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坝的事,我感觉自己解决不了,如果三位大师为了帮我而有个三长两短,我更担当不起那么大的因果。
思虑再三,我向永平方丈他们坦言:“大师们不但慈悲为怀,而且我们也就萍水相逢,你们却对我肝胆相照,胡佐心中甚是感激。”
“不过,吴家坝的事,我决定不管了,只求众位大师能赐我几道平安符箓,能保得徐佳她们几个姐妹的平安。”
阴阳先生向别人求符,要是给我父亲知道,又得用竹篾条抽我了。
不过我是诚心的,平安符我也会炼制,但符箓的效果与炼符之人的法力修为有关,多求几道符来,徐佳她们的安全便多几分保障。
永平方丈的意思,是即使不管吴家坝了,也把怀仁寺腾出一个别院,让徐佳她们暂时居住,毕竟谢庆武也说了,叫徐佳找寺庙或道观躲上四十九天。
孤宏道长赞同永平方丈,而且建议,尽量把徐佳她们学校做过怪梦的同学都叫过来,我们虽然管不了吴家坝百姓的死活,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村外还有人因为那村子而遭殃。
“今天的事,我仔细想了想,包括我们自己都险了又险,我是真的不敢再有任何举动了。”我显得有些沮丧,叹了一句后,说出真实原因:“现在已经打探清楚,吴家坝的事是有关部门不让插手,如果我们参与,势必会受到干涉,到时出力不讨好,适得其反。”
“所以,我们还是专门做好董家的超度吧。”把决定说出来后,我也表露了自己的打算:“董家事情一了结,我就打算回老家,一辈子呆在那做个阴阳先生,不再出来了。”
见我心意已决,大师们不再强求,实际上他们得知我的决定,也都不自觉间露出轻松的神态。
是呀,自身难保的时候,谁还有精力管他人之事。俗话说得好:所有的责任、义务、善良和爱心,全部都得以实力作为基础。
但徐佳我是不能不管的,跟孤宏道长说好,白天我在道场道壇念了几个小时的经,天黑后我仍旧回大学去看着徐佳她们。
到了傍晚,张四贵仍跟我一起走出庙门,但他没单独离去,跟我漫步了一段后,忽然问我:“胡佐,你要不要去鬼市?就是你初次遇到吴迪时,他说的那个民俗用品有灵气的市场。”
“张大师……”我刚接话,张四贵却摆手打断。
点了支烟抽得两口,他接着说:“我要去鬼市,如果你去的话,我可以先跟你去学校,把平安符交给那几个女娃儿,然后再带你一起去。”
我点头道:“直接过去吧,不用管我那几个朋友。”
“我就看出你小子不简单。”张四贵笑道:“嘴上一套背地一套,不过我宁愿相信你真是为了我们好。”
张四贵说对了,我在怀仁寺的决定,并不是我真正的决定,吴家坝的事我决不可能不管,我只是不想再让几个大师参与。
或许我没有能力去处理那里的事,但我不去不行,因为吴老头他们要加害的,是徐佳和她的几个姐妹。
至于徐佳她们,我已经让胡倩岚把徐佳和赵丽嫙一起接到她家暂住。胡倩岚的父母都是市里的要员,吴家坝的事又是某些部门知情的,她们躲在胡家,比什么平安符都管用。
张四贵的话还有另一层意思——我对他们三个大师有怀疑。不过这层意思我俩都没捅破,就像他说的,他相信我是为他们好,我也真希望自己是为他们好……
据张四贵所说,鬼市夜间子时开市、卯时闭市,时间还早,我俩打车先去某个夜宵摊吃东西等着。
“连续两天在怀仁寺吃斋,嘴都快淡出个鸟了。”
张四贵点了几大盘肉,抬了箱啤酒来,吃喝开后问我:“如果能把事情解决,你有什么打算?真想回乡下当阴阳先生?”
