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幽阁深居偏远,与冷宫相差无几那种,整座宫殿从上到下,包括李云娇和碧玉在内,只有七个人,两个宫女,一个嬷嬷,两个洒扫的小太监。
以至于进宫两个月,连皇帝的影子都没见着一面,当然,李云娇巴不得皇帝不来,待过个两三年,外面也平静了,她再寻个机会悄莫莫出宫。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她还不想干嘛干嘛,想去哪去哪。
那个时候她就带着碧玉两个人,游山玩水,赏遍名川大山。
然而,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是很骨感。
第三个月末,突然有群太监鱼贯而入,送了几盒子金银珠宝,并称:“着怜幽阁甄贵人今晚紫阳殿侍寝!”
李云娇一个趔趄,被碧玉及时扶住,木讷讷地谢了恩,领头的太监一挥手,带着一群人转瞬离开。
老嬷嬷和两个二等小宫女见人走后立马喜笑颜开:“恭喜贵人,贺喜贵人,过了今晚,贵人怕就要平步青云了!金梅,喜鹊,快准备着,给贵人沐浴更衣,好生打扮。”
碧玉搀着李云娇低声道:“主子,怎么办?”
“准备一通冷水,伺候我沐浴。”
碧玉皱眉,这怎么行,装病也未必要真病吧?
“傻瓜,你忘了我是要去侍寝么?这个时候病了,如何能不令人起疑,没准就会有太医什么的前来诊治,咱们初来乍到,万一被揭穿,你说会怎么样?”
不就是自投罗网?
他们原本就是混进宫的,因为时间紧迫,,只能随便找了个平民家的女子冒名顶替,只要有心人稍微一查,就得露馅。
“那,委屈主子了!”
“不碍的,只要熬过这阵子,咱们就能自由了。”
李云娇三分真七分演技成功糊弄过第一次侍寝,太医开了药吩咐三碗水熬成一碗,注意休息。
怜幽阁里除了李云娇主仆,没一个高兴得起来的,大好的机会平白错过了,她们这位主子是不是犯什么说道?还是真没那个做主子的命?
那他们跟了这样一个主子,怕是注定出不了头了……这可怎么办?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宫里当差的奴才,谁不想跟个位高权重,深受皇恩的主子。
“就咱们这位?我看怕是悬了!”
“可不是,咱这怜幽阁,八百年都不见的被想起一回,好不容易得了临幸一次的机会,偏偏这个时候病了,这可倒好,估摸着一年半载都未必再有下次了。”
……
几个奴才背后议论,被碧玉听进耳里,回头转告给了李云娇,这样下去怕他们会起反心,李云娇摆手不予理会。
“随他们去吧,人各有志。”
“可若是他们都走了,日后洒扫的活儿谁干啊!”
李云娇:……
感情她担心的是这个!
“这简单,咱不是还有些私房钱么,拿出来贿赂贿赂,人总是向钱看的。”
碧玉照办,果然几个奴才比往日勤快多了。
李云娇干脆自娱自乐,在宫里开了片荒,将原本的花坛改成了菜地,种起萝卜白菜,以及南瓜土豆,还有生姜。
“这生姜可是好东西。”
“主子为何懂这么多?”碧玉狐疑,主子不是瀛洲公主么?自幼养尊处优,瀛洲皇室还教皇子皇女种地?
李云娇干咳两声道:“还有你家主子不懂的事么?”
