嘴角挂着一抹诡谲的笑。她赶紧冲到厨房,直接打开水龙头凑上去,不停的漱口。
她不知道苏昇会不会真的这么恶趣味。
可就在陆宜妩频频重复这样动作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身体燥热。
糟糕!
陆宜妩终于反应过来,苏昇给自己吃的什么了。
陆承博去世的时候,墙倒众人推,陆宜妩没办法,只能去求追自己追的很紧的苏昇。当时苏昇一直劝她喝那杯果汁,她多了心眼没喝,只是喝着酒,最后装醉,趁着苏昇把她带去酒店洗澡的时候溜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明明就是准备把自己卖了,可那一瞬间,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蔺正东。
“这东西一滴就能让贞洁烈妇变成……嘿嘿。”苏昇发出意味深长的笑,“而且,你大概不知道,这种药效和水混合,非但不会被稀释,反而会越发刺激它生效。”
陆宜妩听到这儿,猛地抬起头,“滚!”
她站立不稳,有一股热气冲的她面红耳赤。她好渴,情不自禁的开始舔嘴唇。
“我走了,谁来帮你解药效?”苏昇缓步朝陆宜妩走过来。他故意走的很慢,一步步把陆宜妩往厨房深处逼,“我还没有在厨房做过,你呢?”
“快滚!”陆宜妩颤抖着手拿起刀,“不然我杀了你。”
苏昇挑挑眉,相当不以为意,“小宝贝,你瞧你的手抖的,还是把刀丢了吧。如果不小心伤到你这张小脸,那多不值得啊。你如果不好看了,我可就不愿意睡你第二遍了。”
“人渣!”陆宜妩用力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现在她的神智已经开始飘忽,看苏昇的时候,都觉得像是看了几道恍惚的人影,重叠又分离。
她举着菜刀在空中挥舞,可惜总是砍不到苏昇。
然后,苏昇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稍稍用力,就卸掉了她握着的菜刀。
陆宜妩面如死灰。
“乖一点。”苏昇怕受伤,拉着陆宜妩直奔卧室。他毫无怜惜的把陆宜妩重重摔在床上,欺身而上,“如果不是对你还有那么一点兴趣,你以为我能容忍你一直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吗?”
陆宜妩眼神迷离,发出轻却娇嗲的音调,引得苏昇下腹一阵温热。
他粗暴的去扯陆宜妩的衣服,“我今天就要重振雄风,让你感受到……”
就在这个时候,陆宜妩忽然抬起膝盖,踢在了苏昇最致命处。
苏昇猛地睁大眼睛,倒下去时止不住的哀嚎,“陆宜妩,你这个贱人,疼死我了,我要弄死你,我一定要弄死你……”
陆宜妩跌跌撞撞的从床上起身,看也不看在地上蜷缩成虾米的苏昇。她扶着墙,走的艰难,努力才走到了卫生间,哐当一声反锁了门。
她攀附着浴缸,爬进去后立刻打开了水龙头。
冷水劈头盖脸,冲的她睁不开眼睛。
可她还是热。
陆宜妩抱紧自己,不住的哆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眼皮困的要命,累的只想睡过去。
她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外面有人拼命的敲门的声音。
是幻觉吧。
陆宜妩累到极致,还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她整个人往下沉,先是耳朵,紧跟着是嘴巴鼻子全部都浸到了水里。
她肺部胀疼,却不想睁开眼睛。
就这样吧。
……
陆宜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花池。
那个偏远的小镇,名字好听的像梦境,可村子贫瘠一无所有。
陆宜妩被拐卖到的那家姓李,只有一个独生子。买下她,花了李家近乎全部的存款。李家有个独生子,叫李天佑,比陆宜妩大了三岁。之所以买下陆宜妩,就是给李天佑当童养媳的。
刚到李家时,陆宜妩哭着想要回去,被李天佑的爸,也就是李强打了一顿。
后来,她就不敢当着这些人的面哭了。
偏远的小山村,所有都是落后的。李家地方小,李天佑的妈也就是方婉美名其曰从小培养感情,让陆宜妩和李天佑一起睡。
陆宜妩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女有别。她年纪小,虽然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却也是照办的。
李天佑的房间不大,床也很小。还好他们两个孩子躺在一起,不会显得挤。
陆宜妩不习惯被子上的霉味儿,整夜睡不着。她眼睛通红,死死抓紧被子。李家早上只吃稀粥咸菜,只有李天佑有煮鸡蛋吃。
陆宜妩咬着嘴唇,什么都不敢说。可等到方婉出了门,李天佑立刻从怀里摸出还温热的鸡蛋,一脸别扭的伸出手,“你哭起来就不好看了,鸡蛋给你吃。刚才吃饭的时候,我一直见你盯着看。”
陆宜妩胸口疼了起来,她重重的咳嗽一声,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哥!”
