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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 如果可以不相遇

愿君如星,我如月 君子猫 14062 2021-04-07 02:35

  攥开手心里的湿润,沈星野下意识往西裤上擦了两把。

  车子里的冷空调呜呜作响,可他还是觉得大滴大滴的汗水沿着额角鬓边簌簌淌下。

  身后是不耐烦的汽车在滴滴催鸣,身边是软绵绵的女孩毫无声息,身前是一片黑暗——

  前路仿佛遥遥无期。

  沈星野有点慌了。

  在痛失爱人和双目失明的毁灭性打击之下,他甚至认定了自己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慌乱这样的字眼儿存在。他以为一个人没了期待,没了恐惧,就再也不会被感性的思维左右行为。一步一步的按部就班,不过行尸走肉地在内心深处回忆着日升日落。

  他怎么还会慌?怎么还会手足无措?

  “喂!”

  “赵安月?”

  “赵安月你别闹了!我命令你给我起来!”

  沈星野将她推直,她瘫倒。

  再推直,再瘫倒。

  最后力气用猛了,她的身体直接倒向另一侧,砰一声哑哑地撞在车门上!

  “赵安月!”

  座椅上的黏腻越来越多,风口里吹出来的空气仿佛也夹杂着一股冷凝的血腥味。

  沈星野根本就不知道赵安月伤在什么地方。恍惚的记忆里——貌似是在刚刚的冲突中,她像个沙包一样撞进自己怀中。

  血肉之躯挡住的是否刀枪剑戟?他已经没有机会分得清。

  从公司到警局,再从警局回到公司。他只记得她跟在自己身后,话也不多说一句,亦步亦趋的喘息就像个被鹰追累的小兔子。

  又怎么可能留意过她身上是否有伤,伤口又是否致命?

  沈星野无法判断,她流血的速度到底比不比得上自己思考的速度。

  推开车门,耳畔是匆匆过隙的引擎声。他毫无犹豫地往外跳,可是套在半身上的安全带却把他整个人狼狈地拽了回来!

  沈星野暗骂一句粗话,手忙脚乱要去解——

  半晌也没能摸到卡扣的绝望,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与无力。

  哪有什么身残志坚的强劲,哪有什么与常人无异的牛逼?

  他只是个瞎子。

  一个在应急状况下,根本不可能拥有畅通无助行为能力的瞎子!

  他人前的一切静好岁月,运筹帷幄的淡定屹立。无论是平整干净的着装,还是一尘不染的修容,不过都是那个逆来顺受的赵安月,在无声无息地为他打点而已。

  从副驾驶车门绕过车头到驾驶室,不过三两米的距离。

  沈星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过去。其过程之下,不乏声声路怒的谩骂——

  “快开啊你!傻逼!”

  “瞎啊你!找死是不是!”

  “不走等吃屎啊!”

  沈星野无暇去顾及四面八方的恶意,他一把拉开驾驶室的门,将赵安月羸弱的身子拖了出来!

  尚未触及体温,先被热血洒了一身。

  怀中女孩的气息微微弱弱,手掌摊开轻垂身旁,一片冰凉。

  沈星野紧紧抱住她的身子,在汹涌的黑暗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迈出第一步——

  他将赵安月抱起来。还没出半步,就单膝踉倒。

  再爬起,再跄倒。

  “让开!”

  一个声音突破人群,冲破午时最燥热的空气。

  “把她给我!”

  祁斯文抢过沈星野怀里的女孩。低稳的命令像一道自带亢阻的异能,将沈星野牢牢封印在原地!

  ***

  “星野哥,我送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ICU病房外的长椅上,沈星野已经在那等了四个多小时了。

  杜雪琪轻轻凑上来,单手扶住他的手臂,劝道:“赵安月她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留在这里帮你照看着,有消息就通知你好么?你也快点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你不用管我。”沈星野摇摇头,将手臂从杜雪琪掌中轻轻抽了出来,“你要是不累,就再帮我去一趟警察局。是谁下的手,该有个明确的说法。”

  医生说,赵安月的左侧腰部被人用利刃刺了一道五厘米深的伤口,所幸没有伤到肾脏。刀伤的形状有点奇怪,是细长尖锐的东西,有点像螺丝刀一类。具体论断,还需要相关司法部门出具鉴定。

  但因为伤势拖久,失血量大,目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沈星野沉淀下了情绪,自然也想得多了。

  那群暴民只为敲诈钱财而来,目的可不是要人命的。

  所以,手里拎着棍棒打砸抢的还好理解,但是动刀就不简单了。

  “嗯,我知道了。”杜雪琪点点头,“我这就去办。”

  杜雪琪前脚刚走,祁斯文就同医生一块从隔壁办公室里出来了。

  沈星野急急起身上去:“怎么样了大夫,现在情况怎么说?”

