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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之眼

离开我遇见我 沈肯尼 8712 2021-04-07 02:39

  飞机飞行在万米高空上,突然的颠簸使飞机像是失去另一半即将坠落的比翼鸟。窗外似乎触手可及的朵朵白云像极了街边小贩手上的棉花糖、田地里的棉花、满地素色妖娆的雪花,纯净而不染尘埃。我闭上双眼,感受着自己在云层里穿梭,就像插上羽翼翱翔天空的雄鹰,正向着自己目之所及的猎物前进。心绪飞扬间,耳机里传来ace of base(爱斯基地)的angel eyes(《天使之眼》)。

  这首歌在我生命的不同岁月里充当过背景乐,可能因为那些场景都很特别,所以我才这么喜欢这首歌吧。歌声婉转回旋,记忆蔓延挣脱。那些悲伤沉痛的过往似乎都成了不可磨灭的凄美回想,那些细碎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正沿着回忆逐渐蔓延。

  场景a:

  “我不要!我不跟他,我要跟你!”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我读初二那一年,我妈妈那时候在一个叫瑞丽的城市给爸爸做进出口业务。对了,爸爸有一个很大的工厂,那个工厂生产着许多出口东南亚的重型器械零配件。

  一个一如往常的夜晚,我躲在卧室里戴着耳机听歌。

  礼燃拿着手机一直在玩游戏。打通关后,他各种无聊,坐到了我的对面,双手握成拳头垫着下巴看了我半天后问我:“你每天面对同一本朗文词典,你不会觉得厌倦吗?”

  那段时间,我爸爸总是在下午的时候外出。深夜,卖保险的姐姐总会把他送回来。说真的,那段时间我还没预料到,我爸妈真的会因为那个姐姐离婚。那晚,爸爸回来后就在客厅里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哆嗦着走到客厅,我特别害怕我爸,特别是他喝醉后的样子。他和那个卖保险的姐姐坐在沙发上,那个姐姐向我问候。

  我挤出个极不情愿的笑脸,我爸呵斥:“儿子!给爸爸来点儿音乐,英文歌,ok?”

  我回答:“好的!”说完,我出现了同手同脚行走的情况。我面红耳赤,心早就被那一声声像圣旨一样的命令给揉碎了。我身后传来了我爸的大笑声,我根本不敢回头—这时候,我身后可能随时都会飞来诸如钢化玻璃杯、皮鞋一类的东西。

  爸爸是个善良的恶魔,这是我这么些年对他的总结。他崇尚的是绝对的正义,但行动上却伤害了他身边的所有人。

  我按下了播放键,音箱里传出来的就是这首歌。我爸很高兴,继续命令我:“去给我接盆热水,过来帮爸爸洗脚。”我一听便赶紧去洗手间接水,当我把水龙头打开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特别可怜。

  爸爸是个善良的恶魔,这是我这么些年对他的总结。他崇尚的是绝对的正义,但行动上却伤害了他身边的所有人。

  我把水端出去给我爸洗脚,这个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因为我爸喝醉了,我理应伺候。但让我难堪的是,他身边坐着的是别的女人,是的,就算是一个我差点儿就要把她当成我姐姐的人,她也是一个外人。

  她对我特别好,好到我信任了她,四处托人买林志炫的cd作为礼物送她。

  给爸爸洗完脚,我端着水往洗手间走。这时候,突然身后一只鞋砸到了我头上—我知道,我爸爸肯定还是看出来我不高兴了。

  我哭了,心想,刚刚应该多给我爸一些笑脸,多说几句话,不应该让他看出来的。当然,他没看到我哭,因为我背对着他,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捂着嘴哭了。我想打电话给我妈,但我不敢,我怕我妈知道些什么,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婚。我也不敢确定我爸和那个姐姐有没有事情,我只是在每日期待着,他们不要走得太近,他们不能走得更近了。

  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已经擦干了眼泪,然后我笑着问我爸:“爸爸,我可以睡了吗?”

  “滚吧!”

  场景b:

  “这和软弱不软弱没有关系啊。”

  在我爸办公室,一记耳光重重打在我脸上。

  我爸问:“是你打电话告诉你妈我和你苏姨(那个卖保险的姐姐)的事情的吗?你妈打电话回来问了!”