然后,她就这样醒了过来。
入目一片雪白,陆宜妩脖颈疼的要命,像是被人用力捶打过一样。她疼的转不了脖子,面前就放大了蔺正东那张脸。
蔺正东脸色看着不太好,像是刻意压抑怒意一般。
“东哥。”陆宜妩叫了一句,发觉自己嗓子沙哑的厉害,顿时呆住了。
蔺正东轻嗯了一声,端着水送到她嘴边,“要不要喝一点?”
陆宜妩点点头,凑上去。喝水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咽喉像是被砂布擦过一样,火辣辣的疼。所以只喝了一口,她就抿紧唇,重新躺在病床上。
“是东哥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吗?”陆宜妩刚说了一句话,就被自己难听的声音吓到了。
蔺正东皱眉看着她,“不记得发生什么了?”说完之后,蔺正东立刻补充,“不用说话,点头摇头,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陆宜妩咧了咧嘴角。
“你给我打了电话,却什么都没说。”蔺正东这么大的人,坐在病床旁边的小凳子上,两条长腿都有些伸展不开,看着多少有些滑稽。
陆宜妩分神没听仔细,有些想笑。
见蔺正东一直看着自己,她才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眼神无辜又困惑。
“你真的不记得了。”不知道为什么,蔺正东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缓和了些,“我当时听到水流声,让阿道查你的位置,结果你手机安装了反定位。”
所以蔺正东没有再等下去,直接开车到了秀水苑。
他在赌,还好赌对了。
他在卫生间外敲门的时候,心脏都险些停止。他听不到里面有任何声音,只有水流不断。他只能冲进去,看到她整个人都泡在水里,不停的往外吐着泡泡,却毫无神智。
蔺正东抱着陆宜妩从里面冲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卧室的苏昇。
他疼的脸色煞白。
那一下,陆宜妩是奔着和苏昇同归于尽的念头去的。苏昇起初只觉得疼,后来摸了一手血,他哆哆嗦嗦的打着电话救命,可救护车还没蔺正东来得快。
蔺正东只犹豫了几秒,选择暂时性放过苏昇。
当务之急,是要救陆宜妩。她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浑身冰凉,呼吸也快要停止。
“东哥?”陆宜妩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蔺正东为什么忽然不说话,只能出声提醒他。
“我在。”蔺正东忽然靠前,半张脸埋在她肩颈处。
他没用力,怕压坏她。只是他深沉的呼吸,让陆宜妩错愕又不安。
为什么,她感觉到他在害怕。
“你怎么知道我没换号码。”蔺正东很快抬起头,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手却不安分的把玩着她的发丝,“当时条件反射下,想着打给我?”
陆宜妩怔了片刻。
有些想起来了。
当时她是拎着包到了卫生间,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是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只是输入了什么数字,她记不清了。
既然来救她的人,是蔺正东,那应该就是打给他了。
陆宜妩咬了咬肿胀不堪的嘴唇,疼痛让她回归了些理智,“那是凑巧,我当时……”
“我很庆幸。”蔺正东却没听她的辩解,轻轻笑了笑,用力握紧她的手,“还好你当时打给了我,我不管原因是什么,还好我去的及时,还好你还在。”
如果当时他判断错误,那陆宜妩很有可能会溺水而亡。
这样的假设,蔺正东不愿意去想。
“阿妩。”蔺正东轻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住,“你看,命中注定,你是我的。”
看着这样的蔺正东,陆宜妩忽然沉默了。
蔺正东也不逼她,摸了摸她的头发后,笑着把从阿道从卫生间捡到的手机递给她,“反追踪系统没破,不过加了一个安全权限。”
陆宜妩抿抿唇,神色复杂的看着蔺正东。
“你现在需要休息。”蔺正东耍赖一般,忽然凑近陆宜妩,“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是担心我离开吗?”
