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
我直接上手使劲的搓了把脸,挡住我脸上的惊讶。
我深吸口气,指着女人的尸体说:“刚才屋里就我跟她两个人,难道您的死对头是她?”
他瞥了眼,一脸不屑,“她还不配。”
得,他口中的死对头确定是郁灏了。
“袁从从,你想不想知道我那个死对头都做了什么?”他突然靠近我,挑眉道。
我干笑道:“这您要是说,我就听着。”
他说:“他可是个厉鬼,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残害了无数妇女儿童,是我费了大力气才把他镇压了,事后我也身负重伤,要不是及时当了张恒的出马仙,我就魂飞魄散了。”
我面上配合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心里直翻白眼,这清风阴仙当我傻么?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他说完,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然后又走到院子里,还拿出一张符纸扔出去,符纸被风吹得打了个旋,落在个水坑里。
他失望不已,“还真不在。”
我撇撇嘴,看来他刚才说那话只是为了气郁灏,让他出来。
“仙家,或许是您闻错了。”我说。
他揉揉鼻子,“没准还真是。”
“那……”我想问他接下来怎么办,谁知道他转头问我:“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摇头,你就是告诉我,我也不敢叫啊。
他笑了,眼中透着股邪劲,说:“我叫苏越泽,往后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我应了声,心中却警惕起来,跟他认识这么久,之前他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现在突然跟我套近乎,肯定是因为郁灏。
他还是怀疑我见过郁灏。
“咱们现在是回去还是怎么着?”我问他,六爷让我们过来是查假人的来源,现在可以确定假人是那女人搞出来的,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苏越泽指着坑院边上的那一排坟地说:“蛇钻坟不是个好事,那一排坟地肯定有问题,你跟张恒把坟地挖开,看看里头埋的是啥。”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躺到地上,最后一个字说完,张恒就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他终于知道心疼张恒了,每次他离开张恒身体的时候,张恒都要往地上栽一回。
这次张恒咳嗽将近半个小时,脸上血色尽失,起都起不来。
“张哥,你没事吧?”我担忧道。
张恒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白药片直接吞下,重重的喘口气。
我把他扶起来,说:“你歇会,我自己去挖那坟地吧。”
他歉意道:“那麻烦你了。”
我从院子里找了个铁铲,爬上地坑院,开始挖那座有蛇钻进去的坟包。
这坟头不大,我挖了大半个小时就把露出了里面的棺材。
本来我要开棺,可张恒不让,说怕棺材里有啥不好的东西,让我在一边看着。
我站在坟坑边上,心里发涩,那次跟牛叔一块去挖郁灏的坟,他不让我开棺,说不吉利。
起钉子的时候,张恒突然摸着棺材板说:“这里有个洞,看来那蛇钻进棺材里了。”
我凑近一看,还真的有个拇指粗的洞,那条蛇确实能钻进去。
起完钉子,我跟着他一块把棺材板推开,棺材里面竟然是一具衣着时髦的男尸,尤其是上身的冲锋衣,还是个大牌子,我开店一个月的收入都买不起。
最关键的是这具尸体还没腐烂。
“把剩下的五个坟包挖开来看看。”张恒说。
“好。”我应了声,继续抡着铁铲吭哧吭哧的挖,一直挖到天亮才挖完。
这五个坟里的尸体是二女三男,越靠近院门口腐烂程度越厉害。
“这六个人肯定不是附近村里去世的人,连寿衣都没穿。”我说。
张恒点头,“这几个人应该是出事的游客。”
我想起在县城里时,那开车的大爷的确说过有人来庙坑村旅游出事,“但是,那些人的身体肯定会运走,不会就地葬了。”
“那只是传出去的,要是有人偷偷过来呢?”张恒问我。
我暗暗皱眉,“他们偷偷干啥?听说这里闹鬼,特地过来看?”
