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陈乔……”遥远的梦境里面,似乎有人正在一声连着一声的叫着谁的名字。
在梦里面,我穿了一身白色的公主裙,呆呆的站在一个三岔路口,
一脸的茫然,
那人是在喊我吗?
可是,我是温舒啊,陈乔是谁?
画面突变,一个陌生女人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笑意盈盈的牵着我的手,“姐姐带你去买好吃的。”
听到有好吃的,我一脸的欣然,
可是,陌生女人却带我越走越远,我看到前方有一团黑暗,她似乎正努力的带着我朝着那团黑暗里面走去。
我害怕了,用力的挣扎着,想要逃脱,
可是,女人的手孔武有力,我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梦境的画面再次跳转,
一个扎着歪七扭八辫子的小女孩,用力的吮吸着一根手指头,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小孩啃着手中的鸡腿,
她另一只手扯着我的衣角,“姐姐,鸡腿……”
细细的,小心翼翼的声音,让人心疼。
我手中的编织袋子里面,装着从地上捡来的大大小小的几十个空水瓶子,轻轻搂了搂小女孩枯瘦的身子,
“青青,我们要努力捡瓶子,才能换钱去买鸡腿吃呀。”
“嗯!”小姑娘那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蜡黄的面色上,露出欣喜的面色,努力奔跑着去捡不远处的一只空瓶子。
瘦小的身子,歪歪的羊角辫……
可是,终究,虽然小姑娘拼命捡了好多的空瓶子,她的鸡腿还是没有实现,一直到晚上,她都乖巧的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直到扯着我的衣角渐渐的进入了梦想。
“我的青青……”我哽咽了一声,从梦境中醒来,脸上湿滑滑的,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颊落入口中,咸咸的。
睁开眼睛,入眼一个陌生的房间。
我心头闪过一丝警惕,
这个时候,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才陆陆续续的涌入自己的脑海中。
原以为自己已经解脱了,到头来不过还是一场空,我苦笑。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我撩开衣服,看到正对心脏的地方一片血瘀,而且疼的厉害,像是里面的骨头已经断掉了一般。
我明明记得,当时,陈默是对我开了枪,而且我还看到了四溅的鲜血,可是为什么我现在还或者,胸口也没有任何的枪伤?
在我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还可以自如的行动,我就下了病床,从病房里面走了出来。
我现在能够想到的可能,就只能是陈默在宣称想要杀我的时候,就已经做了什么手脚,
他不是真的要我死!
至于原因,
我猜,应该是他跟马大毛之间起了隔阂,他不相信马大毛,所以杀我只是做给马大毛看。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我想应该是我对他还有可以利用的价值吧!
我浑身散发着冷意,朝着外面走去。
正要穿过玻璃门,走出去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站住!”
我心头微冷,安静的站在原地。
以我现在的身体条件,即便是我撒腿就跑,陈默追上我也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我没有必要做无用的挣扎,倒不如留些精力来应付陈默。
“跟我回病房。”陈默走到我的旁边,他的手里面端着一个餐盒,用命令的语气对我吩咐道。
我听话的跟在他的身后,原路返回先前的病房。
病房里面,陈默将打好的饭菜放到桌子上面,让我吃。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腹中确是饥饿。
拿了碗筷,我安静的一口一口的吃着东西。
良久,陈默打破我们之间的沉寂,“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但是当我察觉出你不是杀害曼丽的凶手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把矛头对向马局了,我看的出来,马局想要你死,所以我这么做,让马局误以为你已经死亡,也算是救了你。”
我扯了扯嘴角,“最关键的还是因为你不想打破跟马局之间的关系吧?因为马局对你来说还有用,不是吗?”
陈默看了我一眼,“是这样又如何?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相互利用吗?你敢说你就没有利用我?”
相互利用,
好像的确是这样!
每个人都抱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在遇到利益冲突的时候,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又不惜撕破脸皮。
我不由得挤出一丝的苦笑,任何时候,谁先动了真心,谁就已经输了。
我将饭盒里面的饭菜全部吃掉,
抽了一张纸,细细的擦拭着手上的油渍,
对于陈默和马大毛之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很想知道,
“你们手中的那个视频从什么地方来的?”我安静的开口问。
陈默愣了愣神儿,“你是说,你杀害你的亲妹妹之后,又藏尸的那个视频?”
