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齐王墓里感受到了我那具尸体的气息。”郁灏突然出声说。
我刚把额头的冷汗抹掉,听见他这句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直接从床上蹦下地,“在阴墓里?”
他也不是很肯定,“断断续续的,我不敢离得太近,感受不到具体的方位。”
我想了想,说:“要不下次你跟着一块下去?”
“到时候再看。”他说:“苏越泽不好处置。”
也是,他今天才知道我能看阴人相,完全就是捏住了我的小辫子,如果再让他知道郁灏就在我身边,往后就真的无法通过他跟六爷联系了。
我握住郁灏的手,说:“别着急,我下墓后仔细给你找的,实在找不着咱们两个再单独过来一次。”
“好。”他笑着应了,伸手抱住我。
跟郁灏说了会话,我怕被苏越泽发现,就让他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床上,想着阴墓的事情。
郁灏的棺材是在地坑村被那些人抬走了,他却在齐王阴墓里察觉到气息,难不成是那队人把棺材抬到了这里来?
我想了半天也没头绪,算了,棺材是否在里面,下墓就知道了,现在想破脑袋也没用。
我蒙上被子,接着睡了过去。
翌日早上,天刚蒙蒙亮,张恒就把我跟黄善军喊起来,说要带我们去找殉葬坑、
我们三人趁着人少,扛着锄头铁铲偷偷进山。
“殉葬坑一般离墓穴都不远,咱们还是先去齐王墓周围看看,找到了今夜就让人来挖。”张恒说。
“啊?不是咱们三个挖?”我问。
“不是。”他解释说:“按照这山上阴兵的数量,咱们三个估摸着得挖上个半个月。”
的确是,那么多阴兵,得杀多少无辜士兵。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这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张哥,冷兵器时代打仗卫国可都是靠士兵,让奴仆殉葬的情况常见,可这让正经士兵殉葬的事还真没听说过。”我猜测说:“能为了守住这墓地,杀死那么多士兵,看来这墓地里的东西很重要。”
黄善军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阴兵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没有老弱病残。”
张恒嗯了声,说:“确实是这样,所以要尽快将这些阴兵送走,进入石门内,拖得时间越久越容易出意外。”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加快速度,没有阴兵阻挡,我们顺利的来到墓道口。
张恒拿出罗盘,一边看罗盘一边在墓穴周围走动。
趁着这时间,黄善军突然问我:“你会看相?”
“会。”我挺不好意思的说:“我就会看相,你要看相呀?”
他答道:“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不过他这事也有些复杂,把眼前的事情办完,到时候我详细跟你说一下他的情况,你看看愿不愿意给他看。”
我爽快的答应了,“好,到时候细聊。“
在我们说话的功夫,张恒已经找到了殉葬坑,指着西南方说:“就是那里。”
我急忙跑过去,踮着脚看了罗盘一眼,指针向北沉逆,说明地下西南有棺材和白骨。
我往西南方看了眼,那里是一片荒地,我上面长着杂草,是这山顶上唯一有土的地方。
黄善军掏出电话,说:“我这就联系人。”
找到殉葬坑后,我们下了方山,在半山腰找了个块隐蔽的地方等着天黑。
我无聊的靠着石头,问张恒:“张哥,为啥咱们不出去等着?”
在心里嘀咕说:偏偏要在山里喂蚊子。
他说:“出去还得再进来,容易被人发现。”
我撇撇嘴,从包里掏出外套盖在脑袋上,无聊到只能睡觉。
“从从,从从……”
郁灏的声音突然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我刚睁开眼睛,就被人扶起来,仰头一看居然是郁灏。
他指着前方,欣喜道:“从从,我找到我的尸体了。”
我愣了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在不远处放着一副棺材,正好是从地坑村抬走的那个。
我刚想过去,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我明明跟张恒一起在林子里睡觉,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乌漆嘛黑的地方?
而且,有张恒在,郁灏也不会出现。
我猛地推开郁灏,质问道:“你是谁?这是啥地方?”
他一脸无辜,说:“我是郁灏,我带你来找我的棺材。”
我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他的面相,这不是郁灏!
难道又是苏越泽在试探我?
想到这里,我从兜里掏出路上得来的那两张金符,冷声问:“你到底是谁?”