陆宜妩立刻别过头。
然后觉得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心生懊恼的闭上眼睛。
可她感觉的出来,自己并不排斥当前的感觉。
“我去叫医生。”蔺正东嘴角上扬,心情相当愉悦,“你睡了两天。”
陆宜妩微微愣神,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蔺正东眼下的鸦青,看来应该是熬夜了。她咽了咽喉咙,将握紧的手松开,“谢谢你,东哥。”
“记得欠了我一条命就行。”蔺正东笑的痞里痞气,“我去了,别乱动。”
“床头有按铃。”可以直接叫护士的。
“我怕他们来的太慢。”蔺正东说话间,已经走到门口,“走一趟又不碍事,还是说,只是几分钟,你就舍不得我?”
陆宜妩皱了一下眉,选择闭上眼睛。
她现在精力不足,所以没办法招架蔺正东。
耳边传来蔺正东爽朗的大笑,然后是他走出去的脚步声。
陆宜妩心脏紧了几下,不断的深呼吸。
医生来得很快,拿了温度计,让陆宜妩咬着测测体温。蔺正东一直站在病床旁,笑着看她,看的陆宜妩满心慌张。
陆宜妩注意到,蔺正东右手不经意的摩挲口袋。她皱着眉,含混不清的开口,“少抽烟。”
“好。”蔺正东话虽然是这么说,却还是扬扬嘴角,“那我先去抽一支。”这几年他的烟瘾越来越大,不太好戒掉。
陆宜妩眉头紧锁。
护士看着蔺正东走远,有些羡慕的开口,“那是你丈夫吧,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都守在你身边。我在医院看了不少病人家属,只有真爱才会那么关怀。你是不知道,你送到医院来,频频发烧。他一遍遍的帮你物理降温,根本不假于人。”
医生本来不打算开口的,听着护士的话,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你晚上被送来医院的时候,他那样子看起来像是杀人似的,我们医院就差报警了……”
陆宜妩听到这儿,扑哧笑了声,险些把温度计给吐了。
单是从护士医生的描述里,她就能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只是她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昏迷之前,怎么就拨了蔺正东的电话。
“体温三十六度四,很正常。”医生接过体温计看了一眼,“不过,你溺水压迫肺部,加上又高烧,有轻微的肺炎,需要在医院观察。记得这段时间禁食辛辣,多喝水多走动。”
陆宜妩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医生离开之后,陆宜妩才看到病房里的陪护床上很乱。这两天,蔺正东应该是在这儿睡的。不过,这床不够长,怕是他睡得憋屈,才会睡不好吧。
正在想着这些,蔺正东走了回来。
他身上的烟气很重,怕不是只抽了一根。
陆宜妩情不自禁的蹙眉,这让才走进一步的蔺正东驻足门口。他抬起手臂,凑上去闻了一下,表情有些尴尬,“我在外面散散味儿。”
然后,他就站在病房外面正对着的窗户前,背靠着面对陆宜妩。
陆宜妩和他大眼瞪小眼之后,有些无奈的按了一下太阳穴,“你进来吧。”
路过的人还要以为他们是吵架了。
“味儿有点大。”蔺正东笑的流里流气,“喜欢我离你近一点?”
