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错了,但也没看错。
延虚和尚被董磊踹出去后,他那颗光头忽然就离开身体朝我们飞扑过来。
志强道长眼疾手快,桃木剑向上一翻,一剑刺中光头右眼……
熟悉的飞头降,延虚果然是徐门鄂派的人。
但被志强道长刺中后,延虚的光头忽然张嘴开口,叫了声“师父”,随即又宣了句“阿弥陀佛”。
再看他的身子,竟盘坐在地双手合什。
永平方丈忽然醒悟:“他不是真凶!”
上前一步,他同样双手合什,看着徒弟的头问道:“延虚,对告诉为师是谁吗?”
那颗人头又再开口,却是在质问我:“胡佐,你把董家老爷子怎么样了?”
不过他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孽障!”孤宏道长抢着叫了一声,一道符纸又打过来,正中延虚的额头。
延虚开不了口了,被符纸打中后,他的人头在志强道长的桃木剑上,像遇到烈日的冰块一样,化成一缕缕黑红相间的液体,噼里啪啦地溅落在地。
而他那没了头颅的身体,也在同时侧倒在地,但仍旧保持着盘腿合什的姿势。
这一幕幕意外,一次比一次诡异。在董家忙碌的人,除了他们本家、几个大师及随从外,全都已经崩溃,“呼啦”地哄乱着就往门外跑。
那些人有的是他家亲朋,更多的应该是他家的员工,都是来他家帮忙或服务的,接二连三地见了这么多意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易。
我和几个大师则见解相同,几乎都是顾不上延虚的事,一齐跟着奔向大门,嘴里也都大声叫唤:
“别跑,外面危险。”
“施主们回来,屋外不安全。”
“各位善人,这时候走不得。”
……
屋外确实不安全,董家这里中了降头已成事实,此时就算延虚是唯一的真凶,所有人也得祛除秽气后才能离开,否则别说外面小区里阴气甚重,大白天也可能被降头的后遗症所害。
何况,我已经肯定,延虚和尚只是个受害者,是被降头师寄生在了身上而已,就如徐健一直寄生在徐式东身上一样。
寄生者已经被王荣发联合两个道长所灭,但真凶绝对还在暗处没有现身,否则最后延虚不会用飞头降舍命做无谓的挣扎。
他在这时用飞头降,肯定是被人所逼迫不得已。
大师们的叫声都带着罡气用上了法力,那种声音是真正的当头棒喝,自然能让那些慌乱的人镇定下来,但真正回来或停下的人不到一半,其余的终究还是跑了,很快就消失在小区道路。
“罪过,罪过,阿弥陀佛!”永平方丈在摇头叹息。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孤宏道长在为那些人祈福。
王荣发也举起《圣经》,大声祷告:“主呀,请你放过无罪的人。”
我也想有点行动,毕竟今晚上即使像延虚这样被寄生的人,全都是无辜的。
董仁廷却从身后将我抱住,一把剪刀的刀尖抵在我肚子上,近乎疯狂地叫道:“胡佐,你说,你把我父亲怎么样了?”
我们忙着跑出屋外的人,却没留意屋里,董仁廷听了延虚发出的女人声,估计追问了董磊楼上老爷子的事,董磊已经告诉了他。
法力修为什么的,在这种情况下都是枉然,董仁廷的剪刀已经将我的脖子戳破了一些,只要他稍稍用力,我就会被他刺破喉咙。
我很绝望,以董仁廷激动的情绪,我开口后无论如何解释,他的剪刀都会给我致命一击。
被他这举动吸引的大师们,同样束手无策,而董家的人和被我们叫回来的人,一样的被这幕惊呆。
危急时刻,一道白影从门外扑来,越过我的肩头冲向董仁廷,顿时将他连同抵在我脖子上的剪刀一起给扑开。
“有鬼!”