“不是。”他走到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尸旁,把男尸的衣服都解开,我这才发现男尸的肚子竟然被剪出来个拳头大小的圆洞,内部器官被搅烂,肚子里面都是血水。
“这……啊!”我刚凑过去,一条蛇突然从那圆洞钻出来,我吓得直接跌坐在坟坑里。
那条蛇快速的从棺材里爬出来,一头扎进我右前方的土壁里,不见了。
我打着手电照过去,这才发现土壁最下头有个两指宽的洞。
张恒说:“刚才仙家在正屋跟那些假人打架的时候,我就注意到那些假人身上的怨气十分的重,肯定不是正常死亡的孤魂,本来我还在疑惑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如今看见这棺材算是明白了。”
我怔怔的看向他。
他接着说:“那些假人身上的魂就是他们,如果我没猜错,他们都是活着的时候被破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搅碎,所以怨气才会那么重。”
我吞了下口水,手脚并用的从坟坑里爬上去。
张恒把男尸的衣服整理好,说:“假人被打碎,他们也跟着魂飞魄散,未尝不是个解脱。”
我没说话,跟着他把挖开的坟头重新填上。
“张哥,回去吗?”我问。
他摇头,说:“这地方诡异之处实在是多。”
他打开包,从里头拿出一个白布包着的东西,等到他把白布掀开,我看见里面竟然是个红纸糊出来的小人。
小人做的很精致,五官和头发都有。
她把小人立在坟头上,朗声道:“仙家召你。”
小人摇晃两下,在张恒身前出现一道跪伏在地的虚影。
“探查出那条蛇的踪迹。”他说。
那虚影磕了个头,缓缓消失。
张恒坐在地上,跟我说:“得等一会,你要不去屋子里睡一会?”
厢房有那女人的尸体,正屋里有假人的残骸,对着那些东西,我能睡着才怪。
“不用了,我在这里就行。”我找了块石头坐下。
张恒笑了笑,直接靠着坟头,闭眼睡了过去。
我在石头坐了会,也熬不住了,躺在草地上枕着包睡觉。
睡前我还在感叹,这出来干活也忒不容易了,熬夜不说,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上。
睡了不知道多久,我突然感觉一个滑腻腻的东西从我脸上划过,我一个激灵,腾地坐起来,往地上一看,竟然是一截蛇尾巴。
就我看的这会,那半截带血尾巴还在地上扭,蹭出一道道的血痕。
娘哎!
我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抱着包就要跑。
张恒抓住我的领子,哈哈大笑:“怎么吓成这样?”
听到他的声音,我松了口气。
转身一看,就见他右手捏着个蛇脑袋,左手拽着蛇身子。
我往后退了两步,“张哥,你这干啥呢?”
他指了指坟包上的红纸人,说:“这是我请的仙家抓来的,就是刚才从坟坑里爬走的那条蛇。”
我这才明白,怕是这红纸人也是清风阴仙堂口下的仙家。
他刚说完,那红纸人又动了两下,紧接着坟上缓缓出现一行字。
我从兜里摸出之前清风阴仙苏越泽在我眼皮上贴的柳叶,重新贴上后,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坟地前跪着个小童,十来岁的年纪,正一笔一划的在坟地上写字。
“过山腰,东行六里,废弃村落。”我不自觉的念了出来。
那小童写完,扭头看向我,我没有防备,直接跟他那双都是眼白的眼睛对上。
霎时间,脑袋里嗡的一声,一个股子凉气直冲面门而来。
张恒反应快,侧身挡在我身前,同时抽出一柄黄色的小旗子,斥道:“退。”
看见黄旗,那小童满脸的惊惧,瞬间不见了。
张恒用白布重新把红纸人包起来,看向我:“你没事吧?”
我身后按住眉心,惊魂未定,好半天才摇摇头。
他把我眼皮上的柳叶拿下来,说:“阴眼不能随便开。”
“我记住了。”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说。
他把坟头上的字用土盖住,说:“吃点东西,晚上过去。”
“可是张哥,六爷交代的事情不是已经干完了吗?咱们要不回去吧。”我说。
他反问道:“山那边肯定还有东西,没准这女人跟那边就有关系,你真的不过去?”