陆宜妩选择闭嘴。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病房遥遥相望。
陆宜妩觉得很尴尬。
好在林栋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只是林栋看到蔺正东的瞬间,顿了几秒,才贴着门边走了进来。
他昨天知道蔺正东的名字之后,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会被录取。
只是因为名字,像她的一个故人。
“陆总。”林栋捧着一叠文件,“刚才医院有人打电话通知我,说你醒了。这些都是需要你签字的,你先看一下。”
陆宜妩点了点头,拖着沉重的身体伸手去接,被蔺正东打断。
他一把抢过来,冷冷的睨了林栋一眼,“病人不用工作。”
“我只是看一下,走一下程序。”
“我帮你看。”话说到这儿,蔺正东又拿着文件,快步走出去,依旧站在窗外。只不过这次不再有余裕,盯着陆宜妩眼睛眨都不眨。
“陆总。”林栋觉得不妥,“他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就这样……”
“没事。”陆宜妩阖眼假寐,“他还不把这一个小公司看在眼里。”既然他想做这些,那就让他做吧。反正,陆宜妩不会领这个情。
“这个数据错了。”蔺正东忽然抬起头,不悦的看着靠近陆宜妩的林栋,“你过来。”
林栋觉得他这么说话的语气,像是命令小孩一样,猛地瞪大眼睛,表达自己的不满。可蔺正东一门心思都在文件上,连多看他两眼的心思都没有。林栋郁闷的泄了气,汲着鞋子不情不愿的走到了蔺正东身边。
“这儿,还有这儿。”蔺正东直接拿起夹在上面的钢笔在文件上划,“你业务能力不是一般的差。”
林栋被讽刺的面红耳赤,他不甘心的把文件抢过来,顺着往下看。多看一行,脸色就多苍白一分。
的确是出错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错误。
“你拿来之前,不先审核?”
令人更加难堪的追问。
林栋握紧手心,“我……”
“阿妩不是说自己沒有扶贫救济的心思,可我怎么觉得你现在是在白撒钱呢。”
陆宜妩按了按眉心,“每个人都会失误。”
还有,不要当着她的面,教导她如何管理下属。
林栋看到陆宜妩眉心紧拧,明显就是对自己不满。他满心羞恼,把文件抱在怀里,头也不回的往回跑,“陆总,我这就拿回去改,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回来的。”
看着火急火燎离开的林栋,陆宜妩有些无奈的再次开口,“东哥一定要针对我身边人吗。”
“他喜欢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陆宜妩不由得嗤笑,“江城喜欢我的人多如江鲤,难道东哥要一个个折磨一遍吗?”
“送上门的,当然不会放过他。”
蔺正东语气戏谑,陆宜妩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她猛地坐起,“东哥要对苏昇动手?”
“紧张他?”蔺正东周身忽然冷了下去,眉宇间有几分厌恶,“我本来还想着小惩大诫,但是阿妩你的态度,让我忽然想弄死他。”
“你别乱来。”陆宜妩刚才吃了医生给的含片,嗓子舒服多了,只是依旧沙哑。她赤着脚从床上起身,还没冲出来,就被蔺正东抱起。
他手托着她腰,就像是配合中的舞者,将她举在半空中。
“担心他?”
“不是。”陆宜妩终于分辨出,他是真的在吃醋。她咬咬牙,被举在半空中的感觉虚无,让她浑身不适,“我怕你出事。”
蔺正东听到这句话,顿时笑了。
“喂……”被举着在半空中旋了一圈,陆宜妩嗓音变了调,吓得脸色发白。
好在她下一秒就被动作轻柔的放回病床上。
尴尬的发现自己因为紧张,抱紧蔺正东。后知后觉打算松手的她,被蔺正东搂在怀里。两个人挤在狭小的病床上,忽然让陆宜妩怔了许久。
“是不是很辛苦。”
蔺正东忽然出声。
没言明,他们却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陆宜妩快速转过身,她现在选择逃避。
“我不逼你。”蔺正东从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呢喃,“阿妩,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陆宜妩心口发颤,死死咬着嘴唇。
可在局促难熬的沉默中,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努力维持正常音调开了口,“你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吗?”
蔺正东僵了一瞬,“我当时在国外……”
“他死在办公室,流了好多血。医生说他是过度劳累,其实并不是……”陆宜妩闭上眼,苦笑起来。
她是第一目击证人。
“阿妩。”蔺正东板过陆宜妩的肩膀,“是谁?”
“爷爷担心他去世后影响公司,硬生生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没有人知道,陆承博是被杀的,连傅碧薇都不知道。
他死了,像个物件一样被清洗干净,换上平时的衣服,装出过劳损的样子,妄图骗过所有人。
最爱她的那个人,死了。
“我当时在想,如果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陆宜妩摇摇头,“然后我又想,你比爸先一步离开我。就算你真的在江城,又能怎么呢?”