我一动未动的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指甲死死的扣进了肉里面,“我没有杀我的亲妹妹。”
上下牙齿紧咬,我眼神狠厉的盯着陈默。
看到我的样子,陈默微微垂了眸子,
见他这样子,我就知道,他自己心里面明明就很清楚,这分明是站不住脚的说辞,可他还是要将它说出口。
因为与己无关的事情,无非是几句话而已,却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人心,向来都是如此恶毒!
十年前,我的亲妹妹温青,在一夜之间,突然暴毙。
当时,房间里面,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而且我检查过房屋的任何角落,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门窗所有能够出入的地方,都是在里面反锁。
也就是说,在那种情况下,外人不可能进来。
看到青青当时的情形,我很愤怒,也想过要报案,
但是,我知道,在当时的情形下,如果我报案的话,有极大的可能,我会被当做杀人凶手而被逮捕。
而真正的凶手,必定逍遥法外,
我死不足惜,
但是,我不能让温青冤死,我要找到凶手,并将青青所遭受的痛苦十倍的讨回来。
所以,我选择了,自己私自将温青的尸体藏了起来,隐匿了案情。
我打算自己寻找真凶。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还会被监控拍下来。
这十年间,我辗转各地,哪个地方,有奇诡的案件发生,我都会第一时间申请去跟踪,只想找到哪怕是一点关于那个凶手的蛛丝马迹。
“所以你改姓换名,伪装身份,只是为了调查杀害你妹妹陈青的真凶吗?而不是为了隐藏自己杀人犯的身份?”陈默的目光犀利狠辣。
我们彼此之间,都在相互攫取着对方的信息,
然而同时,我们彼此最不信任的也都是对方。
我冷然开口,“我没有改名换姓,我温舒堂堂正正,为什么要改名换姓,你为什么要怀疑是我杀了你的女朋友,曼丽?”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好像从来没有提及过吧?”陈默半躺在沙发上,眼神掠过我脸上的神情,似有所思。
我呵呵冷笑,
你那种紧张的神情,还有一提到曼丽的时候,脸上那种激愤的情绪,饶是谁都能够看得出来罢。
十年前,陈默和他的女朋友,应该也就是二十岁出头,在美好的年纪,遇到最美丽的彼此,必然是一段浪漫的情感,却中途夭折,所以陈默的脸上每每在提到曼丽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来那种痛苦,怀念,不舍。
“傻子都能够看的出来。”我冷冷的回答。
陈默脸上的神情慢慢回归平静,他的眸子如同深邃的夜空,一眼望不见底。
“十年前,我和曼丽被派到西城的临郊去跟踪采访一桩莫名人间蒸发案。”
听到这里,我心头微惊,
这么说来,我在剪报上看到的那一篇报道,还真的就是陈默写的了。
想到这里,我不动声色,继续听陈默往下说。
“曼丽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新闻工作者,能力也非常的突出,当时的情况,其实,我们只需要报道出那一户人家突然消失的情况就可以了,毕竟破案那是警察要做的事情。
可是,
曼丽不同意,她一直执着于,将那个案子一查到底,
最终,在一天晚上的时候,我们由于在那个案子是否有必要继续的问题上发生了争吵。
曼丽一气之下逃出了宾馆,
等我追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为了寻找曼丽,我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调查那一家人人间蒸发的原因,可是,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一无所获,却在一次非常偶然的机会,在街角处发现了那个特别破的监控,那是个私人监控,视频是我买下来的。
出现在视频里面的正是消失那一家人的两个小女儿,大女儿陈乔,小女儿陈青。当时陈青已经死了,陈乔正拖着陈青的尸体,慌慌张张的藏在一处地下室的储存间里面。
但是,当我去找的时候,陈青的尸体已经被挪走,而陈乔也已经搬离了那个地方。”
我面色沉静的听陈默把话说完,
十年前,我的父母出车祸双双去世,我和妹妹温青相依为命,半年之后,妹妹惨死家中,我为了寻找杀害妹妹的凶手离开了临郊,去了西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齐巧巧,并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心里面很清楚,陈默手中的视频,拍下的的确是我当年发生过的情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默会一口咬定那个人就是陈乔。
看陈默的样子并不像是在撒谎,
但是,毕竟是在陈乔一家失踪之后有半年的时间间隔,他会弄错也说不定,而且他太想要找到关于曼丽的线索了,有的时候,一个在十分想要达到某种愿望的时候,人的内心也会给人制造一种错误的心理暗示,因为他太偏执了。
可是,陈乔这个名字……
的确是在我记忆里面,
虽然,我现在还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但是总感觉有些东西,早已在我的脑海中根深蒂固。
想到这里,我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疼。
“你没事儿吧?”陈默端了一杯水递给我,
我喝下之后,才缓和了许多,“所以,你一直觉得,陈乔还活着,而曼丽的失踪,跟陈乔有很大的关系?”
