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母妃好生歇息,儿臣回去了!”公良语止对着陈太妃拱手行礼之后,退了出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陈太妃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她其实并不想公良语止插手这件事情,可是她也知道,即便他不插手,那潜在的危险也并未离他远去。如今,只希望叶雪梅能够帮到他了。
入夜时分,一顶蓝顶的轿子载着杨南往自己的府中走去。在刑部看了一天的折子,他有些累了,再加上轿夫抬轿的时候,晃晃悠悠的,使他很快就睡着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并未曾有人替他掀开轿帘,而是透过轿帘看到了外面昏黄的烛光。他还在想,这个管家去了哪里,怎么都不过来替他掀轿帘,无奈之下,他只好自己将轿帘掀开了。
等到他掀开轿帘走了出去之后,发现轿子并未曾抬到他的府中,在他的正前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穆王公良延庆。
公良延庆看着他,浅笑着将手中的酒壶举起来,“杨大人,可否赏脸来喝一杯?”
杨南立刻拱手道:“王爷说的哪里话,既然王爷有请,那下官与王爷一起喝一杯就是了!”说完之后,便举杯与公良延庆一起喝了一杯。喝完之后,他问道:“下官本来是要回府的,却没想到半道上那些轿夫竟然将下官抬到了这里!敢问王爷,那些轿夫得罪了王爷吗?”
公良延庆笑着摇头道:“不曾得罪,只是本王有一些事情想要让杨大人替本王办一下!”
杨南拱手回道:“王爷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只要下官可以办到的,必定不会推辞!”言下之意也很清楚,能够办到的就办,办不到的,那也不能怪他了!
公良延庆并没有直接说要让他做什么,而是说道:“本王记得,杨大人是澄清八年的状元。”
杨南惊讶的道:“是的,王爷好记性,下官正是澄清八年的状元!”
“杨大人是终澄清一朝唯一一名连中三元的状元,虽然本王当时年幼,但也听父皇提起过,杨大人殿试那篇文章,父皇当年可是爱不释手,钦点你为状元。算起来,宋国立国百年,能够连中三元的,不足十人,杨大人实在是让本王佩服!”
提起自己当年连中三元的事情,杨南还是有些得意的,只不过他的话依旧很谦虚,“其实一切都是先帝的抬爱!”
“对呀!想当初父皇知人善用,向来都是有能力者居之。”
在公良延庆说了这番话之后,杨南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的表情。这些公良延庆都捕捉在了眼里,他故意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刑部尚书俞希逸与大哥勾结,免去了尚书的职位,本以为皇兄会将尚书的位置留给杨大人,却不料,他竟然将万德林给招了回来。看皇兄的意思,应该很快就会让他担任刑部尚书之位。”
杨南紧紧攥着月光下几乎透明的青玉酒杯,违心的说道:“万侍郎为官期间清正廉直,政绩突出,又深受百姓爱戴,由他接任刑部尚书也不足为怪!”
“是吗?只怕是耳听为虚啊!”
杨南在官场打拼多年,岂会听不出公良延庆话里的意思,见到他话说了一半,便立刻追问道:“王爷可是听说了什么吗?”
公良延庆特意叹了口气,道:“罢了,还是不提了,毕竟也只是听说,没有证据,权当是本王胡言乱语吧!”
话听了一半,此刻若是再不听,杨南的这心就跟猫抓过似的,他连忙追问道:“王爷有什么就直接和下官说吧,下官保证,没有王爷的允许,绝对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句!”
公良延庆在看到戏做的差不多了,便道:“本王听说,万德林雇佣镖局从江宁往开封运了十箱货物,而这十箱货物全部都是金银财帛!”
“金银财帛?”杨南惊呼出声,“王爷此话可当真?”
“本王岂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这个万德林表面上看起来清正廉明,实则暗地里搜刮民脂民膏,当地百姓对他是怨声载道!”