说着,我狠狠的在大腿上拧了下,疼的我一个激灵,双腿无意识的一蹬,眼前骤然变亮。
我睁开眼睛,就见张恒和黄善军正紧张的看着我。
我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还是在树林子里这才松了口气。
“我刚才做了个梦。”我说。
黄善军和张恒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难不成你们也做梦了?”我试探着问。
黄善军说:“张哥没睡觉,没有做梦,我眯了会,梦见我以前出任务,跟对手搏斗的场景。“
说着,他歉意的看向张恒,“差点把张哥当成歹徒打了一顿。“
“阴墓主人知道咱们要破坏殉葬坑,着急了,不惜大白天对你们下手。”张恒看了看表,问黄善军:“人到了没有?”
黄善军答道:“六点之前能到。”
张恒嗯了声,把金符递给我,说:“上山,就在墓道口等着,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再出来。”
我收起符纸,从地上起来,“张哥,我的金符咋在你手上?”
“刚才你做梦,嘴里一直喊着你是谁,张哥去看你,你就从兜里摸出这两张金符,差点拍在他脸上。”黄善军解释说。
结合之前黄善军做的梦,我得出一个结论:“张哥,阴墓主人要对付的是你。”
我和黄善军做了不同的梦,可都差点伤到张恒。
张恒冷哼一声,“单打独斗,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伤我。”
我们在墓道口半晌等了一个多小时,黄善军叫的人陆续到了,张恒把殉葬坑的范围画出来,那些人拎起锄头就干。
我站在边上,看着二三十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闷头干活的场景,再次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轻易得罪六爷。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衣服,都剃着板寸,一看就是经过正经训练的。
“挖到了。”黄善军说着,把铁铲放到一边,直接上手,没几下就从坑里刨出来一截腿骨。
我也赶紧上去帮忙,把表面的土清理干净后,露出排列整齐的尸骨。
从骨头的排列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头朝西,屈膝侧卧。
“怎么是这个姿势?”我挺纳闷,“正常人下葬不是仰躺的吗?”
张恒也是一脸不解。
“下头还有。”黄善军惊道。
还有?
黄善军把一具尸骨从土里搬出来,指着尸骨下面的带着暗红色的土说:“这是木头完全腐烂的痕迹。”
他说着话,几下把那块土挖开,我就看见下面也是一具屈膝侧卧的尸骨。
“接着往下挖。”张恒说。
我们把上面一层的尸骨都搬出来,又往下挖了足足三层,每一层都是排列整齐的尸骨,中间用木板隔开。
这山上少说得有上千的阴兵,如果都埋在这里,得有多少层?
我咽口唾沫,默默从坑里爬上去。
这些曾经冲锋陷阵,以身卫国的士兵,为了某个目的,被人杀害后将尸体一层一层的埋在这里,囚禁着他们的魂魄。
张恒叹息一声,“将尸骨重新放回去。”
我们小心翼翼的把身体放回去,生怕碰坏了。
昨天我还恨不得把那些阴兵打的魂飞魄散,可现在看着这些尸骨,我却有些心疼他们。
把尸体放回去后,张恒先绕着殉葬坑插上一圈的香,然后挖了个坑,在里面烧上纸钱和元宝,他又从包里掏出供品摆好,这才拿出符纸,手持桃木剑,脚下踩着八卦步,默念往生咒。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他一开始念,山上再次出现鬼火,不断的跳跃,与此同时墓穴里传来整齐而急促的跑步声。
我瞬间紧张起来,难道是里面的阴兵又冲出来了?
张恒咬破手指,快速的在符纸上画了几下子,然后猛地把符纸扔到殉葬坑里。
符纸一碰到尸骨,那尸骨竟然着起了火,不单单是一具,喘口气的功夫整个殉葬坑的尸骨都烧了起来。
随着尸体的燃烧,墓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弱,最后完全消失。
我跑到瞭望台上往山下看,发现山下那一点一点的幽绿鬼火都在变淡,逐渐消失。
我又赶紧跑回殉葬坑旁边,就看见张恒又用血画了道符,双膝跪地,捧着符纸,姿态恭敬,嘴唇开开合合,无声而快速的说着。
我仔细看着他的嘴型,确定他不是在念咒。
片刻后,他捧着的符纸上凭空出现一个巴掌印。
他看见后,表情明显放松不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行了,可以进阴墓了。”他说。
我好奇的凑过去,说:“张哥,你刚才跪地上干啥呢?”
