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明显的从他那里感觉到了杀戮的戾气,极其浓郁,非常危险。
“所以,你决定将他杀了?”
“不,我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将他杀掉,我只是想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但是失败了。”俞隐冬颤抖着手,有些疯颠:“我看到我的手上,染着他的血,明明是个罪有应得的人,可是我……”
苏玉眸光骤然一紧,“其实,他对你平时也没有那么坏,对么?”
俞隐冬想了想,道:“我是被领养的,他们都不太喜欢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要领养我,只有他不会欺负我,那些年,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选择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悄悄死去了。”
苏玉暗自叹了口气:“他还活着?”
俞隐冬点了点头:“活着,我将能找到他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但是就是没有找到他,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真是个十分狡猾的家伙,肯定是他藏起来了,让我愧疚!”
苏玉狠抽了口气:“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吧?你觉得他很恨你?”
俞隐冬低笑了起来,“呵呵呵呵……他肯定恨死我了,不过都是他不对,是他先背叛了我,他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幸福!”
眼前这个人,精神已经明显的失常,而且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看样子是受到过强烈的刺激。与心理上的冲击。
苏玉为了让他不再失控,温柔的叫了他几声,唤回了他的注意力:“俞先生,俞先生,您冷静下来,请您听我说。”
好在俞隐冬还能听进一些话,于是他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又稳定了下来。
“你看着我的眼睛。”
俞隐冬听话的抬头看向苏玉的眼晴,苏玉的眼睛很湿润,如一池见不到底的清潭,能让人很快的冷静下来。
“俞先生,现在您是安全。并且不再受到威胁。您可以放心。”
俞隐冬点了点头:“医生,我相信你,他不见了之后,我找了他很久,直到半个月前,他才总是出现,而且是在深更半夜,他说要杀了我,你看,这是他掐着我的脖子留下来的痕迹。”
说着俞隐冬拉下了自己的高领毛衣,白皙的脖子上确实留下了明显的掐痕。
但是苏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更想知道。眼前这位俞先生将人打昏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才是症结所在。
“俞先生,你好好想想,你将人打晕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俞隐冬陷入了沉思,突然一脸惊慌:“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我想想……我……我想想。”
他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似乎终于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没有死!他没有死……”
苏玉:“是,他还没有死,那之后呢?”
俞隐冬似乎痛苦得再也无法承载,浑身颤抖着:“他没有认错,他还想杀了我,然后要逃跑。所以……”
“所以?”苏玉心脏突突的跳动起来,瞪大着眼睛盯着他。
“所以……呵呵呵呵……”俞隐冬诡异的笑着抬起了头看向苏玉,“所以我拿着榔头,敲碎了他的腿骨,让他再也无法走路,再也没办法逃跑。”
苏玉喉结滚动:“你敲碎了他的……腿骨?”
“哈哈哈哈……呵呵……谁叫他不听话?”俞隐冬冷着脸,双眼满是血色的杀欲。
“那,那之后呢?”
俞隐冬一脸茫然,“之后,之后他拖着断腿,不断的,不断的在地上爬,啊……他真的很用力在爬,可惜,他也只是爬到门口,就被我抓了回来。”
“呵呵呵……他就是这样,不肯认清楚现实,所以我把他绑起了来,他求我,求我不要杀他,我当然不会杀他,我当然不会……”
正在苏玉舒了口气的时候,却又听到俞隐冬吼了声:“我要慢慢折磨他!我要施加百倍千倍的痛苦,还给他!”
眼前这人,精神已经很不正常,苏玉觉得再这样呆下去,可能他也会有危险。这种病人,估计也不是他一个心理医生也治好的。
而且需要做全方面的检查,必须要配合药物治疗。
“那个,俞先生,今天实在太晚了,要不然,你过一段时间再来?”
俞隐冬死死的盯着他,苏玉表面镇定自若的笑着,手心里都是汗。
“好,我……我会再来的。”俞隐冬一脸麻木,“谢谢医生,向你说出来,我心情好多了。”
“这,这就好,回去之后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俞隐冬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了步子,回头看向苏玉。
苏玉瞪着眼,心跳如雷鼓:“还,还有事儿吗?”