“可是吏部明明年年考核,说……”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之时,就想到了,万德林是万太后的亲侄子,皇亲国戚,吏部自然是怎么好就怎么写。
“本王一想到这样的人将会接替刑部侍郎,就替大人不值!”说着,他眼角的余光不断地瞥向杨南。后者却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也能够看到他紧攥着的双手,心情定然不平静。
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杨南终于是再次抬起了头,“王爷将下官带来此处,想必不会只是为了此事,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公良延庆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笑意,说道:“本王就是替杨大人不值。不过如果杨大人愿意屈居于这等贪财小人之下,任其指挥,就当本王今日什么都没有说过!”
杨南紧紧地咬着牙。他岂会甘愿刑部尚书落入他人之手,只是万德林是太后的亲侄子,就算他不愿意,又当如何?
公良延庆看穿了他的心思,对他说道:“杨大人若是不甘,本王愿意助杨大人一臂之力!”
“就算是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只怕也坐不稳!”
公良延庆看着他颇为隐晦的说道:“事在人为,就算是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也未必能够一手遮天!”
“这么做,对王爷有什么好处?”
公良延庆回道:“杨大人还不了解本王吗?本王做事,向来不问人情,不问事故,只问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
终于在经历了一番激烈的精神斗争之后,杨南对公良延庆跪了下来,“如果王爷能够帮助下官得偿所愿,下官日后定当为王爷马首是瞻!”
公良延庆连忙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杨大人严重了,本王一定会为杨大人促成这件事情!”
九月十六,万德林下了早朝之后,没有回府,而是匆匆去了万寿宫。待到了万寿宫之后,他并没有见到万太后。原来万太后去礼佛了,内监拦着他对他说道:“太后礼佛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万德林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焦急,说道:“本官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找太后,还望公公行个方便!”
那内监看了一眼万德林之后,再次道:“万大人,太后礼佛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任何人不得打扰。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就出来了!”
一个时辰,万德林哪里还能等得了一个时辰,是以,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了几个金叶子塞进了内侍的手中,“本官真的有很紧急的事情,还望公公通报一声!”
那内监知道万德林的身份,可是他也知道太后礼佛的时候不能打扰,他心中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突然间看到了从里面出来的若秋。他心中一阵欣喜,连忙迎了上去,“姑姑,您可来了!”
若秋满脸不悦的说道:“什么事情,扰的太后不能够安心礼佛!”
“是万大人,说有很紧急的事情要找太后!”
这时,若秋才看到了万德林,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下,对着他躬身行礼,说道:“万大人找太后可有什么事吗?”
万德林连忙虚扶了一把,然后凑到她耳边,对她耳语了几句,若秋一听,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万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我也不用这么着急来找太后了!”
“万大人请在此等候,奴婢这就进去禀告太后!”说完之后,她连忙起身去了佛堂,不消片刻,便传来话让万德林进去。
万德林进了佛堂之后,就有一股檀香的气味扑面迎来,那香烟自香炉顶端的小孔之中冒了出来,香炉的前面则立着面相庄严的观世音菩萨像,身边立着善财童子。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跪在蒲团上礼佛的万太后。
万太后在得知他进来之后,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若秋看到之后,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万太后起身之后,看到万德林,问道:“说吧,被劫去的是什么货物?”
万德林虽然心中焦急,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有些害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万太后不悦道:“既然不肯说,又来找哀家做什么?”
万德林心中一阵惊恐,慌忙跪了下来,说道:“被劫去的十箱货物里面都装满了金银!”
“十箱金银?”饶是万太后听了,也不禁大惊失色。她接着道:“你拿着这十箱金银做什么?”
万德林用手扣着地砖的缝隙,说道:“德林是想给姑母一个惊喜!”
万太后一听,冷笑道:“惊哀家是感觉到了,喜却没有半分!”说罢,她重重的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敢骗哀家?”
万德林一听,连忙将头匍匐在地上,“其实一开始是没问题的,可是没想到即将到了开封境内,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劫匪劫了财物!”
万太后气愤道:“你去江宁之前,哀家是怎么和你说的?哀家说了,万家不缺金银,缺的是官威和名声,叫你去了江宁之后,好好做官,你可倒好,居然贪了十箱金银!”