碧玉:……
好吧,她就不应该问。
七月仲夏,天启与大燕不同,天启地处东陵,四季时节没有大燕那么分明,夏季较长,尤其是仲夏,格外闷热,李云娇有些不太适应,热的几乎中暑,就连晚上都还闷热的厉害。
“碧玉,我出去走走,实在太热了,去透透气。”
“奴婢陪您。”
李云娇摇着团扇摆手:“不用,我不走远,丢不了,你先去睡吧,我转一圈就回来。”
碧玉遂没在坚持,李云娇独自一人出了怜幽阁,顺着林荫小道走了一会儿。
廊下一处清泉,吸引了李云娇的注意。
绕道出了回廊,李云娇坐到一块大石上脱下鞋袜将两只脚泡进水里。
嘶……
舒服的她到吸口气,凉爽多了。
趁着月光,李云娇难得玩兴大起,踢动双脚拨水,嘴里轻轻哼唱一首后世很流行的小曲儿。
“袖风染雨花台下酒共饮,青丝风凌三千愁肠谁系……”
李云娇刻意压着嗓音,调子浓郁深长,一时太过投入,竟然没发现身后有人有过。
“曲子很好,词儿也不错。”
一三四十岁开外的中年男人撩袍坐到李云娇身侧,勾起一抹笑意,看似十分随和,身后的人忙打手势,屏退左右,自己也十分识趣地躲到不远处。
“多谢夸奖,不过不是我作的,一时兴起,传唱而已,见笑了。”
李云娇脸上笑着,心里却在暗忖此人的身份。
大半夜还能在宫中游逛的,除了侍卫,太监,就只有皇帝。
听闻天启皇帝已年过五十,如今看来但也不像,这男人看模样大概只有三十出头,四十不到。
“呵呵……”龙圩低笑,这宫里头难得有这么随意的女子。
一时兴起,随口聊了几句。
很意外,这小女子通古博今,有些新奇的地方,着实引人注意,倒也有趣。
聊到最后,竟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她已经开始打起瞌睡,一时不忍,决定放人。
“好了,时候不早,今日就到这里,你也回吧。”说罢转身便走,待发现李云娇一溜烟小跑消失后,忍不住失笑。
“去,查查此女身份。”
“是!”
第二日一早下朝后,龙圩得知,昨晚的小女人居然是他后宫的妃子,一时微愣,他以为是个小宫女。
穿成那个样子,还大刺刺脱了鞋袜在清泉里玩水,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当着陌生男人的面,还能聊的风生水起。
龙圩眯起眼,这么有趣的小女人,怎地才被他发现到?
“她就是日前唯一一个在朕传召临幸时,病倒的那个?”
看她昨晚那活泼灵动的样子,也不像那种弱不禁风的,十有八九是装的。
好个无法无天的丫头,胆敢愚弄朕!
“摆驾怜幽阁。”
李云娇正在庭院里摆弄竹筒引水浇灌菜地,忽然听到两声刻意为之的咳嗽,乍然回神。
整个人大吃一惊。
竟然是昨晚清泉边上遇上的那位。
“甄贵人,皇上在此,还不速速接驾!”皇帝的贴身太监提醒道。
“臣妾给皇上请安。”李云娇第一次朝人卑躬屈膝,从前在大燕,可从来没给百里钦行过礼。
这就完了?龙圩咂舌,头一次有人向他请安这么,呃……简明扼要,而且看样子还很不情愿。
“免了。”
到底身为皇帝,龙圩很快回过神,抬手虚扶起李云娇:“丫头,咱们又见面了。”
丫头?
李云娇心中一闪,大概十几年前被家里长辈这么称呼过吧?久的她都记不清了,她这张脸虽然大概只有二十出头,可心理年龄实打实的三十好几了。
不过天启皇帝听说已四十出头,比她大上不少,这么一想也就释然了,不过就是个称呼,只要他不是来兴师问罪,秋后算账的,其他都好说。
“在弄什么?”
龙圩好奇,昨夜便知晓这是个异想天开的古怪丫头,脑子里装的东西都分外新奇,所以刚刚看到她聚精会神地摆弄这些东西,一时间竟没让人打扰。
“臣妾闲来无事,在此处种了些农作物,待秋后时节,瓜熟蒂落,可以吃上自己亲手种的瓜果蔬菜,岂不美哉,这些事臣妾研制出来代替人工浇水的。
皇上您看,这些竹竿都是空心的,前面不远有处水塘,听说是从宫外流进来的活水,用来灌溉再好不过,臣妾搭这些东西是用来引水的,这样就不用人工费力去挑水浇灌。”
这法子现代随处可见,这个时代却没有,一时新奇,皇帝身后的太监总管没忍住问道:“这竹竿支这么高,如何将水引上来?”难不成水流还能倒流不成?