  “目前伤者的生命体征还算稳定,但是要留ICU观察48小时。你们做家属的,先把心态调整好。也不用都熬在这里耗心血,留一个人轮换着就行。”

  医生的口吻大多官腔,但只要没把情况说得太严重,希望总归是大于绝望的。

  “沈总,你也听到医生说了,每次留一人就可以了。”

  祁斯文的话里并没有特别的敌意。但听在沈星野这里,就仿佛一根根犀利的刺,又重又痒地攻击着他的耳膜。

  “医生说的是家属,祁总监算她的家属?”

  忍不住反唇相讥的沈星野其实心里是很明白的,他越失控就意味着越弱势。

  “呵,”祁斯文淡笑一声,“没错。医生说的是家属,沈总也算她的家属?”

  “你——”

  如同一口噎进去个大苍蝇,沈星野只恨自己看不到那嘲讽的笑意是挂在怎样一张脸上的。

  他没见过祁斯文。但公司里拧成一股八卦的风头里,少不得有关这位青年才俊的话题。

  处处都说他年轻有为,修养良好,品貌端正,双商极高。

  沈星野听在耳朵里,嫉在心头间。

  那是雄性动物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对自己的领土,圈地,深深的警惕和敏感的意识。

  哪怕能入那个对手眼里的猎物,只是一个被自己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赵安月,沈星野也不能忍许。

  “祁总监,我和赵安月之间的事,归根到底不关你的事。如果你还想在齐科继续呆下去,最好对得起我给你的职位与薪水。”

  “这样的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沈总最后还是同意了我们的第三期改造方案?”

  祁斯文故意把‘我们’两个字咬重了几分。

  “祁总监觉得现在是该提这种事的时候么?她还没脱离危险,难道作为一个合格的暖心备胎,你不是更应该——”

  “应该上来揍你一顿?”

  祁斯文微微挑了下唇。此时他负手靠立在墙边,两人之间没有硝烟,暗涌的交锋却激烈过一切唇枪舌剑,“我想沈总可能搞错了,我对赵安月是纯粹的欣赏和爱慕之情。至于能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完全取决于她会在什么时候愿意接受我。人类进化几千年,早就不流行强取豪夺了。而对心有所属的女人死缠烂打,完全是流氓行为。”

  “你倒是够坦诚的。”沈星野冷笑一声,“不过你说的也不完全正确,对心有所属的已婚女人死缠烂打,更是流氓行为。”

  刻意强调的已婚,就像沈星野此时此刻能给自己最大权限的豁免。

  赵安月是他的妻子这件事已经作为事实存在了小半年,沈星野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急于彰显这个特权。

  “是吧?”祁斯文眯了眯眼睛,“已婚未婚不过一张纸头,心有何属更是一念之间。这个世上所有的事都会变,沈总哪来这么大的信心,把亲手摔碎的人儿拼起来,还能指望她如故如初?”

  “祁斯文,你要讽刺我的话已经够了!我不需要你劝告,也不用你威胁。你若有本事勾走赵安月,我巴不得八抬大轿送她出沈家!”