他说:“我在请阴差过来领魂。”
“还能这样?”我诧异道。
他笑着说:“当然能,你别着急,往后我都会教你。”
说完,他顿了下,道:“不过仙家说他会亲自教你,这样更好。”
原来苏越泽那晚上说的是真的,他还真要教我。
说实话我不大想跟他学,毕竟这样一来他就能摸清我全部的底细。
不过眼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还是得先下墓。
黄善军把那些人都打发走,我们三个再次下墓,这次,我们顺利的走到石门前。
“看那里。”黄善军指着石门右边。
我往那块一看,就见阴犬趴在地上,嘴里都是血,背上也被剑砍得血肉模糊。
张恒蹲下看了看,叹气说:“已经被打死了。”
我们跟阴兵交手,即使被打到,身上也没伤,怎么阴犬会成这样?
张恒看出我的疑惑,解释说:“其实阴犬属于阴物,严格来说这狗的身体只是那些孤魂的容器,所以能被伤到。“
我点点头,接着打量石门,把殉葬坑的冤魂超度后,两边墙上的脸已经消失了。
我们三个合力将石门推开,就看见一间墓室。
这间墓室没有耳室,东边的墙上刻着佛经,西边的墙上刻着八卦图案,正对着我的南墙下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箱子。
在木箱子后面立着个身穿银色铠甲,头戴黄金面具的尸体,能清楚的看见那尸体已经是一副骷髅。
“那就是齐王吧。”我说。
张恒和黄善军点头,我们三人一起进了墓室。
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进来了。
激动之余,我有些失望,杀了那么多士兵来守墓,结果里面就放着个木箱子和骷髅。
张恒快速的走到木箱子前,认认真真的看,我则是跑到西墙前,在上头敲敲打打。
郁灏说他在这里面感觉到自己尸体的气息,我相信他不会错,既然这间墓室里没有,就说明这里还有暗门。
看我这样,黄善军也去东墙上自习的察看。
可我把西墙中间敲了一遍,确定都是实心的,难道在底下?
我蹲下,开始研究地板跟墙的街口。
“小心!”黄善军突然喊了声。
我一激灵,连忙转身,就看见一道手持长枪的黑影朝我跃过来,眼瞅着长枪已经来到我脖子前,下一秒就要扎进我的脖子里。
一把铜钱剑挡在长枪前,苏越泽冷着脸跟那人东西打在一起。
我往木箱子后头看了眼,发现骷髅还在,可铠甲竟然不见了。
我打着手电朝着苏越泽那边照过去,看见身穿铠甲、手持长枪的人竟然是张恒!
他眼神冰冷,嘴角不断地溢出鲜血,流到铠甲上,血竟然一滴不落的渗进铠甲里。
“尔等小贼,竟然擅闯本王陵墓,今日定叫你们有来无回。”张恒的嘴里发出一道浑厚的中年人声音,然后就见他退后几步,把黄金面具扣在脸上。
手电照在面具上,上面闪过一道诡异的红光。
戴上面具后,张恒更加勇猛,而苏越泽本来就身上就有伤,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你用符。”我跟苏越泽喊。
话落,张恒低喝一声,长枪横劈,苏越泽挥剑去挡,直接被打掉长剑,跌到我旁边。
张恒还要提抢刺过来,黄善军一脚把长枪踢开,跟他打了起来。
我想扶苏越泽却碰不到他,急得不行,“你怎么不用符?”
苏越泽挣扎着从地上起来,说:“我现在到底是个鬼,每次用符纸耗费的都是我的魂力,眼下我魂体虚弱,根本用不了,这墓穴里唯一能用符纸的就是张恒,偏偏他还中了招。”
我用力的在脑袋上拍了下,真是太粗心。
早在齐王利用梦境,让我和黄善军去对付张恒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而且,昨天张恒莫名其妙的被遮住阴眼,今天又毫无征兆的中了招,难不成这墓室里有啥东西是专门对付道士的?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凛。
黄善军身手不错,可对付被齐王魂附身的张恒还是不行,没几下,他跟苏越泽就要顶不住了。
我心一横,跟他们喊:“想办法把他的面具打掉。”
说完,我跑到张恒的背包旁,从里头掏出他用的粗针。
如果我能像之前对付鬼将军一样看见齐王的命气,不就能把他给解决了?