陈默点点头,“在一家四口人神秘失踪之后,只有陈乔一个人还活着,你难道不觉得有问题吗?而且我们租住的宾馆就在陈乔家附近,我和曼丽前后出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不可能跑出去太远。”
他说这话的时候,冷冷的看着我,就好像是在说我一般。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
一家人神秘失踪,到底发生了什么?
活见人,死见尸,可是,既没有活人,也没有死后的尸体,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如果真的如陈默所说,一家四口,只有陈乔还活着,
那陈乔这个人的确极有可能会有问题。
可是,陈默口中所谓还活着的陈乔,说的却是我。
我跟陈乔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
如果,我真的是陈乔的话,可是为什么我又什么都不记得呢?
我脑海中所有的记忆,都只记得,我是温舒!
正想着的时候,陈默接了一个电话。
接完电话之后的陈默,脸色微变,
“怎么了?”我出声问。
陈默一脸的错愕,“刑伍自首了,他不仅承认了杀害张老太的事实还承认了杀害齐长勇一家的事实。”
刑伍……自首了……
我们调查了这么久的事情,刑伍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自首?
“而且,刘局的案子也有了线索。”陈默直直的看着我开口。
听到陈默说刘局的案子有了线索,我一下子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我一直都觉得,杀害刘局的凶手,跟当年杀害青青的凶手,会有着莫大的关联,没想到,这次警局竟然能够赶在我们前面破案。
据陈默接到消息称,程局他们在一处隐秘的监控设备里面找到了一段视频,在那段视频里面,发现了一个神秘人物,在刘局死之前曾经进入过刘局的家中,他们现在已经锁定了该人的身份,正在进行追捕。
因为事情的转变太过突然,我和陈默当即决定,立即回西城。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快的行驶,我和陈默都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我们途径的高速路,有一段是要穿过一个山体隧道。
进入隧道的时候,车灯突然晃了几下,再加上隧道里面本身就黑,一进入隧道,就觉得眼前猛地一黑。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撞飞了!
陈默急忙踩了刹车,我也立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刚才飞出去的那个黑影,
看体积大小,似乎,像是一个人?
可是,大晚上的,谁会不要命的跑到山体隧道里面来呢?
陈默打了几下车灯,才见车灯再次缓缓亮了起来。
隔着前挡玻璃,我隐约看到离我们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似乎正躺着一个黑影,
看那黑影的轮廓,隐约像是一个人。
我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陈默正缓缓走过去准备查看那人的情况。
“陈默,怎么样?”我坐在车子里面,朝着外面喊了一句。
陈默朝着我摆了摆手,让我待在车子里面不要动。
他已经走到了那人的跟前儿,蹲下身子,似乎是正在查看那人的情况。
我紧张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却又见他缓缓的站起身子来了,他转头朝着我这边看了一眼,LED发白的车灯打在他的脸上,
我看着微微有些奇怪,
因为我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惊吓,也没有看到松一口气,而是一脸的疑惑,他微微眯着眼睛,朝着我看了一眼,然后又摇了摇头。
见他的样子,我刚要下车去看看情况,
却又见陈默朝着我摆了摆手,然后,就见他弯下腰,奋力的将那个人拖到了一边,
这才急急的朝着车上走了过来。
见他上车,我紧张的盯着他,“死……死人了?”
