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师们这样看着我,我便把这两天连续打车遇到吴迪的事说了,但我仍未透露半点关于徐佳被盗梦之事,只说觉得与吴迪真的缘分不浅,答应了他的请求,约好第二天去村里看看。
“有问题。”张四贵先忍不住,听完后便叫了一声,随后又给我分析:“胡大师,你应该知道的,你与吴迪的三番相遇,这不是缘分,也不是巧合,这他娘的是明显是故意来遇你嘛。”
孤宏大师笑道:“以胡大师的修为,岂有不知此事蹊跷。”
张四贵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永平方丈:“方丈,胡大师是我们的福星,您看这事咱们……”
他的意思很明确:我遇上的事情不简单,想大家一起分担。
永平方丈微微一笑,没回应张四贵,而是对董老爷子的阴魂说道:“董老施主,你的请求也不是不可,但我们现在都以胡施主为主心骨,恐怕你得跟他商量商量。”
我对永平方丈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他这样说,明显是叫董老爷子对我知无不言,以助我释疑。
孤宏道长和张四贵也反应过来了,征询我的意见后,咱们三人上前,跟永平方丈一起敲响法器,齐声高唱了一段《地母慈悲经》。
这也是在超度法事中,各宗各教唯一相同的一段经文。
得我们四人齐诵加勅,董老爷子的阴魂更强,即使天亮后旭日东升,他也不用刻意回避的了。
经文诵完,永平方丈他们三人径直收工,回屋休息,故意留下我们一人一鬼留在道场。
董老爷子的年纪,足可以做我的爷爷了,但他是鬼我是法师,尊卑有别,待只剩我俩后,便来我面前跪拜感谢。
我也不拒,点了三支青香给他后,坐上法壇将法螺一吹,然后问道:“董老大人,吴家坝的事给我说说。”
董老爷子跪到法壇下,抬起头点了点回应道:“就像刚才孤宏道长和你说的那样,不过孤宏道长有一点没说,吴家坝风水宝地,当年永济大师为什么会说我镇不住呢,因为那是一个龙脉。”
风水学很复杂,我也只是略懂一二,知道“龙脉”二字的含义。
其实不是说龙脉就真的是天子之脉,但龙脉代表的,向来与官运相通。龙脉有大小,有的人家看到个龙脉,先人恰好适合安葬,自然荫及后人子孙,做到个乡长一类的官,又或者做到县级的要员,那正是因为龙脉大小且八字相符。
董老爷子一介商贾,却想葬去龙脉,说起来也不是不合适,但有舍了西瓜拾了芝麻的意思,所以当初永济大师的见解很正确。
董老爷子接着又说:“原本吧,以永济大师的法力,亦可实现我们董家弃商从政的愿望,如果我归西后能葬在吴家坝,三代之类,董家必出政要,而且无论人、财、气、运,均比从商时更旺。”
“但永济大师说了,此地龙脉虽是大龙脉,但正因铜味太浓,他才坚决予以阻止。”
“首先,那里的风水更适宜活人居住。其次,从政之人财运太旺不是好事,过之后被查老底,便得不偿失。”
“所以后来,我到京城找了一个得道大能,就是想把那里的财运给改掉。”
“大能来了后,没给我改风水,反而带来了上头的一道命令,也就是孤宏大师所讲。”
说着他不解道:“我暗中访了一下,那人已经官居京城,咋就来跟我抢这小小省城的一块地呢?”
我不是要听他抱怨,更不是给他释疑。待他讲完后,便微笑道:“你现在又请我们为你们一家三代立衣冠冢,想必已经知道了些原因吧?”
知道我是明白人,董老爷子不卖关子了,点头道:“有些事呀,真的是做了鬼后才看开,也只有等做了鬼后才明白。”
“那个抢我风水的人,便是徐门护法徐应龙,他要的当然不是官运,官运他已经找到更好的风水,早就把祖上五代的坟都迁了。”
“徐总看中的,实则是吴家坝的财运,官运财运双双亨通,那他今后便可一览众山小了。”
“而且吧,我发现当年所请的大能,其实一直都呆在吴家坝,做着保护风水的事。”
“我家遭难,罪魁祸首虽说是不孝子董仁廷,但归根结底还是徐门。”
“胡大师,你也看到了,我董家一夜之间是真的垮了。所以我就想着,只有悄悄将衣冠冢立到吴家坝,好歹沾沾徐总的光,这样才能保住董家的家业。”
法壇下面,阴魂自不敢有谎言,董老爷子也算对我知无不言了。
我听过后,心里微微感叹:原来还是与徐门鄂派脱不下关系,看来吴家坝的事,不仅只是针对徐佳,或许我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但董老爷子对徐门鄂派知道的不多,只知道鄂派是一个分支,真正的徐门是正宗道家,徐应龙则是徐门的护法。
我见问不出更有用的东西了,便试图劝他:“董老大人,财由气长、气由心生,董家虽遭灾厄,但尚留贤孙董品延续香火,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你若真的想德佑后人,我觉得应该托梦于董品,让他诚信经营、常念善心,如此一来,凭借之前留下的家底,保住董家商业江山,也不是不可以的。”
“相反,如果留了衣冠冢葬去吴家坝,靠风水养财,可养一时也未必能养一世,更别说世代相传。”
“而且风水应天地灵气而生,也应天地灵气而动,难说一夜之间,宝地变祸地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反而弄巧成拙了……”
带着法力加勅,我一番相劝后,董老爷子便有些犹豫。
我趁势抓起永平方丈摆在法壇的木鱼,轻轻敲了三下,默念黄泉经,没多一会,他便大彻大悟。
“闻胡大师一席话,感觉白活了几十年。后人有后人的缘法,衣冠冢的事就此作罢。”
董老爷子伏首忏悔:“百年树人,终离红尘。谢谢大师的度化,老朽这就跨入黄泉,再世不识大师之面。”
我见他再无尘世牵挂,便又拿起法螺吹响,同时摸出铜招请阴差。
香烛纸火奉上后,两道影子从地下凭空冒出,这便是正牌的阴差了。
我超度法事做的不少,但阴差的真面目,却是第一次见到。原来阴差虽属黑白无常二帅管辖,却并非就是黑白形象示众,此时来的,一身汉装官服,面貌却与正常人一般无二。
我对其磕了三个头,以法旨加诵后,阴差也不与我多言,抓住董老爷子阴魂便要转身。
董老爷子却忽然回头,对我说了句:“胡大师,徐应龙让我请的那个得道大能留在吴家坝,好像是在炼就一种极厉害的……”
他未说完,已经被阴差带着消失在原地。
我心里暗骂,这老头活在人世也是七八十年,咋说话吞吞吐吐不一次说完,搞了个半截子悬念扔给我?也不知当年他在商场如何打拼出那番江山的。
永平方丈他们听见我的法螺声,知道我是在请阴差了,一齐出门,待见阴差现身带走董老爷子后,孤宏道长走来笑道:“果然还是得你亲自出手,董家这老头牵挂未亡人,始终不肯前往黄泉,我都差点把他找散了。”
张四贵笑道:“是呀,要是他再不报出高价,现在哪有入轮回的机会?不过胡大师呀,你这么就把他度了,我们可都损失不小。”
永平方丈没跟我开玩笑,上前建议道:“此间事情告一段落,白天我们就休息一天,到下个夜晚再超度其他亡人。天亮后,我们一起陪胡施主去吴家坝走趟。”
人多力量大,有了他们的支持,我顿时信心百倍。吴家坝的事,是该越早处理越好。 大师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