龙圩虽没开口,却同样看向李云娇,想知道她怎么解决。
李云娇将人待到水塘那里看:“这个叫水车,以风和水流推动风车转动,能将水倒转引上来,如此流进竹筒。”
这水车可是她和碧玉带着怜幽阁所有人弄了好几日才做出来的。不过好在破俱效果。
大总管新奇,啧啧不已……
“贵人好本事!真真是聪慧过人。”
龙圩侧目,确实有些本事:“竟耍小聪明。”说话捏了捏她的鼻子,竟有些宠溺的意味。
李云娇下意识闪躲,有些心跳加速,这皇帝莫不是真把她当自己妃子了吧……
指尖触感落空,龙圩定定看向悬在空中的手,李云娇略显尴尬。
“皇上可觉此法甚妙?臣妾想了好久才想到的!”明明心底惊涛骇浪,还要装傻充愣,李云娇心累得很,果然皇帝什么的,应该有多远离多远,当初为了躲避百里钦进了天启皇宫,是不是个错误?
龙圩收回手背在身后。
“投机取巧,小聪明倒是不少,是不是满肚子馊主意,嗯?”
看李云娇咕噜着眼珠子,晓得又在编瞎话出来,故作深沉道:“说实话,否则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李云娇无奈,只得装模作样半跪在地上:“臣妾惶恐,臣妾不敢。”
惶恐?
龙圩气短,明明半点害怕的心思都没有,却偏偏装出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看着就很碍眼。
“行了,起来吧,朕又没说把你怎么样。”
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手,李云娇硬着头皮把手递过去,龙圩用力一拉,将人扯进怀里。
“陪朕用膳。”
绝对是肯定句,意思就是不容拒绝,一顿饭下来,李云娇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连碧玉时不时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李云娇都不曾察觉。碧玉心急如焚,这样下去似乎情况不妙啊!
看天启皇帝那小眼神儿,分明是对主子起了心思,果然主子说的没错,男人大多都是见一个爱一个,感情来的比翻书都快,童养媳也会说没就没了。
尤其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都不够,时不时还要宠幸个宫女,典型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哼!
李云娇心不在焉陪天启帝吃了个早膳,随后天启帝说还有正事要忙,晚上再过来看她。
噗。
李云娇差点把漱口水喷出来。
晚上?再来?
这是在暗示什么么?
“怎么办主子?天启帝似乎看上你了!”
“看来天启皇宫是不能久留了,想个法子尽快出宫,如今天启帝已经注意到我,最近一段时日怕是不能了,我尽量拖延,碧玉,你想办法弄一套后宫路线图,有角门的那种。”
“好。”
入夜,龙圩摆驾怜幽阁时,御撵刚到宫外,碧玉便急急出来禀报:“启禀皇上,我家贵人突然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为避免过了寒气给皇上,有伤龙体,特意命奴婢前来回禀,今日怕是,怕是不能接驾。”
偶感风寒?身体抱恙?
龙圩握紧扶手,示意落座,下了御撵后不顾拦阻,推开碧玉直奔大殿。
“咳咳……”李云娇躺在床上咳嗽,闻听宫人下跪问安,李云娇支撑着身体下床:“臣妾……咳咳,给皇上请安。”
龙圩瞧她脸色苍白,浑身虚弱无力,心生不忍,将人抱上床盖好被子,小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欲走。
末了又停下来说了一句:“下次不要故意泡冷水,身子吃不消,真病了怎么办。”
李云娇一惊,他知道?
之后一连多日天启帝都没再出现,李云娇问碧玉:“准备的如何了?”
“都准备好了,主子,咱们什么时候走?”