万德林惊恐不已,继续道:“都怪侄儿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理智!以后再也不敢了!”
毕竟是自己的侄子,万太后即使心中不悦,也不认太过于苛责,是以,她道:“罢了,丢就丢了,不就是十箱吗?万家又不缺这些!”
“可是那些劫镖的人好像知道那些财物是侄儿的,听镖师说,他们劫走的时候还放话要找侄儿的麻烦!”
“什么?究竟是些什么人?可是那些镖师说漏了嘴吗?”
“应当不会,那些镖师有自己的行规,再者说,他们在押镖之前,我都是亲自吩咐过。他们是断然不会说出去的。”说到这里,他膝行上前,拉着万太后的袖子道:“姑母一定要救我呀!”
“救?”万太后冷笑道:“德林,之前你瞒着哀家做了那些违法的事情,现在又要哀家救你,你可是打得好主意呀!”
万德林听后,连忙说道:“姑母您就看在父亲的面上,救救德林吧!”
一想到年迈的兄长,万太后的心不免柔软了起来,她对万德林说道:“将事情发生的经过细细的说给哀家听!”
万德林听万太后这样一说就知道他准备插手此事了,是以,他也不敢再耽搁,便将事情发生的经过细细的说了一遍。
原来万德林将货物交给镖局,镖师们一路押送,都是走的不起眼的小道,是以也没有什么状况。一直到了前两日,他们当中有人生病,想着也快到开封城了,便在客栈里歇息了两日,看了大夫。等到病情缓解之后,他们便再次上路。可就在昨日里,突然间来了一伙人,将镖师打伤,并劫走了货物,还说知道这货物的真正主人是谁,一定会将此事大白于天下。
万太后仔细的听完之后,说道:“那现场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万德林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块棕色的木牌,说道:“那些人在走的时候,不慎掉落了这块腰牌,上面和鬼画符一样,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万太后接过来拿在手中,若秋看到,不禁脱口道:“邪火教!”
万德林不解道:“什么邪火教?”
“万大人有所不知,这邪火教是一个邪教,以火焰为教徽,信封火神,并且聚拢教徒。说世间的万物都是邪恶的,唯有用火才能够将之洗涤。开封城内出现了几场大火都是这邪火教所为。陛下派人去清缴了几次,就在前几日,京兆府衙门得到密报,在城中的一座巢穴中发现了邪火教众。在派兵前去围剿的时候,那些人事先得到了消息,在宅子当中的密道中逃走了!”
万德林恍然道:“这么说来是邪火教的教徒抢了我的货物,可是我与他们素来无仇,他们为何会盯上我呢?”
万太后波动着手中的佛串,眉目冰冷的道:“你与他们无仇怨,并不代表别人也是!”
“姑母是说,是有人指使邪火教与我为敌了?那会是谁呢?”
“你仔细想想,你在江宁的时候可有得罪什么人?”
“江宁的官员都与侄儿很要好,却唯独有那么一两个不知趣的,和我不对付。”说罢,便将和他不对付的那几个人的人名说了出来,一个知府,两个县官。
若秋想了想,对万太后道:“太后,那些人都在江宁,一来一回的,会花费不少时间,不如先放一放,从邪火教入手!先找到丢失的那十箱金银再说!”
万太后听后,颔首道:“没错!你去让莹衣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四方城中可有人拿着十箱货物进城?”
若秋连忙点头道:“是!”说着,便退了下去,去找莹衣了。
万德林听到万太后去找莹衣就知道她准备插手处理此事。他这个姑母的手段他最是知道的,只要她出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是以,他松了一口气,对万太后道:“侄儿多谢姑母出手相救!”
万太后看着他冷冷一哼,“若是再有下次,你就算是跪断了双腿也休想哀家救你!”
万德林连忙回道:“是,姑母!侄儿以后一定好好做官,再也不敢了!”
若秋在将万太后的话传给莹衣之后,莹衣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出去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昨日确实有一些人推着十个大木桶进了城,因为说是自家腌制的咸菜,是以士兵也没有仔细的去查。现在想一想,那十个木桶很有可能就是那十箱金银。
莹衣连忙将此事全部说给了万太后听,万太后问道:“那些人进城后在什么地方落脚了?”