“你跟我一起去吗?”我调侃他。
“不。”张四贵却很认真,咬了一口大羊腰子后,含混不清地说:“自古以来,庙堂道观里住的,都是一部机器似的存在,人家的手指朝东,庙观的旗子就往东。”
“民间真正有事,谁来关心过了,真正出手解决的,恰是我们这类没有宗堂庙室的散人。”
“但我们这类人嘛,触碰不到某些人利益的时候,得到的支持比方丈呀、道长他们要多,只不过用完以后,立即就又当作牛鬼蛇神打压。”
“以前教我本事的一个师父,要我正式拜师入他门下,但我没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入了那道门,做事就束手缚脚了。”
他的感慨和牢骚一多,我俩的关系感觉就又近了一些。
于是我也不忌讳,直接问他:“张大师……”
他应该和我的感觉一样,摇着羊腰子纠正道:“我都叫你胡佐了,你别整天大师大师的,特别是到了鬼市,不知有多少能人大德,到时你叫我大师,不被人笑掉了牙才怪。就叫我声四哥吧。”
我微笑:“四哥,村子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是没有的,做我们这行,切忌事先有打算,因为死鬼不会按我们活人的规矩出牌,死鬼背后的人,更加不讲常伦道理,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张四贵好像有点醉了。
见我默然,他又笑道:“不过嘛,我跟吴迪讲好了,让他先去准备一车粮食,等我明早去查验过后,送到村子里去。”
我心里一惊,问道:“他敢进村吗?你叫他进去,那岂不是害了他?”
张四贵笑道:“不是我叫他去的,是他恳求我。你自己想想,如果自己的父亲、家人在那种地方受无穷无尽的折磨,你坐得住不?”
笑过之后,他忽然来了句:“以我的猜测,如果今晚我不带你来鬼市的话,你必定会找那个盗梦的吴迪,让他带你来的吧?”
我心里又是一惊,张四贵这话,看似猜中了我的心思,但言外之意,好像他也有怀疑,至少以孤宏道长和永平方丈不放心。
他读懂了我的神情,又笑道:“今晚呀,我偏要让那个梦中吴迪满世界找你,却满世界都找不到你。这样一来,不就证明你是真的临阵退缩,真不理会吴家坝的事了么?”
真不愧是大师,张四贵这番话,让我佩服的同时,也让我领悟到一个道理:无论各行各业,除了拼实力外,更重要的是拼心计,修者也不例外。
难怪在我的印象中,张四贵的修为不怎么样,但即便像志强道长那样的人遇难,他也能在董家保全自己安然无恙。
夜宵点的肉大半是他吃的,酒也大半是他喝的,时间差不多后,他叫我收敛身上气息,并给了我一个面罩,说可以到鬼市去了。
我有点无言,他给我的面罩居然是个海绵宝宝,而他自己的则是个派大星,都是动画片里的角色。
更让我无言的是鬼市地点。
以前我也了解过一些鬼市的资料,那种市场一般都设在古玩市场文物街,或者是相对偏僻的地方,但张四贵带我去的,居然是市中心的一家极其繁华热闹的歌舞吧。
但我们没在大厅里停留,进去后他带我直接穿过那乌烟瘴气的地方,然后到了一部电梯前,乘坐电梯直奔18楼。
“十八楼,寓意十八层地狱,进入此楼,便所有楼层都是地狱。”张四贵带我下电梯的时候解释了一番,让我蓦然想起徐佳的家也是在十八楼。
那个或许只是巧合,这里的十八楼下了电梯后,是一道厚厚的铁门,张四贵去到门边,点了三支香,又烧了一大把冥钱,就见那门缓缓打开,一个脸白得瘆人的男子站在门后,面无表情地报了声:“收到门票六亿,准入两人。”
我眼睛都看直了,这里守门的都是只鬼,名副其实的鬼市嘛。想不到繁华的都市中心,会有这么一个奇葩的地方存在。 大师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