“今夜子时。”
……
李云娇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碧玉弄来的皇宫分布图,发现怜幽阁正处宫墙,与皇宫外只余两墙之隔。
“太好了,咱们只需翻过这两道宫墙,就可出宫。”
天助她也,当初选择这偏僻的怜幽阁,真真是英明无比。
子时将近,正值守卫换岗,李云娇算计好时间,同碧玉两个换上一身方便行事的紧身衣,身轻如燕地“爬”上第一座墙头。
跨坐在墙头上,李云娇冲碧玉打手势:“没有情况,上来吧!”
碧玉脚下一登,纵身飞上墙头,俩人刚跳下去,就被一圈刀剑架在脖子上。
碧玉:说好的没情况呢?
李云娇:……
“爱妃大半夜的,这是要去哪?”
龙圩凉凉地声音从人群后传出来,侍卫整齐划一让开一条道儿,龙圩闲庭散步一样踱步过来。
“皇上,臣妾,臣妾是看今晚月色正浓,想坐在墙头赏月来着,没想到一不小心掉下来了,惊扰了诸位,实在抱歉。”
龙圩嘴角隐见抽搐,谎话连篇的小东西,都被当场抓包了,还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连皇帝都觉无语。
“既然如此,那朕陪爱妃一起赏月?”
“别,还是不用了,我看天也不早,还是各自回去洗洗睡吧,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告退。”
李云娇三言两语想搪塞过去,急着遁走,结果被天启帝长臂一捞,揽进怀里。
“爱妃何必急着走,如爱妃所说,月色正好,不如朕陪你……”
瞧他一脸坏笑,张口一个爱妃,闭嘴一个爱妃的,李云娇听得只起鸡皮疙瘩,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头,今天晚上的天启帝有些怪异啊?
果不其然,龙圩似笑非笑地嘴角轻启道:“朕还不知朕这后宫竟如此吸引人,能将大燕的皇后都招进宫来。”
李云娇浑身一震,果然被他知道了。既然如此,也没继续装下去的必要,李云娇挺直腰身,眸光流转,浑然天成的气势散出,与天启帝的龙威不相伯仲。
龙圩暗暗心惊,不愧是一国之后,百里钦那家伙,眼光倒是毒辣,可惜了,如今人可是在他的地盘上。
“爱妃不必紧张,朕不会将你如何,既然你有心逃离大燕,朕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爱妃以为何?”
“皇上此话怎讲?”
天启帝勾唇:“做朕的妃子,朕保你不落入百里钦之手。”
“落入你手也不见得多好啊?”
“那可由不得爱妃你了。”
……
李云娇这次算是栽的彻底,龙圩绝对是老狐狸,狐狸中的战斗狐。
明知她是百里钦的皇后,却偏偏封了她皇贵妃头衔,位同副后,仅次于皇后,摆明了是在打百里钦脸,啪啪直响的那种。
“本宫不知天启帝意欲何为,不过本宫即是大燕皇后,绝不可能接受天启皇贵妃的授封。”
龙圩似笑非笑看向李云娇。
“朕也说过,此事由不得你,爱妃,过了今日,你便是朕名正言顺的皇贵妃,你才百里钦若是知晓,会如何?”
李云娇怒瞪:“你故意这么做,是想引百里钦上钩,请君入瓮么?”
天启帝手指捏着李云娇的下巴摩挲:“爱妃果然聪明绝顶,无怪百里钦对你宠爱有加,听说为了爱妃你,空置六宫,不过爱妃大可放心,等你成了朕的人,朕也会好生待你。”
李云娇闭着眼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可以被他扰乱思绪,要冷静,努力想到脱身之法。
“爱妃怎地不说话?是不相信朕?不如朕现在就证明给你看,如今圣旨已下,只差册封大典,你会成为朕的皇贵妃已是不争的事实,朕便提前同你圆房也无所谓。”
天启帝欲顷身向前,李云娇被牢牢禁锢在他怀里,心中暗暗吃惊,天启帝竟然也是个武功高手,她那身格斗擒拿术,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
怎么办?