  沈星野站起来,提着手杖甩身便往外走。

  他需要透透气,满身的血腥味随着每一次呼吸,都将他残忍地带回几个小时前的绝望里。

  从洗手间里出来,沈星野不知不觉得踱步到病房前。滴滴作响的仪器声混乱了他敏感的听觉。

  沈星野在赵安月的床边站了一会儿,脑中渐渐勾画了她模糊的容貌,也勾画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雨天的停车场里,穿着廉价正装的女孩屁颠屁颠地穿梭其中把一页页售房传单塞给停靠车的车主,稚嫩的脸上挂着非常真诚的笑容。

  那种真诚与一般的房产销售们截然不同,不功利,不急躁,不是那种一看到你开豪车戴名表就恨不能把眼睛揣在你口袋里盯支票。

  沈星野记得自己只是出于礼貌伸手接过一张传单。瞄一眼那上面名不见经传的房产商,满口套路的广告词。

  同在地产行业,他不想表现出太过于盛气凌人的嗤之以鼻。

  只随口问了那女孩一句——你们预售预可证下来了没?

  那时的她,涨红了圆圆的脸。刘海被雨水冲刷得平整又服帖——

  “还,还没呢……但是很快就下来了!”

  沈星野忍不住想笑:“说谎都不会,你这样能卖得出房子么?”

  “业绩不是很好……所以我只能比别人多发些单子,多打些电话……先生,如果您对我们感兴趣,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么?我保证,我不会随便打扰您的。等五证都办齐全了,楼盘结顶后,我再跟您联系好不好!”

  她小小的肩膀在蒙蒙细雨中轻颤,睫毛沾了湿润,扑闪扑闪。

  沈星野还是记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子。但那个唯诺中又带点可爱的小身影,倒是让他印象十足了深刻。

  那天,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抽了一张名片递给她——

  【来我们公司吧,我需要你这么努力的销售。我且能够给你提供更好的平台,更大的发展。】

  缘分真是该死的东西,沈星野恨恨地攥了下拳。

  如果没有那场相识,如果他匆匆开车擦过她的身影,并毫无素质地溅上她一身的泥淖……

  可是没有如果。

  如今的赵安月,大概依然年轻,漂亮。

  在任何男人眼里,都充满了值得追逐的资本。

  她选谁都能轻而易举的幸福,不是么?

  可为什么就是看不明白么。

  唯有他沈星野这一生,爱谁都不会爱她啊!

  病床上的女孩突然发出一声嘤叮,可能是药效稍弱了下来,伤口疼下些许。

  沈星野稍稍犹豫了一下,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到女孩的脸颊。

  “星野……”

  她叫他的名字,叫的酥酥糯糯的。

  沈星野惊了一下,猝然收回手:“赵安月你醒了?”

  “星野……对不起……”

  明白那只是女人毫无意识的梦呓,沈星野且失落且轻松。

  一方面担心她的伤势会不会因为急转恶化而一直昏迷下去,另一方面又有点纠结如果她真的这么快就醒了,自己要跟她说点什么呢?

  “对不起,对不起……”

  她似乎被缠了噩梦,干裂的嘴唇不断地吐出道歉。

  这个场景,沈星野记得太清楚了。

  当时的她就是那样跪守在自己的病床前,在无尽的黑暗中,一声声道歉如恶魔的诅咒,四面八方乱箭穿心。

  “够了!你不用再跟我道歉了,赵安月——”

  悲剧与她有关,却着实不是因她而起。

  无法被审判的临界位置,才让沈星野全然不知该将她往何处安放。

  索性不如更加罪大恶极些——

  “对不起,我把……我把你的名字刻错了……”赵安月的声音如蚊鸣般轻柔,听在男人愈发敏感的耳底,像什么东西酥酥麻麻地清扫而过,“是星星,不是猩猩……”

  “你说什么?”

  沈星野皱了皱眉,把身子整个伏下去。

  “名字……”

  “赵安月你到底在说什么!大点声!”

  然而就在这时候,监控仪器里迸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

  赵安月的身子开始不停抽搐起来。

  沈星野惊得倒退两步,只听问询赶来的医护人员阵阵脚步,不由分说地将他隔离出去。

  “是肺栓塞!快通知值班主任!”

  临床创伤性并发症,常由血栓引起,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

  病危通知书一页页被丢在沈星野面前。自从眼盲以后,他唯一一次签过的非盲文协议书就是跟赵安月的结婚声明。

  而这一次,医生强迫他立刻下笔的文件——是要让他丧偶么?

  手机里的时间播报了今天的跨凌晨,沈星野对白天和黑夜都不敏感。

  实在太累了,他就靠在外面的长椅上随便打了个盹。

  梦境里,他似乎又回到那个亦真亦幻的二十年前——

  “喂,你知道猩猩和猴子有什么区别么?”