莹衣道:“启禀太后,那些人都在城西的一座巢穴中,巧的是,那正是先前邪火教的聚众之地!”
万太后听后,冷冷一笑,“这些人还真是大胆,居然还敢跑回去!莹衣,那些人的武功如何?”
莹衣回道:“奴婢的人未曾和他们交过手,不过想来他们的武功并不是很高强,奴婢的人足以应付!”
万太后颔首道:“那你就去将此事处理的干净一些,不要留下任何遗患!”
“是!”莹衣应了一声,紧接着太后又道:“你再去叫上两名供奉和你一道前去!”
万太后口中的供奉是前几年万氏一族倾尽所有财力招募而来的江湖人士,这些人武功高强,还有一些人甚至都在高手排行榜上。
入夜之后,一行十余人趁着夜色全都潜入了那人邪火教徒的藏身之地,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厮杀之后,其中两个人从那座宅院当中出来,奔向了天琴阁后面的那座小楼中。
正在里面看情报的莹衣在看到他们之后大吃一惊,那两个人扯下了面巾,对莹衣道:“你还说那些人是什么普通的江湖人士,根本就不是!一个个的武功高强,要不是我们两个人逃得快,恐怕也要死在那里了!”
莹衣听后,满脸不可置信,“你是说其他人也死了?”
“怎么,你难道认为我们两个人在骗你?”
“没有,莹衣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这些供奉明面上看着是莹衣在指挥,实际上,他们的身份在莹衣之上,是以莹衣他们很是客气,不能得罪。
“如今,依照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将那些人制服,必须要调遣所有人的力量才行!”说完之后,这两个便离开了小楼,留下莹衣在原地苦苦思索。
这么大的事情应以不敢私自做主,是以第二天天一亮就连忙进宫将此事禀报了万太后。万太后听后大吃一惊,“你说什么?连供奉也受伤了?”
莹衣回道:“没错,供奉说必须要集齐所有供奉的力量才能够将那些人彻底消灭。”
万太后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些供奉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弄来的,如今竟然要全部用上,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这损失就太大了。是以,她望着若秋问道:“若秋你觉得呢?”
若秋深知万太后的意思,便道:“之前京兆府衙门派人前去围剿的时候,那些人都深藏不露,没想到现在这才露出了端倪。不过,要派出所有的供奉未免还是有些太冒险了,不如先放一放吧!”
万太后闻言,正要颔首答应的时候,走在了殿门口的万德林听到这些话之后,连忙上前阻拦道:“万万不可,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万太后怒目瞪了他一眼,说道:“现在知道急了,早先干什么去了?”
万德林连忙道:“侄儿知错了,侄儿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听姑母的教训!”
万太后颇为无奈,如果不是自己嫡亲的侄子,又是自己最为看中的小辈,她才不愿意插手这件事情呢。是以,她对若秋道:“去把开封城的地图拿来!”
很快若秋就将开封城的地图拿了了过来,这幅地图绘制的极为精密,但凡开封城中上了规模的宅院都能够在这上面看到,邪火教藏匿的那座宅院也不例外。
万太后将地图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指着邪火教藏匿的那座宅院旁边的一座宅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莹衣看了看,回道:“回禀太后,那是信王的一座宅子,自从他出事之后,就一直空着!”
万太后的唇边勾起了一丝细细的弧度,说道:“很好,哀家要让这里一天之内变成一座私炮坊!”
若秋最为懂得万太后的心思,便问道:“太后可是想要用火药对付那些邪火教徒?”
万太后抚摸着画工精细的地图说道:“不错,正如你所言,里面还不知道藏着什么,贸然派所有供奉前去,风险太大,不如用火药,最为保险!”
莹衣听后,眼皮狠狠一跳,脱口道:“太后想要利用旁边的宅院炸毁那些教徒所在的宅院?”火药的威力巨大,在这两件宅院附近住着很多普通老百姓,这样一来,普通的百姓势必会受伤。万太后还真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寒妃执墨染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