提起那女人,我被他说动了,“行,那就过去。”
他说的有道理,如果那边真的有个废弃村落,两个地方离得这么近,那女人没准真的跟那边有关系。
他满意的点点头,捡起地上的蛇尾巴,说:“今天我给你露一手。”
说着,他把蛇褪皮,开始点火烤蛇肉。
虽然蛇肉被烤的滋滋冒油,香味还一直往我鼻子里钻,但我真的下不去嘴,从包里摸出两袋压缩饼干,说:“我吃这个。”
张恒吃完蛇肉,又递给我一张保命符,说:“试试我的符纸,不比你爸的差。”
我连忙道谢。
等到太阳下山,我跟张恒出发往那个荒废的村落去。
一路上我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发生点啥,可一直到我们走到那个村落,都很平静。
可到了村口,我和张恒不约而同的停下,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后背瞬间一层冷汗。
这个废弃村落竟然是个地坑村,所有的房屋院落都建在地下,院落之间有掘出来的通道相连,村子四周是一米高的土台子。
而且整个村落是由中间到四周的辐射状排列,中间的院子最大,往外依次递减。
不过这村落明显已经荒废许久,许多的房屋已经倒塌,通道也被掩埋。
“竟然还有这样的村子。”我感叹道。
张恒说:“确实精妙。”
“就去最中间的那间院子吧?”我问他。
看他点头,我打着手电要往里走,他却突然抓住我,一把抢过手电关了。
“咋了?”我诧异道。
他拉着我躲到土台子后头,说:“有声音。”
我仔细一听还真有,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听着十分欢快,让人都不自觉地跟着大拍子。
难不成这村里还住着人?
我伸脖子往村里看,可这村房屋街道都在地下,什么都看不见。
正要缩回去,突然从村里出现一根白幡,然后从村落东边冒出一片人头。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终于看出那块是个斜坡,正有一群人从地坑村往外走。
等到他们完全出了地面我才看出来,这竟然是个送葬的队伍。
领头的人披麻戴孝,举着白幡,后面是一群额头缠着白布的人,手上拿着唢呐、锣和笛子等,正面无表情演奏着欢快的曲子,最后是八个抬棺材的人。
这些人都绷着脸,动作机械僵硬,抬着棺材吹着曲子绕着村子走。
经过我和张恒这块时,领头的那几人朝着我们看过来,张恒立即在我两边肩膀上拍了下。
他这是灭了我的双肩的阳火。
我心中一惊,看向那队人。
领头的几个已经转过头,开始往前走,他们绕着村子走了一圈,最后消失在村落最南边的荒林里。
张恒拽着我来到村南的荒林,我发现这荒林里竟然有一座新坟,最外面一层的土还是湿的。
我跟张恒对视一眼,他打头阵,确定林子里没事才让我进去。
站在新坟边上,我用口型问:“挖吗?”
“挖。”他说:“反正今儿也挖了那么多些,不差这一个。”
我跟着他找了根树枝,又开始挖坟。
二十来分钟后,我们把棺材挖了出来。
“还是楠木棺材。”我惊讶的说。
他脸色凝重,也没搭话,直接上手把棺材盖掀开,我往里一看,棺材底部竟然是个巴掌大的小泥人!
泥人虽小,却十分精致,穿着寿衣,能看出是个老人的形象。
张恒把泥人翻过来,泥人的背面竟然还刻着一行字:蒋大贵,卒于戊戌年庚申月乙酉日。
这不就是今天么?
这意思是这个叫蒋大贵的人在今天死了,可他的尸体呢?刚才送葬的那些人又在什么地方?
我打着手电,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们。
张恒说:“不用找了,那是阴人送葬。”
说完,张恒把泥人放回原位,合上棺材,说:“填上坟,咱们进村。”
看他脸色不对劲,我也不敢多问,跟着他填好坟坑之后,就往村里走。
本来我想直接去最中间的院子,但张恒坚持要从外边往里走,我只好跟着他往里走。
每经过一座院子,他就要进去看看,我发现所有院子里都摆满了棺材,里面不是身体,而是巴掌大小的泥人,男女老幼都有。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蒋申他爸说过他老家就是地坑院,而且他还姓蒋。
我连忙拍了张恒一下,说:“这会不会蒋申一家有关?”
张恒毫无反应,依旧往前走。
“张哥?”我又叫了他一声,见他还是毫无反应,我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
他现在走路姿势跟那些送葬人一模一样,每次迈步的距离、双腿的弯曲弧度都是一样的,拐弯的时候还差点撞到墙。
“张恒。”我摁住他的肩膀。
他忽然停下,靠着墙缓缓滑落在地。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双眼通红,脸颊发紫,印堂透着青黑之色,嘴角诡异的向上翘着。
最让我吃惊的是,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相。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出事了吧?
“快跟我走。”郁灏突然出现,抓着我往前跑。
我跌跌撞撞的跟着他,问:“张哥怎么办?”
