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要对我下手?
这是我晕倒之前唯一的想法。
“咯咯咯……”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体逐渐有了知觉,四面很冷,我本能的蜷缩起来,耳边是断断续续的阴森笑声。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东西后,浑身一激灵,直接从地上跳起来。
牵动了脖子上的伤,我疼的呲牙咧嘴。
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个浑身发青的小孩,目光黑沉沉的,正看着我笑。
我捂着脖子,看了眼周围的情况,发现自己是在一片荒林里,四周也没个人家。
我醒来后,小孩又冲着我笑了两声就爬走了。
我咽口唾沫,头一次看见婴灵不攻击人的。
等待小孩彻底走远,我才放松下来。
脖子一动就疼,可见把我打晕的时候黄善军用了多大的力气。
黄善军一向听六爷的话,怕是他把我打晕也是六爷授意,只是六爷既然已经抓到了我,为什么又把我扔到这林子里?
我揣摩不透六爷的想法,心中遇见忐忑。
我在原地想了很久,还是没个头绪,只好往林子外面走,可我走了一个多小时,明明都能看见林子外面的公路就是走不出去。
林子里有阵法,我用符纸试了几次,都没能破掉,就连五雷符都用了。
看来我是被困在了林子里。
“黄哥?六爷?”我冲着四周喊了声。
我的声音在林子里回响着,那感觉就像是林子四周有我看不见的墙,把我困在里面。
六爷为什么困住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要逼郁灏或者是我爸出来。
我能在六爷身边待这么长时间,第一是靠着这双能看见阴人相的眼睛,第二就是我爸和郁灏。
因为有他们在,所以六爷也不敢轻易动我。
我正想着,林子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树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我都有站不稳,连忙躲到一棵树后,眯着眼睛往四周看。
眼前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树丛里跃出来,五指成抓,吼叫着朝我扑过来。
看见那只手,我后背一凉,这是我曾经见过的假人,泥做身,五指都是铁制成的。
我捏着一张符纸,在他要碰到我的时候,绕到树后,借着树干的遮挡,将符纸拍在他的背上。
假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反手就给了我一下,直接把我胳膊上抓出几道血道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的符纸在这里竟然不管用、
没有趁手的家伙,泥人又不怕疼,我打不过只能跑,可就是跑我都跑不过来他,背上被挠了好几下,疼得我浑身直哆嗦。
最后一咬牙,直接扎进旁边的草堆里,在地上滚了两圈,顺手抄起一块石头,在那泥人扑过来的时候我一石头砸在他的脑袋上,硬生生的把泥人的脑袋砸掉了。
泥人的脑袋掉了之后,一股黑气从泥人的身体里飘出来,我反手将那黑气摁在手下,拽下泥人身上的铁手指。
其实我也是试试看,毕竟在岛上时阴阳颠倒,符纸才会用不了,但同时鬼物也会如同人一般。
没想到最后竟然还真让我抓到了。
我摁着假人身上鬼的脖子,铁手指直接对着他的眉心,冷声道:“是谁让你暗算我?”