“医生,我还没有填写资料呢。”
苏玉挤出一个笑来:“对,对!都是我的疏忽。”说着拿出一个病人资料表格给他。
俞隐冬又折身走了回来,端端正正的填写的资料表,苏玉发现他的字迹很端正有势,可见在此之前,他应该是一个很有内涵与修养的人。
究竟是什么,会把他逼迫至此呢?
明知道这人实在太危险,苏玉又生出了兴趣也好奇。因为这样极端与矛盾的组合体,他是第一次遇到。
填好资料,俞隐冬突然补了句:“今天他爸妈,也就是我的养父养母来找我了,应该还没走,他们还没有走……”
丢下笔,俞隐冬如同行尸走肉般离开了诊所,外边的雨下得更大了,苏玉拿过资料表,盯着看了许久,刚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久久都没让他回过神来。
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下次来找他,要是真的来找他,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与措施。
一旦这家伙发起疯了,把他剁了都不一定。
但是自那次走后,又过了一个月,那叫俞隐冬的人没有再来。苏玉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明有些失望。
怎么说他还是对这个特例的病人,十分的感兴趣。
在这种矛盾的心情下,过了三个月,就在苏玉差点忘了这个精神病人时,一天晚上十点,他再次敲响了诊所的门。
苏玉是住在诊所楼上的,所以大概晚上也会在。
他开门看到是俞隐冬,心脏跳动得厉害,有些兴奋又有点害怕。
“你,你来了?”
这次俞隐冬与上次来时的形象与精神面貌很不一样,穿着干净的衣服,头发清爽,脸上还带着笑容。
“苏医生,抱歉。说好半个月,却隔了三个月才来。”
如果不是之前接触过这人,苏玉绝对一眼看不出来,这个笑得温润,彬彬有礼的小年青,会是个精神病人。
“啊……没关系,请进。”
俞隐冬走了进来,又说道:“不好意思啊,又是这个时间过来,因为我白天实在太忙了,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哈,是吗?没关系,我反正住在诊所里,你来的话,我也挺方便的。”说着苏玉微笑着收拾了下办公桌,“俞先生要不要去我的书房坐坐?”
“这里还有书房?”俞隐冬一脸兴趣。
“是啊,有书房的,看俞先生的表情,一定很喜欢阅读。”
“对,我从小就很喜欢书,那就打扰了。”
“不用客气。”说着苏玉将俞隐冬带到了书房,书房布置得十分温馨、干净,放着许多绿色的盆栽植物,对让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苏玉:“俞先生喜欢喝茶还是喜欢喝咖啡?”
俞隐冬随手拿过一本书翻了翻,“我都可以。”
“请稍等。”等苏玉端过茶进来时,只见俞隐冬正出神的看着手里的书。
看来他对书是真的很喜欢,而且不挑,什么都能认真的看得进去。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本专业的心理学书籍。
“俞先生,请喝茶。”
俞隐冬抬头看向他,微笑,突然说道:“其实,我对心理学也很有研究。”
苏玉心头一跳,“是,是吗?”
俞隐冬摩挲着手里的心理学,“很有意思。”
苏玉顿时觉得有些窒息,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但苏玉的心理很强大,他自己是心理医生,自然不会轻易的露出破绽,表面一片平和的坐了下来,一脸轻松的问他:“俞先生说之前一直在忙着,能说说是些什么事情吗?”
俞隐冬轻叹了口气:“其实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想来医生你也不会太感兴趣。”
说着俞隐冬合上了书,优雅的轻啜了口茶。
“其实在这里,俞先生不用太紧张,可以完全放松下来,毕竟我是你的医生,即不会背叛你,也不会泄露你的隐私。”
俞隐冬:“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我的养父养母过来找我了。”
“是。我记得你提过。”
“他们怀疑我杀了他们的儿子,一直逼迫着我,把他们的儿子交出来,虽然我真的很烦,但是看在他们养育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选择了忍耐。”
苏玉点了点头:“确实很难办。”
俞隐冬:“是吧?一般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决择,我确实没杀他们的儿子,我更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其实我比他们更想知道,我这位弟弟,究竟去了哪儿。”
苏玉:“看得出来,俞先生很烦恼。”
俞隐冬:“那也没办法。谁叫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可奇怪的是,在一天早上醒来,我的养父养母突然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
苏玉猛然抬头看向他:“蒸发了?我……我不太明白,是怎么个蒸发的?”