正当李云娇走投无路,差点被龙圩推倒在床上时,一道人影闪出,向天启帝工去。
天启帝反应迅速,回身挡住一击,却被李云娇趁机逃脱出手掌心。
“百里钦。”
天启帝咬牙,没想到,他竟然当真敢来,孤身闯进他天启皇宫!
“尘儿到朕身边来。”百里钦开口道,摘下脸上的黑色面巾,满脸期盼地看向李云娇。
“爱妃可不要信了他的话,他可是来捉你回去的,听话,到朕身后,朕可以护你。”
百里钦咬牙切齿,好个老不要脸的天启帝。
“尘儿过来。”两人对峙,谁都没有先动,只能靠说的。
李云娇犹豫再三,抬脚长百里钦走去,百里钦笑意倍增,天启帝满脸怒容。
“爱妃难道忘了当初是因何逃出大燕的?百里钦他骗了你,他爱的其实另有其人。”
“给朕闭嘴!龙圩。”
百里钦低吼,目光如炬盯着李云娇一眨不眨:“朕发誓,朕自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个,回到朕身边,云儿在等你,咱们的儿子很想你。”
百里钦目露哀求,李云娇心中微动,缓缓向百里钦走去。
天启帝恼怒。
“爱妃未免太天真了吧,莫要忘了,这可是朕的皇宫,天启的地盘,不是大燕,百里钦敢孤身一身闯进来,只要朕一声令下,他可焉有命在。”
“不过只要爱妃肯留在朕身边,朕尚可放他一马。”
天启帝诱之以利,李云娇犹豫不决,亦如天启帝所说,如今百里钦处境危险,莫说带她走,恐怕他自己都……
尽管她主动离开百里钦,可也不想拖累于他。
“百里钦,你先走吧,保命要紧。”见她妥协,天启帝满意地勾起唇角。百里钦摇头:“除非你跟朕走。”
“百里钦,你若不想我有事,就快走。”李云娇被逼无奈,摔碎手边的花瓶,拿起一块碎片放在脖子上。
当然不是真的想自杀,而是为了吓唬百里钦,逼他妥协,百里钦一紧,却依旧没动,李云娇一咬牙,用力割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百里钦骇然失色。
“别,尘儿,别伤害自己,朕走便是。”
说罢失魂落魄离开,李云娇依旧没有放下碎片,转头对向天启帝。
天启帝扔下手中长剑,愤然面对李云娇,在她颈上刷刷点了两下,撕下龙袍的一角,将李云娇的脖子包扎上,同时恼怒道。
“你就这么舍不得他?宁可伤害自己?”龙圩有种冲动,将李云娇按在床上狠狠要她。
可惜她现在受伤不轻,得立马救治:“来人!传御医!”
折腾到二半夜,龙圩虚脱一样坐在床头,自己都不晓得是着了什么魔,明明一切都在计划之内,明明有机会兵不血刃除掉百里钦。
却为了一个女人,别人的皇后,打乱计划部署。
墨莲纤尘,朕是不是不应该留你?