陈默脸上仍旧是一副疑惑的神情,他一边缓缓的摇摇头,一边慢慢的发动汽车,
“不是人!”
听到陈默说不是人的时候,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来是这山上的什么动物了。
也是,这黑天半夜的,谁会那么不要命的到这山体隧道里面来。
“我总觉得,这事儿怪异的很。”陈默发动了车子,一边缓缓驾驶着,一边开口道。
“没什么怪异的,这本身就是山体隧道,山上有什么飞禽走兽的,不是很正常吗?”既然已经知道了不是人,我提着的一颗心就放下了,所以宽慰陈默道。
陈默却语气阴测测的开口,“你知道,我刚才看到的是一只什么吗?”
“什么?”我闭着眼睛养神,耳边听着隧道里面轰隆隆的声音。
“老鼠,一只巨型老鼠!”陈默突然沉沉的开口说道。
我倏地睁开眼睛,
巨型老鼠?
刚才的时候,虽然我没有看清那个黑影的样子,但是至少我看清了那个东西的体积,足足有一个人大。
一人大小般的巨型老鼠,
那跟在齐长勇家的密室里面发现的那几个缝在人尸上面的巨型鼠头,岂不是同类?
“我总觉得,那只老鼠看起来有些诡异。”车子平稳的驶出隧道,耳旁轰隆隆的声音立时安静了下来。
“个头儿如此巨大的老鼠,当然诡异。”我沉声说道。
陈默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的,但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车子在夜晚的高速公路上,驶的飞快。
我们回到西城的时候,是夜里十二点钟。
吃过晚饭,刚好可以睡上一觉。
在门口,跟陈默道了别。
刚要进门的时候,却被陈默又叫住了,“温舒。”
“嗯?”我回转过身子来。
陈默怔怔的看着我,突然咧开嘴巴笑了笑,“没事儿,我们明天见。”
我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嗯,明天见。”
看着陈默转身进了屋子,我掠过一丝苦笑,
就在前几天的时候,这个男人还举着枪对着我,要将我置于死地,虽然他终究没有杀死我,但是终究是对我起过杀心。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对他提不起恨意。
只是心冷了,人也冷了,
现在倒是希望,能够尽快把这个案子查清楚,之后,我们之间便再也不必有任何的交集。
拿了钥匙,我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心不在焉的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洗漱,冲澡。
但是,当我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卫生间里面的情形的时候,我蓦地愣在原地,
卫生间里面,其他东西的摆设,没有任何的变化,唯独有一个地方,很不对劲儿。
是卫生间的马桶。
我用马桶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用完之后,必定是盖上马桶盖再冲水,所以在我家,没有人用的时候,马桶盖必定是盖着的。
对于这一点,我有些偏执,
所以,绝对不会出现马桶盖肆意敞开的情况。
然而,就在刚才我进入卫生间的时候,却发现马桶盖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想到这里,我浑身不由得生出一阵寒意,
有人来过我家?
脚底生凉,顾不上洗澡洗漱,我十分警惕的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
站在玄关处,我一眼能够看到客厅和厨房,这两个地方没有任何能够藏身的地方。
那么,如果家里面真的有人的话,就剩下唯一一个可以躲藏的地方,那就是我的卧室。
我头皮微微有些发麻,
脑海中掠过这几天经历过的人和事,不停的在思索着,谁会有可能私闯到我的家里面。
虽然,我现在还不确定,我的卧室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但是我也不敢冒险。
所以,我打算出去把陈默叫过来。
转身走到入户门的地方,我的手刚刚覆上门把手,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快速而有力。
我听得头皮发麻,用力的抓住门把手,推开了房门,正准备夺路而逃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阴冷,沙哑的声音,
“温舒,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听见那道隐隐有些熟悉的声音,我顿时觉得一股电流,从脚底嗖的一下直达身体的四肢百骸。
浑身因为惊吓的缘故,像是脚底生了胶一样,直直的定在原地。
他,怎么会在这儿? 致命情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