俞隐冬:“我看到镜子上面留下的血书,正是我那个失踪的弟弟的笔迹。”
苏玉:“血玉……写了什么?”
俞隐冬表情很宁静,看不出他此时此刻的情绪,只是轻啜了口茶,说道:“他说血债血偿,一定会回来找我报仇的。”
苏玉暗自抽了口气:“可是你又没有……呃,杀他们。”
俞隐冬眸光瞬间冷戾下来,一瞬不瞬的盯着苏玉,那神情有些瘆人。他觉得自己刚才太冒险了。那句话无疑挑动了他埋藏压抑在灵魂深处的黑暗情绪。
俞隐冬压低着嗓音凑上前道:“是的,我没有杀他们。医生,你好像不太相信我?”
“怎么会?”苏玉心里有些慌乱,但是表面依旧很平静:“我是你的医生,首先得相信我的病人,当然,我的病人配合我的前提条件,也是要相信我。”
俞隐冬:“我说过,我那个弟弟真的是个很狡猾的家伙,或许是他把我的养父养母带到了国外,或者是一个我完全找不到他们的地方,藏了起来。”
苏玉点了点头:“这个也不无可能。”
俞隐冬:“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个问题一个困扰着我。”
苏玉:“俞先生请说。”
俞隐冬:“我出现了幻听,已经很长时间了。总是有个声音在对我说,去死吧,你这个人渣,去死吧!!”
苏玉狠抽了口气:“男人还是女人?”
俞隐冬摇了摇头:“有时候是男声,有时候是女人的声音,有时候,男人的女人的,都有。我分不清楚,总是在我最想睡的时候,就出现了。”
“为此,我失眠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试过很多种办法,都没有效果。我很痛苦,医生,你有办法的吧?”
苏玉想了想说道:“俞先生,你介意我给你做个催眠吗?深度催眠,或许会有效果。”
俞隐冬摊了摊手:“当然,我完全不介意。”
之后,苏玉给他做了一次催眠。
但是催眠失败了,苏玉的心理防线几乎崩溃,之后,他搬离了那个诊所,没有再见俞隐冬。
阿慈翻着所留下不多的资料。关于那次催眠,只有寥寥数笔。这几笔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更没有提到,他给俞隐冬催眠的过程,究竟知道了什么。
其实,阿慈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劝戒着自己,不要再查下去,知道越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可是……那人是于风眠啊!
阿慈没办法就这样放任着不管,何况当时遗留下来的问题,至今依旧还在。
俞隐冬,于风眠。魏鸣,这三个人之间……不,是两个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羁绊呢?
或许,她的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应该从俞隐冬查,因为她并不知道,俞隐冬,于风眠,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存在过的。
若说真实存在的那个人,暂时能确定的只有魏鸣!
眼看这一年的暑假也快到了,阿慈在陪着于风眠吃饭时。突然说道:“我觉得我的钢琴需要再好好学习一下。”
于风眠感到讶然:“我不觉得你对钢琴热爱到这个承度。”
阿慈:“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于风眠失笑:“想当初还不是我压着你学习,你还一脸不情愿,这时自动请命,让爸爸我真的大吃一惊。”
阿慈:“你难道不知道,人是会变的吗?现在我长大了,而且对自己有点要求不好吗?”
于风眠:“好,那你打算怎么学习?”
阿慈:“我当然不好意思再占用爸爸的时间,所以我想接受不同的风格与环境,比如说暑假班,音乐学院,短暂的学习一下。”
于风眠想了想,“你确定?”
阿慈:“当然。”
于风眠:“那你自个儿应该有查资料。想去哪所音乐学院?”
阿慈:“立风。”
于风眠眸光骤然沉下,“离这里有点远,都快出市了。”
阿慈:“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你,这对我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
于风眠的语气有些奇怪:“立风啊……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如果你真的想去,那就去吧,我会替你安排。”
“谢谢爸爸。”阿慈放下了碗筷,起身拿过了背包:“我去学校了,明天下午有课,所以不会回来。”
于风眠轻应了声:“路上小心。”
阿慈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折回了身,在于风眠跟前站定。
于风眠讶然的看着她:“还有事儿吗?”