从来没见过那个女人对自己这么狠的,太医说李云娇颈上的伤口不轻,差一点点擦伤动脉,需要多加调养。
龙圩又气又无奈,又有些欣赏,她的重情重义,她的傲气,还有她稀奇古怪的脑子。叹了口气,龙圩觉得还是算了吧,这颗脑袋长在她的脖子上,要比摘下来更赏心悦目。
李云娇尚且不知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此时略微有些后悔,她确实没想到,那瓷瓶儿竟然那么锋利,她是怕材质太粗,割不破肉皮,还刻意加了点力道,没想到差点酿成人间惨剧。
堂堂李氏财团掌权人,吓唬人差点把自己割破喉咙,也真是够了。
相比之下,也不见得全无好处,最起码龙圩不会时时盯着自己,像块随时吃到嘴的肥肉。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朕可没百里钦那么好糊弄,就算你特别了点儿,朕是有些心动,可朕对有夫之妇没那么感兴趣,朕留着你,不过是牵制百里钦,其他的等你养好伤咱们再谈。”
龙圩是个拿的起放的下,理智大于感性的皇帝,他和百里钦不同,不会为了女人疯狂即使心动,也不会失去应有的理智,这点到和李云娇极为相似。
他这种属于可控性,但李云娇就完全属于冷淡性。也可以称之为冷血,这点有好,也有坏。
个性使然,注定李云娇永远不会为别人而活。就像她对百里钦,即便明知道他爱她胜过自己,做的“某些事”也许情有可原。
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放下,干脆利索,因为她的眼里,容不下沙子。
龙圩抽身离去,回到养心殿拿起奏折发呆,久久不能回神……这个女人太危险,绝对不能泥足深陷。
天启京郊。
“主上怎可孤身闯入天启皇宫,此番行事太过草率,您万不可再亲身涉嫌。”
侍卫统领夏侯旬面露紧张,昨夜若非皇后娘娘,皇上怕是凶多吉少。
百里钦咬牙,龙圩那只老狐狸,岂会意气用事,那么容易就放了他?定然有更大的圈套等着他呢。
但为了云娇,明知危险,他也得义无反顾,龙圩就是看清了这点,才会紧抓着云娇不放。
害死!
云娇还不知怎么样了,那个傻女人,平日里那般精明,怎地这个时候傻到以伤害自己威胁龙圩。
不过说到底也是为了救他。
百里钦百感交集,既欣慰又心疼。
他放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竟然被逼至此:龙圩,这笔账,朕迟早连本带利跟你算!
“立刻调兵,集结十万兵马大军压境。”
他就不信,龙圩那狡猾成性的老狐狸,真敢跟他硬撼!与其受制于人,不如主动出击,掌控主权,到时候龙圩再来跟他谈条件,只要肯放了云娇,其他一切好说。
五日后,百里钦十万大军严阵以待,龙圩撇唇:这是狗急跳墙了?
咳,朕是皇帝,不可以这么粗俗。
“爱妃可知,百里钦调集了十万大军压境,迫使我将你交出去呢,可你是朕的皇贵妃,朕总不能用自己的女人换取太平……”
无耻……
李云娇抽起嘴角,就没见过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皇帝!
她可是大燕的皇后,什么叫用他的女人换取太平,还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龙圩说:能!
“皇上,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比如说,眼下百里钦大军压境这件事。您觉得百里钦不应该么?别忘了,我还是大燕的皇后,百里钦师出有名,何况此时兵戎相见,皇上您未必就有好处吧,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天启与大燕同为强国,一旦交锋,得力的可是其他几国。”
李云娇字字珠玑,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即使龙圩确实这么想的,但岂能让这女人和百里钦得意。
“光打嘴炮可没用,朕若是铁了心硬撼,又能如何?”左右势均力敌,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龙圩最见不得的,就是百里钦他凭什么从七大国中的四小国,一跃成为和天启齐驱并进的大国之列。
他有什么能耐,驾驭李云娇这样的女人做他的皇后!凭什么能得到和心爱的女人省生的孩子。
这完完全全就是怨怼,堂堂皇帝也这么中二,若是被李云娇得知天启帝心中真实想法,恐怕得立马郁卒而亡。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青春期的叛逆咋来的这么晚呢?
“那如何有用,皇上不妨直言,只要百里钦能做到的,我想他会好好考虑。”
“朕若让他俯首称臣,他也愿意?”
李云娇皱眉,如今三大国已经变成两大国,大燕是突然窜出来的黑马,倘若成为天启附属,那天启可真就天下第一了。
难不成天启帝想要一统七国?他有这么大的野心和雄心壮志?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皇上若有凌云壮志,纤尘愿助一臂之力,只不过……。”
其实这天下属谁,合不合,分不分,甚至乱不乱套都跟她无关,她穿越而来,至今都没有那种归属感,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不过如何?”