  我突然跪在了地上,这些年总是这样,他只要打我,下一句一定是“跪下”,所以我已经形成了绝对的条件反射。

  “我没有说过,我真的没有!”说完之后,我才感觉到一种无所遁形的悔恨笼罩在了我的心里。

  我突然反应过来,是啊,这件事我应该早就告诉我妈的,我连我妈妈都骗了。

  “礼燃哥没有自尊心吗?我让你离开这里。”

  “真的不是你?如果是你,我杀了你!”我爸坐在皮椅上,我跪在他巨大的办公桌前面。

  我点起烟对沉伦说:“可能是吧。”

  接着,我爸又开始发脾气了,他把新买的惠普台式机、扫描仪、打印机全从二楼扔到了一楼。

  其他办公室的人仍然在工作,没人敢过来阻拦—就算这时候他扔出去的是我,也不会有人敢阻拦的。

  我爸一直有这种古怪的震慑力,他年轻的时候总是滋事,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他的情绪。

  后来,我爸离开了,剩下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我爸办公室的座机响了,我没敢接,但它一直在响,我一想,万一电话对面是我爸呢?万一他要找我呢?于是,我赶紧站起来接电话。

  “你电话都不敢接了不就是承认了吗?”里面传来了我妈的声音。

  “法律上、情感上讲,你都是对的,可是你不担心这会影响你升学吗?”礼燃坐起身,显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妈。”听到我妈的声音,我哭得更凶了。

  “是你啊,你爸呢?”

  “出去了。”

  “别哭了,你听我说,我已经知道你爸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了,但现在他一定要我说是谁说的,他才肯承认,你就说是你说的。”

  我走出了我爸的办公室,回到了我的房间,躲在床上。

  “我刚才说不是我说的。”我委屈地对我妈说。

  “是你姑妈告诉我的!”

  “那你待会儿就说是你说的,我要和你爸离婚!你跟他吧!他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环境。”

  “我不要!我不跟他,我要跟你!”

  “他比我有钱,可以送你出国接受最好的教育!他可以给你一个企业,我得从头开始。”我妈依然很冷静,这就是我觉得我妈最厉害也是最可怕的地方。外人觉得这是她的优势,我觉得是硬伤。

  “就算以后去乞讨,我也不要跟我爸!”

  “那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你就说这件事是你告诉我的,知道了吗?你是他儿子,他还能真的杀了你?”

  爸爸是个善良的恶魔,这是我这么些年对他的总结。他崇尚的是绝对的正义,但行动上却伤害了他身边的所有人。

  “好吧,那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吗?”我问我妈。

  “是你姑妈告诉我的!”

  “姑妈还是姨妈?姑妈不是爸爸的亲姐姐吗?怎么会?”

  “是啊,别人看不下去了才告诉我!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们不是这一年的事儿,已经六年了。”

  “什么?六年?她不是才认识爸爸一年吗?”我呢喃着。

  “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出现的第一天就是假的!所有人都被骗了,你还把她当朋友?”说完,我妈把电话挂了。

  我走出了我爸的办公室,回到了我的房间,躲在床上。

  午夜,我戴着耳机听angel eyes,浑身发抖。我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回来,但就算他不杀我,我离死也不远了。

  突然,我的被子被掀开了,我吓得哭了。

  我爸特别冷静地问我:“你不是说不是你告诉你妈的吗?”

  “不要打我!”我一边哭,一边使劲往角落里退。

  “我不会打你!对不起,儿子。”我爸离开了。

  我整夜都在哭,枕头上湿乎乎一片,我把枕头翻了一个面。我在心里告诉我自己,这根本没有什么,一切都会过去的,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睡觉就好了。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这黑暗里的绝望,可是眼睛却像瘫痪了一样不受控制。我不想再流泪了,可是眼泪却像没了停止按钮一样流个不停,我不知道我到底睡着过没有。

  睡着了,眼泪也在流。

  场景c:

  沉伦质问我:“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吗?”

  我点起烟对沉伦说:“可能是吧。”

  沉伦抢过我手上的烟说:“你行啊你,都学会抽烟了。”

  说完沉伦把烟头烫在我的手背上,我在笑,沉伦却流了眼泪。

  我接过来对小洁说:“谢谢!为什么给我这个?”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沉伦,沉伦对我说:“对不起。”

  我对沉伦笑了笑:“因为不能没关系,所以不要对我说对不起。”

  “正因为用心了,所以我才不能吃,我吃了不就是接受了吗?”

  沉伦笑了,哭了,笑了,哭了。

  后半夜,沉伦把耳机塞在我耳朵里,传来了angel eyes。

  沉伦对我说:“我好不了了,你也别想好。”

  沉伦睡着后,我离开了。

  场景d:

  我戴着耳机,听着歌。

  一个一如往常的夜晚,我躲在卧室里戴着耳机听歌。

  预备铃声响了,我才往教室走去。

  小洁站在教学楼下面等着我。

  夏天,她穿了一身很清爽的衣服。

  “起诉他!”