白影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让董仁廷猝不及防,但无论是大师们还是董家的人,都看见了,顿时就有人惊呼高叫。
永平方丈他们,还一齐回身将法器对准了我。
确实是鬼,但那白影的速度实在太快,连我都没能看清她的真空,只能判断是一个穿着连衣裙披着头发的女鬼。
不过我的心情很激动,因为那女的将董仁廷从我身后推开后,立即就消失在我的身前,而我戴在胸前的银鼓,则顿时一阵透骨冰凉。
——不用想都绝对是张燕。
若不是她,任何鬼魂都不可能钻进我的银鼓,张燕是唯一有被我用法力加勅收进银鼓经历的鬼,加上这几天给她招魂,我也一直用银鼓相请,所以现在我的小银鼓对她来说,可以进出自如。
换成别的阴魂,对银鼓只怕避让躲着还来不及!
这女鬼的出现,让我兴奋得暂时忘却了董家的事,也忘却了自己正处于降头之地的危险。
我没有离开徐佳家的主要原因,便是对张燕放心不下,她那晚在大学女生公寓,不但帮了我大忙,被赵丽嫙用黑狗爪误伤后,又去无间鬼域带胡倩岚和董磊回宿舍,鬼力消耗得太大,以致我无法为其招魂,我还以为她坚持不住已经魂飞魄散了呢。
就这么一愣神,永平方丈他们已经回身冲了进来,五个大师团团把我给围住。
“胡佐,还真的就是你,亏得我不计前嫌那么信任你,没想到是引狼入室。”
被张燕鬼影吓得一阵短暂的沉默后,道行开口的董磊已经认定了我是今晚的真凶,叫声更加的悲愤。
张四贵跟着开口:“胡大师,你被附身了?”
王荣发瞅见了我脖子上挂银鼓的银链,代我应了一句:“不可能,胡大师戴得有银器,恶灵不可能附他的体。”
“没有鬼气,他确实没被鬼迷,莫非我们所有人都眼花了!”志强道长也觉奇怪。
孤宏道长则问我:“胡大师,刚才那个是你养的吗?”
一人一句话,便能看出几位大师见识的不同。
永平方丈则已经肯定了孤宏道长的看法,回头对董磊解释:“小董施主,老衲以人格担保,胡施主绝非真凶,刚才是他养的阴魂在临危之际出面护主而已。老衲两个徒弟突遭不幸,跟你的心情感同身受,你得相信我。”
“老秃驴,你别咋死的都不知道。”董磊已经彻底失去理智,指着永平方丈大骂:“你是我大嫂请来的吧,大嫂的丈夫儿子都已惨死,你觉得自己能跑得掉吗?”
永平方丈自然不会小气到和他计较,但听了他的话后,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便疑惑地看向正在给死去的董家小孙子换衣服的董鑫老婆和董品。
我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董品正在安慰自己大嫂,还真就如董磊之前所说,他对董鑫老婆的动作神态过于亲密,有点超越叔嫂的感觉了。
在董家眼目前的这种状况下,原本也很正常,我会那种认为,是因董磊说过两人的事。
而永平方丈乃世俗红尘之外的人,却也能一眼看出。就见他顿时面色一沉,朝着董品喝道:“董品施主,你今天请我前来,真正的目的,怕不仅是给令尊超度那么简单吧?”
董品神色很惊慌,尴尬地放开拉着大嫂的手,一时竟无言以对。
我的看法却不一样,他会这样,只是忽然间被众人目光聚焦的正常反应。
董仁廷则彻底误会了,又把剪刀指向董品吆喝道:“品儿,是不是你?昨晚我哥死的时候,办公室上下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场,你老实交待,为什么要对自家人大开杀戒?”
“别起内讧。室内的罡气已破,得先将逝者入殓。”孤宏道长出声劝解。
我也看出来了,自打张燕闯进来救我过后,阴气跟着席卷而入,此时最忌讳的,是活人心里的猜忌。阴魂绕灵,遇命还魂。怕就怕灵堂里的尸首诈尸。
不说出来,是我觉得事情应该得按降头师所料的发展下去,否则我们永远在明而真凶在暗。 大师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