他说:“他只是被勾魂,有苏越泽那东西护着,他不会出事,反而是你,本来命格不全就魂魄不稳,要是再被勾了魂就彻底没救了。”
仓促逃跑间,我还有闲心注意到他对苏越泽的称呼,那东西……
郁灏一直拉着我来到最中间的院子才停下,一进院门,我就看见一堵墙,上面刻着一行简体字:人间七相,看相看运看人心。
郁灏说:“这里应该是蒋家庄。”
“你怎么知道?”我问。
他说:“我听你爸说的,蒋家也是有命的相师家族,这行字便是蒋家的祖训,不过后来蒋家神秘消失,没想到竟然来了这里。”
我走到那堵墙前,伸手摸着“七相”这两个字,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七张脸。
昨晚要杀我的那女人说那张脸是七相,如今在蒋家的院子里看见这两个字,难道蒋家跟那七张脸有关系?
正想着,突然轰隆隆一阵响,与此同时一道闪电劈向村落的西北方。
有人在用五雷符!
闪电过后,四面刮起狂风,夹杂着阵阵哭嚎,震得人耳膜疼。
我顿时慌了,无论是张恒还是苏越泽都是有真本事的,这张五雷符不管他们谁用,一般的鬼物肯定顶不住,可如今雷声过后,鬼物竟然更加猖狂了。
“进屋。”狂风越来越猛,郁灏把我护在怀里,跑进了屋里。
关好门,郁灏站在窗户旁边,说:“看来苏越泽不是那东西的对手。”
我看着屋里的棺材,根本反应不过来他的话,鬼使神差的走到棺材前,一把推开棺材盖子。
看清里面的人后,我倒吸口凉气,满脸震惊的看向郁灏。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蹙眉道:“怎么了?”
说着话,他也走了过去,看清棺材里的情景后,直接呆住了。
我指着棺材,说:“这……是你的尸体?”
不错,棺材里是一具跟郁灏长的一模一样的尸体,五官、运势都一样,让我诧异的是郁灏明明一身现代人装扮,可棺材里的尸体却留着古代人的长头发,穿着一身袍子。
他颤抖着伸出手,在尸体的脸上摸了摸,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我,“为什么会这样?”
我仔细看他半天,确定他是真的震惊。
“或许,这是个跟你长得一样的人?”我迟疑道。
其实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人一样,运势也不能一样,更何况所有阴人里面,我只能看出他的面相。
显然,这些他也想到了。
“这是我。”他肯定的说。
我疑惑道:“那在于洋老家的坟地里,埋着的那具尸骨是谁的?”
而且,我当时是把那尸体的手指骨拿回去,郁灏踩着我回去的。
他双手撑在棺材上,喃喃道:“我一直以为那就是我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
“手上有东西。”郁灏伸手从尸体上的右手上抽出一张照片,翻过来一看,竟然是我爸的。
我跟他对视一眼,迷茫又震惊。
我把照片拿过来,打着手电在房间里看,想着找出些别的来。
郁灏则是站在棺材旁,怔怔的看着棺材里的尸骨。
走到南墙前,我捏着手中的照片,缓缓停住,犹豫半晌,我拿起照片,仔细的盯着照片。
我能从郁灏的照片中看出他的面相,那没准也能从我爸的照片中看出来,万一成了的话,就能确定我爸的死活了。
我盯着照片,仿佛我爸的脸真的出现在我眼前。
他长着一双眼目,眼睛凹陷,目光清冷,鼻头大,鼻梁挺直,唇形方正,这是个能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的面相。
而他今年四十八岁,运势应该看鼻子上的兰台、廷尉和准头三处,眼下我爸这三处呈明黄色,说明他运势极好。
我又仔细的看向我爸的疾厄宫和妻妾宫,疾厄宫丰满,说明他还活着,可妻妾宫……
我又往照片上凑近了些,缓缓骤起眉头来,我看不出他的妻妾宫如何。
“你在干什么?”郁灏突然大吼一声。
我吓了一跳,照片都掉地上了,“我在给我爸看相。”
话落,他已经冲过来把照片抢过去了,捧着我的脸,担忧又着急的说:“怎么能看,你忘了那三条规矩了?”
我愣了下,“规矩?”
然后浑身一震,我这是破了亲者不看这条规矩了!
现在三条规矩都破了。
郁灏小心翼翼的盯着我的脸,“从从,你……”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只感觉后脑勺突突的疼,像是有啥东西挤出去一样。
我伸手摸了下,却什么都没摸到。
我抬头看向郁灏,他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 看相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