  “这个是给你的。”她递给我一个饭盒和饮料。

  我接过来对小洁说:“谢谢!为什么给我这个?”

  小洁:“你不是说想要收到爱心便当吗?”

  我回到教室,打开饭盒,看到了一个个被雕刻成心形的土豆块。

  我走出了我爸的办公室,回到了我的房间,躲在床上。

  我把饭盒递给了同桌:“你吃吧!”

  “为什么?人家那么用心。”

  “正因为用心了,所以我才不能吃,我吃了不就是接受了吗?”

  我突然跪在了地上,这些年总是这样,他只要打我,下一句一定是“跪下”,所以我已经形成了绝对的条件反射。

  “所以你要拒绝?”

  “嗯。”

  场景e:

  学校图书馆,我和礼燃在上晚自习。

  我戴着耳机,听着歌。

  礼燃拿着手机一直在玩游戏。打通关后,他各种无聊,坐到了我的对面,双手握成拳头垫着下巴看了我半天后问我:“你每天面对同一本朗文词典,你不会觉得厌倦吗?”

  我一边做听写,一边问他:“礼燃哥你每天面对你女朋友,会觉得厌倦吗?”

  礼燃拿着手机一直在玩游戏。打通关后,他各种无聊,坐到了我的对面,双手握成拳头垫着下巴看了我半天后问我:“你每天面对同一本朗文词典,你不会觉得厌倦吗?”

  他:“你是我见过最牛的人。”

  我:“牛?是因为我可以一边听写英文新闻,一边和你聊天,并且准确地讽刺到你?还是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我还可以坦然地坐在你对面做听写?”

  他笑了笑:“都不是,是你居然敢去偷校长的假发。”

  我停下笔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校长已经好几天没戴假发了,而你那个装了赃物的书包刚好落我家了。学校现在在查监控,你说你是不是闯祸了?”

  “他用侮辱性言辞说我爸妈离婚的事情,而且还动手扯我头发,我只是以牙还牙。”

  “他是校长,学校有纪律,也无可厚非啊。”

  我点起烟对沉伦说:“可能是吧。”

  “礼燃,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你的吗?知道了你是个软弱的懦夫之后,就像现在这样。如果是沉伦,现在只会替我出气吧。”

  “这和软弱不软弱没有关系啊。”

  “如果学校纪律里写了学生头发长违纪的惩罚手段是校长扯头发的话,那我就甘愿受罚。相反,现在违法的是他。”我看着礼燃的眼睛,他越来越让我讨厌。

  “这是学校的规定。”

  “如果这是学校规定,那校规已经违反了相关法律,对了,还有联合国《儿童权利公约》。”

  “你这是要干吗?”

  “起诉他!”

  “所以说你沈肯尼牛,我知道你做得出来,谁的话你也不听。”

  “礼燃哥如果没事就离开吧,你永远只会和我讲道理,朋友不是这样的,而应该是随时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

  “这和软弱不软弱没有关系啊。”

  “就算你做错事情?”

  “礼燃哥觉得我做错了?”

  “法律上、情感上讲,你都是对的,可是你不担心这会影响你升学吗?”礼燃坐起身,显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其他办公室的人仍然在工作,没人敢过来阻拦—就算这时候他扔出去的是我,也不会有人敢阻拦的。

  “邪不压正,这世界就是因为有了礼燃哥这样的人,才有了畅通无阻的潜规则,你爸妈都是守护正义的使者,如果他们知道你今天是这样,得多痛心。”

  “正因为是你哥哥,才需要教会你在这个社会上生活的正确法则。你继续这样,会吃亏的。”

  “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你省省心吧!如果一定要这样,就不要做我礼燃哥了。没事的话,礼燃哥就走吧,我要看书了。”

  沉伦笑了,哭了,笑了,哭了。

  “认识你这么久,就没见你改变过。”

  “正因为用心了,所以我才不能吃,我吃了不就是接受了吗?”

  “礼燃哥没有自尊心吗?我让你离开这里。”

  晚上,我坐在酒吧一贯的位置上给我妈发短信,说我准备转学的事情,酒吧放的歌曲依然是angel eyes。

  突然,手机收到了礼燃发来的短信,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顶烧焦了的假发。

  我迅速回了礼燃的短信:“很早就认定了,你会是我一辈子的礼燃哥:)” 离开我遇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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