蔺正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陆宜妩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过去都已经过去了,我都熬过来了。而看到你,只会让我想起不舒服的过去,仅此而已。”
……
陆宜妩出了院。
醒来的这两天,她和蔺正东沉默以对。
两个人像是陷入了死局。
回到郊区老宅,她刚下了车,就听到院子里传出陆嘉言的哭声。她顿了一瞬,有些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朝里面走了去。
陆嘉言坐在轮椅上,正抱着傅碧薇的腰,哭是哭着,眼泪却没掉,“妈,我真的没事。”
多么的善解人意。
陆宜妩扯了扯嘴角,走过去,“不能走路了?”
她可不记得陆嘉言有伤到腿,现在坐在轮椅里,是担心别人忘了她受过伤?
只不过是昏迷不醒将近一个月,整天靠营养液续命,人是瘦了一大圈,仅此而已。
“你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陆嘉言看到她,立刻冷了脸,“当时你是不是在车上动了手脚?行简现在还没醒,如果他出事了,我绝对不……”
“那是你姐夫。”陆宜妩讥讽的笑了笑,“别叫的太亲切。”
“我要去告诉顾伯母,让她解除你们的婚约。”
“好啊。”陆宜妩弯下腰,凑近陆嘉言,扬起嘴角,“最好也让陆伯母知道,你流产之后不能生孩子的事实。”
陆嘉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转过身去看傅碧薇,“真的?”
她醒过来之后,不想一直在医院呆着,更不想陆宜妩得意,所以早早出院。她只是浑身无力,医生说调养过一段时间就会好。可从来没人告诉过她,她不能怀孕了……
“顾伯母是个很传统的人,知道你不能怀孕之后,不知道会怎么对你呢。”陆宜妩笑声大了起来,余光瞥见傅碧薇满脸气恼准备对她动手,微微一闪身,立刻拉开距离,“反正我现在根本就不担心别人是怎么看我的,把我逼得急了,大家鱼死网破。”
傅碧薇当即收敛了怒意,却不看陆宜妩,只是温柔的安慰陆嘉言,“嘉嘉放心,妈一定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把你看好的。”
“嗯!”陆嘉言立刻扑进了傅碧薇的怀里,露出一双眼睛,阴毒的盯着陆宜妩。
陆宜妩忽然觉得没有意思了,她耸耸肩,“既然你没死,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陆嘉言开了路,看到陆宜妩顿足,立刻撒娇的抬起头,期待的看向傅碧薇。
傅碧薇一点都不含糊,“等到嘉言调理好了,会去荣音上班。你找一个合适的职位,把她安排好。”
完全就是命令式的语气,没有一点要商量的意思。
“好。”陆宜妩轻笑了一声,“希望她不要让人失望。”
“我肯定比你厉害!”陆嘉言不服气的瞪着她,“我是真才实干,你不过是出卖身体罢了。”
啪————
陆宜妩当机立断的甩上去了一巴掌。
“你打我?”陆嘉言差一点从轮椅上摔下来,气急败坏之下,直接站起身指着陆嘉言,“你不过就是个养女!”
傅碧薇听到养女这两个字,表情浮现一抹不自在,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
“妈!”陆嘉言身体还很虚弱,站得不太稳当,柔弱的哭诉,“爸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把公司给她这个外人!有些时候,我真的怀疑,她是不是爸和其他女人生的……”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只不过这次出手的人,是傅碧薇。
傅碧薇气的发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看着女儿被自己打的红起来的脸颊,心生内疚,“嘉嘉,妈妈不是故意……”
“你们对我一点都不好!”陆嘉言万念俱灰,也不管轮椅,歪七八扭的朝自己房间跑回去。
“嘉嘉!”傅碧薇叫的撕心裂肺。
陆宜妩面无表情的看完这一出,觉得自己总该给些回应,抬起手开始鼓掌,“这一场戏真是跌宕起伏,让人目不暇接。”
“你一定要闹得着个家支离破碎,才心满意足,对吗?”傅碧薇抬起手,又无力落下。她苦笑着继续开口,“陆宜妩,你真狠。”
她真狠?