那鬼竟然配合的说:“是六爷。”
“目的。”我问。
“想要逼你父亲出来。”那鬼道:“六爷早就在这林子里布置了法阵,你的符纸根本没用,而且这里有人监视着,还有人录像,而这录像会给你爸看,六爷说如果他不出来,就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折磨致死。”
我心头一颤,六爷这里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
不过六爷都没想着隐瞒,可见不管我爸出不出来,他都会让我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我一咬牙,直接把铁手指从那鬼的眉心扎了进去。
那鬼的身体一僵,裂成一块一块的,逐渐消失。
我站起来,看着四周,如果这鬼说的是真的,六爷现在也许正躲在某处看着我。
如果他真的把录像给了我爸,那他也可能正在看着我。
既然布置了颠倒阴阳的法阵,那就一定有阵眼,想要出去还是要找到阵眼。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的观察林子里的情况,同时也谨慎的防备着再跳出来个假人来。
刚走了几步,我感觉脚下的地竟然有个鼓动,我连忙避开,刚站定就从地下钻出来的足足七个假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我捏着刚才那泥人的一根铁手指,心里一阵阵发毛,只来一个我对付着就有些吃力,眼下来了整整七个。
他们将我围住,对付我这个瓮中之鳖连暗算都懒得用。
他们互相看看,然后一起朝我冲过来。
我捏着那根铁手指,也不管其他的假人,任凭他们在我身上划出一道道的伤,直接将离我最近的假人踹倒,把铁手指插进眉心,同时又从他的手上拽下来两根手指,一手拿着一根。
泥人被插中眉心,身体瞬间变软,碎成一堆泥土。
身上已经疼得麻木,我捏着手指冷冷的看着他们。
我爸说过,生死关头即使打不过也要凶起来,哀求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假人再次冲上来,我也迎上去,每次都只抓着一个打,半个小时后,我捏着最后一个假人的脖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铁手指插入他的眉心。
看着他的身体散掉,我喘口气,也倒在地上,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后背和肚子伤的最重,衣服上都是血。
躺在地上,我阵阵发冷,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躺着,我得起来,可挣扎好几次都没能起来。
这时,一人从林子外走进来,我仔细一看,竟然是方萍。
她手上拿着刀,走到我跟前,低头冷笑:“袁从从,真没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天。”
说着,她蹲下,用刀拍着我的脸,“知道六爷让我来干什么?杀你。”
她眼中的恨意迸发,“是你爸害我成了孤儿,如今我杀了你,咱们的仇就算是了解了。”
说完,她举着刀子直接朝我扎下来。
我伸手去挡,刀子直接从我的小臂穿透,刺入胸口。
“啊!”我惨叫一声,浑身疼的发抖,额头青筋暴起、
她站起来,说:“如今仇怨已了结。”
说完,她转身离开。
我大张嘴,急促的喘息,胸口钝痛无比。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做错了,不应该跟那些假人打架,应该是想办法保全自己才对。
可是,自从我在这里醒来,我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身上越来越冷,我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原地等待死亡。
心中还有个希冀,我爸会不会过来?
还是他会看着我死?
我看着天空的星星,意识越来越模糊,心中苦笑道:看来他是不会来找我。
也对,他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妈魂飞魄散,又怎么会来救我?
正当我绝望时,我突然想起来胡半仙给我的玉佩,他说关键时刻能救我一命。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把玉佩从兜里拿出来,玉佩上沾着我的血,颜色竟然逐渐变得透明,里面逐渐出现一个符号,是郁灏身上的佛号。
冥冥中,似乎有光从佛号中渗出来。
我的身体已经没了知觉,我把玉佩放在我胸口,缓缓闭上眼睛。
“从从!”
仿佛过了很久,我听见郁灏的声音,我睁开眼,四周却是一片黑暗,我什么都看不清。
“郁灏?”我大喊说。
我喊了很久,嗓子都喊哑了,他也没听见。
“从从,不疼。”我听见他轻声安慰我,他说完这句话,四周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有人在哭,也有人在惊叫。
我脑袋逐渐昏沉,坚持了几分钟彻底晕了过去、
“从从……”
我听见郁灏不断的叫我,勉强睁开眼,发现四周竟然躺在医院病床上,郁灏担忧的站在床边。
看我醒来,他紧绷的神情轻松不少,摸着我的头,问我:“难受么?”
“难受。”我说,被打成那样,不难受才怪。
他刚说完,黄善军就从门外进来。
看见他,我的身体倏地紧绷起来,他要干什么?
黄善军连忙说:“从从,你别多想,把你打晕带走的人不是我。”
什么?
他说:“是有人冒充我把你带走,打着六爷的旗号,通过你逼出你的父亲。”
我转头看向郁灏,竟不是六爷?
郁灏点头,“不是仲六。“
我脑子乱糟糟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黄善军拿出手机,屏幕对着我,“你看这段录像,带走你的人不是我,不要看他的脸,看他的后脑勺。”
我狐疑的看向屏幕,发现上面播放的正好是我从家里出来,上了黄善军车的监控视频。
刚开始还很正常,看着那人就是黄善军,但等我上车那人转身往驾驶座走的时候,我发现他后脑勺居然还有一张脸,那张脸只有拳头大小,是个熟睡中的孩童模样。
这不就是我刚醒过来时看见的婴灵么?