  竖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一蹦一跳地凑到他跟前。

  “没什么区别。”

  彼时,他绷着一张生人勿进的脸,冷冰冰地敷衍。

  “那你为什么叫沈猩猩,不叫沈猴子呢?”

  “我叫沈星野!不叫沈猩猩!”

  衣袋里的手机突然作响,沈星野惊醒,梦却囫囵忘了干净。

  电话是郑丽欣打来的。

  “喂,妈?”

  “星野你在几楼啊!哎呦,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受伤了没有?”

  郑丽欣高八度的叫嚷逼得沈星野顿锁深眉,他的心情已然躁乱不堪,面对妈妈的聒噪,实在提不起半分耐心。

  “我没事,你不要过来了。”

  “说什么浑话呢!我是你妈,看看你都不行!你等着,我马上进电梯!”

  沈星野揉了下太阳穴,这会儿要避开也没处可去——要么只能跳楼。

  还好这会儿医生出来了,告诉沈星野说,赵安月的情况暂时稳定。还好只是一次不算凶险的小规模栓塞。

  “那这样的情况还会再出现么?”

  “也说不好。不过你放心。前面把告知书都签过的话,再有状况我们也会及时处理。”

  “签什么签啊!”郑丽欣从电梯里钻出来,扑来就把沈星野给拽一边去了,“医生医生!你听我说,这个女的不用救,再有状况就随便她去吧!我们不用你们医院负责,你要是有什么放弃抢救的协议书拿来也行,我替他签——”

  “妈!”沈星野抬手就把她扯一边去了,“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郑丽欣气得直跺脚,“这种女人你还要留她干什么?你不是正愁找不到机会摆脱她么?死了干净,连离婚都省了。老爷子那边也不用想办法去交代——”

  估计郑丽欣这一番话下来,一旁那些见惯世间冷暖的医生护士再一次震碎了三观!

  “妈!不管怎么说赵安月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你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

  “她为了救你?”郑丽欣冷笑连连,“她那是跟你演苦肉计哩!也就是欺负你眼睛看不见,骗你对她心有愧疚!她不是替你挨刀子了么?你把她叫起来,咱们好好问问她,刀子到底谁捅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星野被郑丽欣惹得一头雾水。

  然而就在这时候,杜雪琪也跟着掺和了上来——

  “星野你别激动,你听我跟你说。我刚从警局那边回来,负责案件的警官帮我们调看了公司的录像,发现……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她看了看沈星野,又看了看郑丽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把沈星野彻底逼急了。

  “说话啊!”

  “监控画面上并没有显示出,赵安月在帮你挡危险的时候,被人用利器捅伤。”

  “什么?”

  沈星野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微张开嘴巴:“没有看到是谁捅伤她的……是,什么意思?”

  “哎呀雪琪你别磨蹭了,我跟他说。”郑丽欣再次挤上前去,“星野我实话告诉你,警察给我们看的那个录像上明明白白地显示,出事那会儿赵安月突然冲上去把你推到了一边,身后那个抡棍子要打人的杂种直接就给保安挡住了。她根本就不是因为救你受的伤!整个连贯的画面里都没有出现过有谁拿过螺丝刀行凶!她这伤怎么来的,只怕是她自己最清楚了。”

  没等沈星野有所反应,一旁的杜雪琪轻轻咬了下唇小声道:“星野,我知道你已经不再相信我了。所以我……我才把姑妈叫过来。我让她陪我去了一趟警署,亲眼看过那些监控的……”

  第二天的傍晚六点,赵安月终于脱离危险,被从ICU里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沈星野这才得回去一趟卸下满身的血污和疲惫,却始终卸不下心里的忐慌。

  吴妈眼睛红红的。她白天的时候也去了趟医院,专门给赵安月带了粥,可是一看到她满脸憔悴昏迷不醒的样子,眼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掉。

  “先生,要不这些你吃了吧?还保温着呢。”

  “恩,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

  沈星野坐在餐桌前,伸手摩挲着碗筷。

  温淡的粥水入口,吞咽得了米香,却吞不下满腹纠结的心事重重。

  杜雪琪和郑丽欣的话让他不安,但他还不至于愚蠢到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有些话,他宁愿听赵安月亲口说。

  想着想着,沈星野手里的汤匙扑通一下掉在地毯上。

  吴妈哎呀一声,赶紧过去帮他捡起来。

  沈星野略有懊恼地皱眉:“不是让你休息去么?怎么还在这儿!”