谁知阿慈突然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于风眠表情略显动容,失笑:“怎么了?舍不得爸爸了?”
“于风眠……”
“嗯?”
“于风眠,不准你离开我。”
于风眠浅笑:“怎么会?谁都可以牺牲抛弃,唯独你,爸爸还真是舍不得。”
“为什么?”阿慈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上,能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旋律
于风眠难得温存的顺了顺阿慈乌黑的长发,温存道:“只有你在我的身边,我才觉得不是一个人。”
“只是因为,怕寂寞吗?”
于风眠:“大概吧。”
阿慈仰着脸看着他,突然凑上前吻了下他的唇。于风眠表情无动于衷,冷冷的打量着她。
“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一个女人的。”
于风眠:“你这个傻孩子,多个后妈,给你折腾,难道不好?”
“不好!”阿慈愤愤起身,警告着:“你要是真的给我找后妈,我就弄死她,信不信由你。”
“爸爸好怕。”于风眠作得一匹,抚着胸口一脸惊慌。
阿慈对于他作做的模样,冷哼了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风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沉下。低呐:“阿慈啊,真是抱歉,你要的,我给不了你。”
阿慈当天下午并没有去学校,而是去找了苏玉。苏玉的地址,也是问童言要来的,她并没有去苏玉的医院,而是来到了他的家里。
苏玉开门时,看到阿慈,多年心理医生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与普通人不一般。
“你是?”
阿慈:“请问,是苏医生吗?”
苏玉微笑:“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阿慈看了看四周,问道:“我能跟您进去再说吗?”
苏玉想了想,请阿慈进了屋内,阿慈看了看苏玉的家,打扫得一尘不染,十分干净。
苏玉请她坐下来,又拿来了水果和茶点招待她。
“小姑娘,请问找我什么事?”苏玉很耐性的问道。
阿慈:“关于一个个人。”
苏玉讶然抬头看向她:“什么人?”
阿慈:“俞隐冬。”
苏玉也不知是慌了还是怎么回事,手里端着的茶水给洒了下来,他赶紧抽了几张面巾纸,将泼出来的茶水擦拭个干净。
阿慈打量着他,一个心理医生。也掩不住惊慌的表情,她更加不由得好奇,那一天,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苏医生,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苏玉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说,是什么人?我刚才没听清楚名字。”
“他叫俞隐冬,难道苏医生就没有什么印像了?”
苏玉假装着想了许久,摇了摇头:“这些年来我遇的病人实在太多了,这个俞……俞隐冬,我真的想不起来,但好像真的挺耳熟的。”
阿慈冷笑:“医生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印象的,俞隐冬在十年前,一个夜晚,你曾经见过他,他身上都是血,你害怕极了,但是你还是接待了他。”
苏玉双手在微微颤抖,不安的盯着眼前的女孩,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得问她:“你到底是谁?和那样俞先生有怎样的关系?”
阿慈:“我爸爸和俞先生是很好的朋友,这些年来一直在找他,但是怎么也找不到。”
苏玉拧起了眉:“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
阿慈:“同生共死的朋友。”
苏玉冷笑:“他应该没有朋友吧?你到底是谁?如果你不说实话,那么,我也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请你出去。”
说着,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面,起身正要请阿慈出去。
但是阿慈坐在沙发上,八风不动的盯着苏玉,那眼神,让苏玉想到了很多年前,俞隐冬的眼神,他们很像,很像!
“苏医生不要生气,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谈,放心吧。我当然不会伤害你,但是如果你对我撒谎,我就不一定了。”
苏玉抽了口气,他这是走了什么背时运,十年前遇见一个变态,十年后又遇着一个相同的变态。
而且他们真的不是说说,像他们这样的人,这样的眼神,杀一个人,或许真的不在话下。
苏玉无奈,重新坐了回去:“你要问什么?”
阿慈:“我想知道,你当时给俞隐冬催眠。都知道了些什么?” 阿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