可想是这么想,黄善军和苏越泽根本碰到黄金面具。
我看着他们就要顶不住了,也想过去帮忙,刚跑到一半,黄善军被踢过来,直接撞到我身上,我俩齐齐倒地。
张恒一只手就握住苏越泽的剑,将他惯在墙上,右手举着长枪,朝他心口刺过去。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了。
枪头已经刺入苏越泽的身体,他倏地瞪大眼,全身颤抖,伤口处一个劲儿的冒黑烟。
我这才注意到那长枪的墙头上竟然刻着符文。
我和黄善军起来,一起往过跑,想要救苏越泽。
这时,从墓室口刮进来一道阴风,郁灏直接掠过我们,片刻间就到了张恒身后,一脚踢在他的后颈上。
张恒一个趔趄,长枪一偏,在苏越泽身上划出一道焦痕,但总算是避开了要害。
郁灏趁势拿过苏越泽的长剑,直接杵在张恒身上的铠甲上,硬生生的把他顶的后退十几步。
苏越泽直接趴在地上,一脸惊骇的看着郁灏。
我转身从张恒包里翻出那个小木瓶子,让苏越泽进去。
他气道:“你又在骗我,郁灏就在你身边。”
我看着郁灏跟张恒打架,急得不行,看他不动弹,直接生气的说:“你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进来。”
他被我说的一愣,到底是进小瓷瓶里面了。
现在我会画的最厉害的符就是天雷符,我从衣服上扯下块布,咬破手指,在上头画了道天雷符,扔向郁灏:“用这个。”
郁灏一脚踢在张恒的肚子上,就势跃起接住那块布,举剑指天,脚踩罡步,猛地顿住,微微皱起眉头。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我的娘哎,这兄弟不会忘了天雷咒咋念了吧?
张恒怒吼一声,我看见他身上裹着一层煞气,快步朝着郁灏冲过来。
郁灏侧身避开,试着念了句:“雷光昭昭,诛邪除妖,急急如律令。”
我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不自信,可我画出来的那符咒却光芒大盛。
郁灏连忙用长剑将符文挑起,对着张恒砸过去。
一道白光随着长剑劈在铠甲上,砰地一声巨响,墓室都给震得簌簌落土。
铠甲上出现一道道裂纹,从张恒的身上掉了下来。
郁灏伸手摘下张恒脸上的黄金面具,我这才看见张恒已经一脸的血.
看着他往后倒,我忙着过去接住他,扭头去看郁灏的时候,却看见他脖子那块露出的皮肤上面竟然出现血红的佛家印记。
“郁灏,你脖子上……”我的话还没说完,那印记就不见了。
我把张恒放到地上,跑过去扯开他的衣服,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印记。
他圈住我的手,笑着说:“我没受伤。”
“不是这个,我刚才看见这里有个佛印。”我说。
他皱眉,低头看了眼,跟我确认道:“你真看见了?”
我肯定的说:“真的,你没感觉到疼吗?”
他摇头,“我当鬼的这十几年,从来没发现这里有东西。”
总不能真是我看错了吧?
“你们快看墓室顶上。”黄善军说。
我抬头一看,顿时惊住了,墓室顶上镶嵌着数不清的铜镜,个个拳头大小,密密麻麻,看得人眼晕。
而且每面铜镜上都用朱砂写着看不懂的符号。
“这是鬼道的控魂符。”张恒醒过来,在脸上抹了把,虚弱的说:“控魂符是专门对付道士的,能在无形中抑制道士的修为。”听他这么说,我又抬头看了看,特地把控魂符的形状的记在心里,没准以后能用上。
黄善军走到木箱子前,问张恒:“是连着箱子一块抬出去,还是打开看看?”
张恒说:“打开,这里面的情况跟六爷说的不一样,没准不是六爷想要找的那处墓穴,所以需要看一下里面的东西。”
现在黄善军对张恒的话很信服,听他这么说,直接就把木箱子的盖子打开。
我伸脖子一看,顿时失望不已,木箱子里竟然还套着个铁箱子。
等到黄善军将铁箱子的盖子撬开,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个刻着佛经的铜箱,再把铜箱子的盖子打开,里面是缠枝纹样的银匣子,等把银匣子打开,竟然还有个镶玉的金匣子。
这一层套一层的,原本半人高的木箱子,开到最后就是个两头拳头大小的金匣子。
“这里头不会再套个玉盒子啥的吧?”我嘀咕说。
张恒小心翼翼的打开金匣子,金匣子一面放着一串佛珠,另一面放着小巧精致的纯金阿育王塔。
看见这纯金的塔,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塔肯定很值钱。
“张哥,这是六爷要的东西吗?” 看相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