  吴妈揉了下眼睛,低声道:“是太太吩咐的,说先生您有时候心情不好,会赶人走。但是她让我别真的走,悄悄站在一旁不要出声,免得您突然意外伤到自己。”

  沈星野:“……”

  是赵安月吩咐的?

  她每次顺从地离开,默默承受着他的侮辱和驱逐。却又每次都能在他差点跌倒碰撞的时候。第一时间冲上来保护她。

  原来她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比他能忍受的那个频繁的范围,更加频繁……

  “先生,我想跟你多说一句话。”吴妈把冲洗好的汤勺递给沈星野,同时将一个剥好的茶叶蛋放进他碗里,“你现在这个样子啊,别人要是想害你,其实太容易哩。要是没有太太这样对您一心一意的人守在旁边,唉……

  你是不知道,太太是个特水灵特清隽的姑娘,我很少见她化妆什么的。就已经比外面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漂亮好多了。你知道她为什么很少化妆么?”

  “恩?”沈星野本来只是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便老太太絮叨去了。其实他每句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先生看不见,所以嗅觉灵。化妆味道刺鼻,怕你感觉不到她的气息,怕你找不到她。”

  “她的脑回路还真怪。我又不是狗……”沈星野轻轻挑了下唇,可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是他多久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吴妈心想:便是狗,也早就该识得好歹了吧?

  不过这话她不可能跟沈星野那么放肆地说出口便是了。

  “所以呢?她很漂亮,外面若有好机会,走就是了。我也没打算让她陪我这个瞎子过一辈子……”

  沈星野放下碗筷,径自上楼。

  伸手对着床头前的空衣架抓了一把,他才恍然意识到——白珞娅的那件鱼尾婚纱貌似已经收起来了。

  闭了闭疲惫的眼帘,沈星野想,自己大概可以稍微放肆一点吸烟了。

  吴妈的话,家常一样平淡朴实,但里面的道理确实最简单最深刻的。

  沈星野不是不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像块坐守砧板的鱼肉。任何人想要对付他,伤害他,都不用动动手指头。光靠想想都能让他随意栽跟头。

  如果他的身边,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信任的话——

  赵安月……

  刚在回来的路上,沈星野接到了警方案件对接负责人的电话。

  新的证据表明,赵安月身上的伤确实是一柄十字花形的螺丝刀所致。

  而这个螺丝刀的型号,在齐科的维修部和总务室里,就有一模一样的。

  警方有理由怀疑,伤人的凶手并非混乱的暴民,而是公司内部的人。

  那么事情就有点棘手了——

  到底是冲着赵安月来的,还是冲着他自己来的,或者更奇葩一点,真的如郑丽欣所怀疑的……

  看来,所有的疑团只怕要等赵安月醒了才能有所突破了。

  沈星野单手枕着头,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单键储存号码。

  “凌爵,是我。”

  电话那端沉默半晌,不用说话,光凭呼吸就足够默契的友情,无论多少年都不会变质。

  “来我公司吧,我需要帮手。”

  “行,我把手里案子结了就过去报道。”

  “你都不问我给你什么条件?”

  “操,少特么跟哥废话。”

  还是那个死德性……

  沈星野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近一米九的身高,放荡不羁的笑容,干净利落的板寸,拖拖拉拉的胡茬,还有一身刚练一样的腱子肉。

  这种家伙,怎么看怎么都应该属于一言不合就开揍的设定。

  可人家偏偏最爱一言不合就跟你讲道理——

  凌爵是个律师,君子动手不动口的那种。

  上一次帮沈星野和白珞娅打的那场官司,还是他们刚念研究生的那一年……

  至于案件的细节,沈星野不想提,白珞娅也一定不愿回忆。

  ***

  赵安月在黑暗里沉浸了三天,刺目的白昼让她睁眼顿觉不适。

  “你醒了?” 愿君如星,我如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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