“我为什么没看出来?”我喃喃道,我能看阴人相,这人明显有问题,我应该看出来的。
黄善军叹息说:“在你出发前是不是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说:“是六爷打给我的,说是有事交代给我,让我跟着你去。”
说到这个电话,我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难道那电话是假的?”
“是。”黄善军说:“那不是六爷,而是六爷冒用了六爷的名号,而且就在你接到电话的时候,你的监察宫就已经被遮住,导致你没看出接你的黄善军是假的。”
“那暗算我的人到底是谁?”我想要起来,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又跌回床上,“我看见方萍了。”
黄善军道:“已经证实方萍已经叛变。”
我怔怔的看着屋顶,脑子里很乱。
要杀我的人竟不是六爷。
看我这样,黄善军没再说啥,叹口气,离开了。
“从从。”郁灏叫了我一声。
我缓过神来,扯扯嘴角,说:“我还真是笨。”
他摇头,说:“你已经做得很好,是暗算你的人太过厉害。”
我哭丧着脸,心想多亏我爸没出来,可庆幸过后也不舒服。
我都成那样了,我爸还是没出现。
“郁灏,你知道暗算我的人是谁吗?”我问他。
他点头,说:“知道,是范家。”
“范家?”我目光一缩,“范柔?”
郁灏说:“嗯,范家早就有心想要脱离仲六的控制。”
之前范柔还特地来找我,问我要不要站在她那边。
如果这是范家跟六爷之间的博弈,那我不就成了他们中间的棋子了么?
我养了两个多月,身体才恢复。
在这期间,我听黄善军说范家已经彻底脱离六爷的掌控,还带走了不少六爷的人。
郁灏时常不见踪影,问他干什么去,他也不说。
看了看墙上的钟,我心中越发不安,这是第五次郁灏不声不响的离开,而今天是他离开的第四天。
正当我担心的时候,一直躲在腌菜缸子里的小女孩突然说:“郁灏要出事。”
我疼的站起来,“你咋知道?“
她说:“我闻到了血腥气,东南方五公里。”
我连忙拿上符纸赶过去,离得老远,我心里就开始发慌,心跳越来越快。
我深吸口气,坚持走近,就看见郁灏正在跟黄善军打架,郁灏还好,反而是黄善军身上都是伤。
我本想上前去劝劝,可等我看见黄善军的后脑勺后,我身体一僵,这不是黄善军,是那假冒的。
因为我清清楚楚的在他的后脑勺上看见一张拳头大小的婴儿脸,此时那张脸五官扭曲,表情愤怒、
我正琢磨着要过去帮忙,就看见郁灏虚晃一招,右手直接抓住了假的黄善军脑后的那张脸。
在他碰到那张脸的时候,假的黄善军满脸惊惧,张大嘴,竟然发出一声声婴儿的啼哭。
郁灏冷笑一声,直接把那张脸从他的后脑勺给扯了下来。
那张脸一没,假的黄善军双眼瞪大,直挺挺的摔在地上,身体瞬间腐烂。
郁灏把那张脸扔到地上,我看见一个小孩从里头爬出来,正是我之前见到的那小孩。
郁灏丝毫没犹豫,反手就将那小孩打的魂飞魄散。
“出来吧。”他看向我这边。
我走出去,纳闷的问:“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握住我的手,说:“我追了他两个多月,费了些心思才把他逼到这里来。”
“那你刚才咋不问问他,范家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问。
范家的人,我只见过范柔,据黄善军说自从范家叛变之后,所有范家的人离奇消失,六爷费了很大的力气都没找到。
郁灏道:“他不知道,他不过是范家养的怪物,这次范家也没带着他一块躲起来,显然是已经不要他,他不会知道范家的藏身之地。”
我跟着他往回走,想着这段时间的事情,总觉得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在悄然发生,但我却不知道。
而且我似乎被牵扯的越来越深。
以前我的目标就是看七相,找到我爸妈,现在我妈魂飞魄散,我爸倒是好好的,就是不出现。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是继续调查我爸的下落,还是到此为止。
想到这里,我看向郁灏。
还有他,他现在的秘密越来越多。
我在心中叹息一声,我下一步该去做什么呢?