龙圩眼底闪过一抹流光,转瞬即逝。
“有个条件。”
龙圩假以辞色道:“说说看!”
“我要自由,我助你夺得天下,到时候天高任鸟飞,你不得再干涉我。”
之所以答应龙圩,而不是想要替百里钦筹谋,是因为龙圩他合适,百里钦太过感情用事,即使他谋略丝毫不差,又是生来的九五之尊,可他不适合掌管天下。
龙圩责不同,他有理智,起码在可控范围之内,况且倘若百里钦得了天下之主,她哪里还有地方可躲藏。
若帮龙圩,还有可能在他的庇护下,躲过百里钦。
事到如今,李云娇依旧没有想要重新回到百里钦身边,而是为了自己筹谋。
龙圩哈哈大笑。
助他夺得天下?她以为这天下是什么?过家家么?说得就的得的?一统天下可不是他一人想要的,只不过这么多皇帝,那个成功了?就连他都没有把握。
“因为我有这个”李云娇指了指头淡然道。
龙圩捏住李云娇的下巴,鼻翼凑近:“朕似乎有些后悔,爱妃合该是舍不得朕,那便留下,哪怕举倾国之力,朕也会从百里钦手里把你抢过来,只要爱妃开口。”
龙圩半真半假吐字暧昧,李云娇抿唇,实在分不清他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龙圩这样的男人,太过诡异,在一起时时都要防备揣测,累得很。
因为他的真心,永远及不上野心。
“皇上严重,时间不早了,纤尘恭送皇上。”
龙圩收回前倾的身体整理好衣物,凝眉看向李云娇:“太留朕么?”
“皇上请。”
“啧啧……真是个无情的丫头,算了,君子不强人所难,朕虽不是君子,可朕还是天子,至于你说的条件,等你证明你做得到,朕可以考虑。”
三日后。
李云娇将集百家所长的各种兵法技巧,计策,整理出一小部分,装订成册,递到龙圩面前。
龙圩起初不以为意,不过佯装性随意翻看两眼,直到第三眼便再移不开眼神,目露炙热。
“这是你写的?”
震惊,震撼,百里钦觉得他曾经以为李云娇不过空有些小聪明,真真是小看她了,此女大才!
李云娇不咸不淡:“皇上不是亲眼见到了?”
龙圩一梗,有些被噎住,这丫头,还是那么睚眦必报。算了,看在她还有大用处的份儿上,不跟她计较,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况皇帝。
龙圩如同上了隐一样,抱着李云娇撰写的兵书啃,时不时还会找李云娇探讨一番,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只有这么些么?朕怎么觉着你这丫头在跟朕藏私!”
李云娇心知糊弄不了龙圩,毕竟谎话都要真假参半,才显得真实,更有说服力。
七分真透着三分假,才好让人相信。
“皇上英明神武,纤尘佩服得紧。”
龙圩捏着李云娇的鼻子失笑:“少拍朕马屁,你呀,竟知道跟朕耍心眼儿,难怪百里钦对你如此用心,没少灌米汤吧!你这可是有霍乱君心之嫌,当心朕罚你。”
突如其来的亲你,让李云娇忽感不适,下意识躲开,她本就情商不高,俗话说的好,有一得必有一失,老天给了她经商的头脑,能算计得失,却适当降低了情商。
所以李云娇可不想沾染龙圩,跟他扯上太复杂的关系。
尤其是这人老谋深算,而且绝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那种。
“我还有事,先告退……”
龙圩大手一扯,将李云娇从背后捞进怀里,情不自禁呢喃道:“你就这么防备朕?倘若朕愿意真心待你,纤尘可愿,陪朕共享天下!”