陆宜妩听的想笑,可心口却疼的要命。
她淡淡的看了傅碧薇一眼,“妈,你累了。”
她们之间,缺的从来都不是彼此之间的交流。缺的,是永远都不会到来的亲情。
在她的寒冬腊月,傅碧薇作为母亲,亲手将一盆冷水从头浇灌到尾。现在却还在斥责她,将所有的错都怪在她的身上。
“好好去安慰你的贴心小棉袄吧。”陆宜妩挑挑眉,“毕竟全家只有她天真,什么都不知道。”会说出刚才那些话,也都是无心之失。
“现在她终于从医院醒了过来,你恨我就都冲我来,嘉嘉是无辜的,你放过她。”
语带哀求。
陆宜妩僵了几秒,觉得心都冷冻成冰,艰难的吸着气,笑了笑,“是吗。”
全家之中,只有陆嘉言,是最不无辜的。
“我不恨她,也不恨你。”陆宜妩想要结束这无聊的对话,“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回来。”
挣扎了几秒,陆宜妩还是把心底的话讲了出来,“花池地方很小,我十岁那年,他们才用上彩色电视。那里人和人之间并不见得多么美好,可李家的人是真心对我好。我这一辈子,唯独享受过的母爱,来自方婉。”
傅碧薇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慌。可她必须要恨陆宜妩,如果不是她,远航怎么会死……对,如果不是陆承博去接陆宜妩,远航也不会被人绑架撕票。
当她赶到远航出事的地方,看到远航小小的身体被泡在装满水的破油漆桶,浑身肿胀,双目空洞浑浊……
如果不去恨一个人,她真的会疯的。
“宜妩……”
“我先走了。”陆宜妩快速的转过身,不给傅碧薇说话的机会。
她怕自己走的迟了,会再给自己犯错的机会。
这十三年间,她不是没有给过傅碧薇机会。可傅碧薇从来,都只是让她失望。索性,不要抱着期待就好。
陆宜妩耳边隐约听到傅碧薇小声啜泣的声音,她身体微微颤了几秒,还是毅然离开。
开车出老宅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老爷子的车。倪叔鸣了一下喇叭,堵住了她的去路。陆宜妩不得不打开车窗,挤出一抹公式化的笑容,“爷爷,倪叔。”
“回去。”陆老爷子只有这一句话。
陆宜妩皱眉,还是掉转了车头。
这一顿晚餐,大家神色各异。
只有陆嘉言,一改在陆宜妩面前的趾高气扬,冲陆爷子撒娇,“爷爷,等我好了,陪你一块爬山!”
陆宜妩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的吃着菜。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嗓子还不舒服,今天的菜都不怎么合胃口,连她最爱吃的辣子鸡丁都觉得过于咸了。她有一筷没一筷,旁若无人。
“严婶。”陆老爷子宠溺的应了陆嘉言之后,余光扫到陆宜妩,也就注意到了那一盘辣子鸡丁。他立刻皱眉,生气道,“嘉言刚出院,医生说过不能吃辛辣,你怎么搞的?”
严婶有点紧张,“除了这道,都是清淡的。我想着大小姐回来,她平时爱吃……”严婶一直都在老宅,对陆宜妩不回家也成了习惯,当然不知道这几天陆宜妩不能吃辣,权衡之下,也只做了一道她爱吃的菜。
“没事的,爷爷。”陆嘉言善解人意的开口,“反正姐姐也不是经常在家,我平时吃的多,就让姐姐一次嘛。”
陆宜妩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勾了勾嘴角后,直接把那盘菜拉到自己面前,“既然没人吃,就放我面前吧。”
噗哧。
陆嘉言发出了一声戏谑的笑,见到陆宜妩抬起头看自己,欲盖弥彰的捂了捂嘴角,“我还想着姐你平时的应酬多,那些男人出手都大方,应该会顺着你的意思点餐。现在看你这样子,在外面应该没少受委屈吧。”
傅碧薇就坐在陆宜妩对面,挨着陆嘉言,听到这句脸色有些发白,“嘉嘉,吃饭。”
“哦。”陆嘉言乖巧,“我不是想着一个月没见姐姐了吗,所以想着和姐姐聊聊天。不过看来我是嘴笨,说不出讨姐姐高兴的话,应该是不如外面那些男人甜言蜜语,把姐姐哄的……”
“你是一个月没见我,不代表我一个月没见你。”陆宜妩将筷子摆放好,弯了弯嘴角,“那一个月里,你躺在病床上神志不清,靠营养液续命。大小便失禁,一天要换好几次床单,像个不谙世事的婴儿一样,我看着都心疼。如果没出那场车祸,你也不会这么遭罪,是吧。”
陆嘉言尖叫了一声,从座位上起身,死死的盯着陆宜妩。
“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不要总是这么急冲冲的,身体受不了的。”陆宜妩淡淡笑着,也跟着起身,盛了一碗燕窝,端到恼羞成怒的陆嘉言面前,“好好补补身体,小产体虚。”
“陆宜妩你欺人太甚!”