郁灏把我领回家后,递给我一块通体透明的玉佩,“你好好戴着,这次要不是有它护着,你就……”
他没再往下说。
我接过玉佩,不解地说:“胡半仙为什么要给我这玉佩?”
他挑眉,说:“你当时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我问。
他道:“那胡半仙就是鬼相。”
“他是鬼相?”我愕然,“不会吧?“
郁灏道:“是鬼相,你从他手里抽出死签,他就已经看出你会有一劫,但当时给你玉佩会被方萍发现,所以他以胡半仙的身份给你。”
我低头看向玉佩。
他接着说:“可以说这次范家叛变就是鬼相和你眼中老相师的功劳。”
我想起那晚老相师跟鬼相对话,难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计划?
“郁灏,那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问他。
他动作一顿,皱眉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说:“自从你再次醒来后,我就有些看不懂你,也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他伸手把我搂到怀里,说:“我的目的很简单。”
我仰头看向他。
“活着。”他道。
我觉得他在敷衍我。
他低头在我额头亲了下,“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查清楚,等我彻底查清楚,我就全部告诉你。”
“好。”我说。
郁灏陪了我一夜,等我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我挠挠头,心中莫名的有些烦躁。
刚刚洗漱好就有人敲门,我开门一看居然是郑焕英。
她黑眼圈很重,看着十分疲惫,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
我赶紧把她迎进门,“发生什么事了?”
她坐在沙发上,扯扯嘴角,说:“爷爷死了。”
我怔住,虽然她之前说过她爷爷会身祭血咒,但我没想到这么快。
同时我也想到一个问题,现在范家叛变,郑家退出,六爷相当于别断了双臂。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从水鬼杀郑欢心开始,鬼相和老相师就在布局了?
或者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布局。
我突然后背直冒凉风,觉得自己是被算计了。
“从从,我能不能在这里住几天?”郑焕英说:“爷爷死后郑家没人肯管他,我给爷爷下葬花光了所有的存款。”
我回过神来,连忙说:“行,当然可以。”
这房子本来就不是我的。
安顿好郑焕英,黄善军也来了。
看见我们两个在一块,他说:“你们在一起也省事,六爷有是要交给你们。”
我盯着他的脸,在想他是不是真的。
看出我的疑惑,他特地转了一圈,背对着我,“我后脑勺上什么都没有。”
我这才松口气,问他:“六爷给了什么活?”
他说:“去水地。”
我倒吸口凉气,跟郑焕英对视一眼,俱是满脸的恐惧。
“水地?不是说那地方很危险么?”我说。
黄善军说:“的确是,六爷怀疑郑家的人躲到了水地,你们也知道,那地方不归六爷管,他没法明着问,所以让你们两个混进去。”
说到这里,他沉声道:“眼下也只有你们两个身份合适,郑家血咒的事情已经传开,郑家老爷子管教不严,本应进水地反省,但因为他已经去世,所以郑焕英代其受过。”
他看向我,“至于你的借口更好找,私自给你把传递消息。”
听他这么说,我抿唇,心里已经有了底,他过来不是征求我们的意见,而是通知我们。
这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什么时候出发?”我问。
黄善军侧身,“就现在。”
我看向郑焕英,笑着说:“姐妹儿,走吧。”
她叹息一声,跟我出了门。
这次跟以往不一样,我们一上车双手双脚就被绑了起来,眼睛被蒙上,半个小时后被放到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我伸手摸了半天,觉得这是个棺材。
幸亏棺材还留着缝,还能喘过气。
郑焕英躺在我身边,小声说:“我第一次去水地。”
听她的声音,像是很紧张。
我安慰她说:“我也是。”
“从从,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逃跑呢?”她纳闷的问。
我愣了下,“逃跑?”
她点头,说:“我跟着六爷,是因为除了六爷这里暂时没有其他的去处,可你明知道六爷对你有所图,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而且你去找你爸多好。”
我苦笑着说:“跟你说实话,我也没地方去,而且我找不到我爸。”
“别说话。”黄善军说。
我和郑焕英没再出声。
我们在里面待了四五个小时,突然哐当一声,棺材落地,紧接着盖子被掀开。
“两个女娃子。”外面有人笑着说。
“哟,咱们这里可有段时间没看见女娃子了。” 看相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