绕是李云娇情商再低,龙圩都表现这么明显了,她那还能装作不知道,只不过她对天启帝委实没那份感觉,所以……
“皇上,强扭的瓜不甜,何况纤尘已是他人妇,即便我和百里钦有些隔膜,毕竟我曾是他的妻子,恕纤尘不能接受。”
“说谎,你若当真在乎那些,又岂会从百里钦身边逃走,说说,朕到底哪里入不了你的眼?”
龙圩搬过李云娇的身子面对着他,大手扣住李云娇的腰,目光如炬注视着她,不容忽视,势必要一个答案。
李云娇无奈,眼下不是翻脸的时候,就综合实力来讲,她跟龙圩根本没有可比性,除了脑子里的东西比较多以外,其他毫无胜算。
“皇上,我……”
辩驳的话被堵进嘴里,狂热的吻侵占李云娇唇齿鼻腔,李云娇大惊,龙圩闷哼一声松开李云娇,摸着嘴角,手指沾染一丝血迹。
“你敢咬朕!”
龙圩生来便是天之骄子,继位十几年,更是高高在上,仰视众生,顶礼膜拜已经形成自然,后宫中的女子,更是争先恐后想得到他的垂青,偏偏在李云娇这吃了鳖,心里岂能平衡。
一时激起冲动,今日非要得到她不可!
伸手欲向李云娇抓去,李云娇动作灵敏闪躲开,一击不中,龙圩并不甘心,不断向李云娇攻去,李云娇岂是那种束手就擒的人,两人互不相让,战到一起。
赤手空拳肉搏几十个回合,李云娇有些体力不支。龙圩自幼习武,虽说不是什么顶级高手,但有内力在身,虽然抓狂,但仍有理智,没想真的伤了李云娇。
李云娇学过擒拿术和散打,近身战还算尚可,起码普通的彪形大汉一个打俩不在话下,但对上有古武在身的龙圩,还真吃不消。
倒是龙圩,越打越兴奋,都不记得上一次这么酣畅淋漓的对战是什么时候了!
还有李云娇这种博弈方式,新奇古怪,却干脆利落,不带任何内劲,却拳拳到肉,有些生猛,十分适合近身战。
这女人到底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躲过迎面而来的拳头,龙圩出手握住李云娇的手腕:“不打了。”
李云娇收势,防备地盯着他看,搞不清他又要搞什么,这人实在喜怒无常。
“丫头,陪朕喝酒吧。”
李云娇:……
堂堂皇帝,变脸变的如同翻书,请问你的大臣们知道么?他们心里就没阴影嘛?
“怎么?难不成你还后悔了,等着朕在这儿临幸你不成!”
李云娇一个激灵动作迅速往外走,若可以,她只想离他远一点儿,龙圩他就是个大疯子!
华灯初上,李云娇陪同龙圩坐在暖庭阁煮酒对饮。
窗外大雪纷飞,阁内却暖如春日。
李云娇素手为龙圩填满一杯清酒,龙圩握在手里把玩了会儿方才浅饮一口。
“这酒太淡,索然无味。”龙圩稍有不满,李云娇自斟自饮一杯后开口说道:“酒大伤身,明日皇上还要早朝,不宜过量。”
龙圩撇唇不以为杵。
“朕告诉你,朕就是坐在这里喝上一整夜,你都不会把朕喝倒,来人,把朕酒窖里的陈酿给朕换上来!”
经不住龙圩兴致大起,李云娇只好作陪,俩人还真就坐在这里喝到二半夜。
李云娇酒量极好,是龙圩见过所有人中最好的,不论男女。
但还是不敌龙圩。
龙圩可是在酒缸里泡大的,他出生时体弱多病,先皇曾为他遍寻名医,后来有用药酒尽然,加之习武强身健体,十几年如一日,但现在还要时不时泡上一两回药酒浴汤。
所以李云娇自然比不过他,理所当然,李云娇醉了。
醉意朦胧的时候,脸颊酡红,竟跌跌撞撞起身,开启了表演外挂模式……
龙圩:……
想不到样样出色的小女人,酒品居然这么差。 悍妇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