说着话,陆嘉言端起那碗燕窝,就要让陆宜妩身上泼。
“够了!”陆老爷子满脸怒意,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打算气死我是不是?”
“爷爷。”陆嘉言缩了缩肩膀,把盛着燕窝的小瓷碗放在桌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先欺负我的。”
从小到大,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就没人比得过陆嘉言。
“你先坐下。”陆老爷子看着像是带着几分怒意,但是这语气还算是和善。
陆嘉言在老爷子面前不敢太骄横,不太情愿的哼唧了一声,还是坐下了。只是她那双眼睛,却格外怨恨的盯着陆宜妩。
仿佛害了她的人,是陆宜妩。
“嘉言的情况,应该不需要我多提醒你。”陆老爷子眼神如刀,“你如果还有个做姐姐的觉悟,就不要让我失望,赶紧去找一个医生,帮她调理一下。”
“爷爷是担心嘉言嫁不出去?”
陆老爷子神情紧绷,“不要再胡言乱语。”
“行简是很负责的人。”陆宜妩挑眉,继续往下说,“只要他醒了,一定愿意娶嘉言。”
“那当然了!”陆嘉言闻言,立刻趾高气扬的仰起头,得意道,“行简说了,只是觉得你可怜,才没有和你取消婚礼。但是在车上的时候,他说了等你回来,就不出国拍婚纱照,就……”
“别说了。”傅碧薇猛地起身,神色恹恹,“我吃饱了。”她准备回房。
陆嘉言怔了一秒,发出难以置信的追问,“妈?”
傅碧薇没回头,陆宜妩发现她走路的姿势还是有点别扭,应该是伤没好彻底的缘故。陆宜妩拧眉,准备等到晚餐结束后,问问严婶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过,真是母女情深。
傅碧薇的身体还没好,就推着陆嘉言的轮椅,带她到处转。
这样的待遇,陆宜妩何曾感受过。
陆宜妩深深舒了一口气,有点想笑。说着不想要,其实内心还是渴望的。陆承博以前总是告诉她,想要什么直说出来,不要为难自己。
可这种事情,不是她努力就能做到的。
因为傅碧薇的离席,晚餐结束的很快。陆老爷子回了房间,陆宜妩帮严婶收拾桌子。
啃着苹果的陆嘉言斜睨,一脸不屑,“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一股子的下贱味儿。”
严婶表情很尴尬,再三推辞,“大小姐,让我来吧。”
“我也没什么事情。”傅碧薇淡淡的笑,“严婶你不用紧张,我没那么大脾气。”
“你说谁脾气大呢。”陆嘉言直接拿着苹果就要丢陆宜妩。
陆宜妩闪身躲过,看着摔的四裂的苹果,啧了一声,“牙龈出血,火气旺盛,怪顾行简平时总是粘着我,冷落了你。”
“你!”陆嘉言怒意滔天,冲上来就要抓她的脸。
忽然陆宜妩的新手机响了起来。
她笑着躲闪时,扫了一眼,又是医院的电话。
陆宜妩心口一紧,应该不会那么巧。
她将陆嘉言丢在身后,快步走回自己卧室。发现里面被弄得乱七八糟,陆宜妩瞬间就猜到了是谁会这么幼稚。
电话还在响,她吸了一口气,接听时那端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小妩,我醒了,你能不能来见见我。” 婚如远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