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郁承的唇紧紧的抿着,冷浚的脸庞因为沾着血渍显得有些阴翳。
觉得世界有点玄幻。
玄幻到什么程度呢,就你每天早上去买早餐的包子店,突然某一天消失了,然后别人说卖包子的不是卖包子的,而是什么情报局的。
迟迟等不到段郁承的回答,简如约也不打算强迫。
她轻笑了一声,嘲弄的咬了咬下嘴唇,看着段郁承幽幽的开口,“其实,你根本就没有退伍是不是?”
段郁承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简如约忍无可忍的低吼了一句,“段郁承,你他妈的说句实话会死吗?”
她耐心告罄,恨不得冲上前抽段郁承一个耳刮子,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带着一腔怒火,转身就走。
“简简——”段郁承低声喊。
简如约脚步都没有停一下,抿了抿大步离开。
但下一瞬,身后猛的传来了一声“哐当”的声响。
段郁承重重的栽倒,身体猛砸在了车门上。
幽幽路灯的照耀下,段郁承小腹的伤一览无遗,鲜红的血液染深了他身上的灰色毛衣。
“段郁承——”
简如约箭步冲了上去,一手颤抖着捂在了他的伤口上,另一只手扶起了段郁承,“段郁承……你……你怎么了?”
她吓的语无伦次。
“没……没事!”段郁承强撑着睁开了一眼,虚弱的说了一句。
血都把衣服染红了,居然还说没事,简如约又怕又急,红着眼圈瞪了他一眼,“别说了,我送你去医院!”
简如约不敢开爆胎的车,只好给门口的西野打电话。
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说话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抖。
纪伯寒开着车子将神志不清的段郁承送到了医院。
“找……向楠!”下车的时候,一直昏昏沉沉的段郁承抓着简如约的腕子说。
简如约咬着唇,没吭声,但到底还是找了向楠。
向楠一看到段郁承那浑身是血的模样,什么都没有说,似乎早已经见惯了这样的段郁承,直接命人把段郁承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西野扯了扯简如约的袖子,小声的说,“那边坐着等吧!”
简如约烦躁的吁了一口气,和西野在走廊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尽管段郁承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她心里还是特别的惊慌。
明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将爆胎的车子从城郊开到了市里。
段郁承,他就是个疯子!
不远处,纪伯寒靠着强暴,生人勿进的站着。
简如约薅了一把头发,对西野说,“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
“好歹你也做过我女朋友,这么说生份了哈!”西野故作轻松的说。
简如约勾了一下嘴角,目光再次看向纪伯寒,心里却忍不住的想,如果段郁承没有退伍,如果他今晚执行的是什么秘密任务,现在被纪伯寒这个曾经的黑-道太子爷看到了,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万一……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旁边的西野突然开口道,“别担心,黄赌毒,老纪一项都没沾!”
听到西野这么说,简如约有点尴尬,毕竟今天晚上要是没有西野的帮忙,她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简如约满含歉意的说,“是我胡思乱想了!”
“我理解!”西野也看了一眼纪伯寒,男人身高腿长,虽然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但西野知道,纪伯寒有一颗柔软的心。
如果没有纪伯寒,他路西野早就死了。
两个小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
向楠摘下口罩说,“人已经没事了,就是失血过多,暂时还处于昏迷状态!”
闻言,简如约松了一口气,“谢谢向医生!”
向楠微微一顿,深深的看了一眼简如约,似乎还有话要说。
简如约莫名,“向医生,还有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早就退伍了!”向楠忍不住的说。
简如约一愣,难道她的心思这么明显吗?人人都这么说。
她冲向楠笑了笑,“谢谢向医生,我知道了!”
知道归知道,但简如约想从段郁承嘴里听一个答案。
段郁承送到普通病房之后,西野和纪伯寒就回去了,简如约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的男人,伸手在她的鼻子上捏了捏。
憋死你算了,骗人精!
但看到段郁承皱眉,她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段郁承啊段郁承,你到底有多少的秘密?
为什么每当她觉得柳暗花明的时候,就突然峰回路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她往黑暗的旋涡里拽。
简如约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这回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一阵困意便泛了上来。
没一会儿她就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段郁承的生物钟一向比闹钟还准时,但他昨晚被打了麻药,醒来的时间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
一睁开眼,便看到了枕着手臂趴在床边的简如约,黑发罩住了半边脸,粉唇微翕,呼吸间,唇珠微微上翘,好不可爱。
他中一动,伸手撩开了她脸颊的发丝,轻轻的别在了耳后,随后又情不自禁的摸了一下她的耳垂。
发丝擦过脸颊,痒痒的,简如约伸手,用手背蹭了蹭。
她肤色本就粉白,这么轻轻一蹭,竟然有些发红。
段郁承伸手,抓住了她那只作乱的手。
谁料到这么一碰,简如约就睁开了眼睛,惺忪而又可爱。
“啊,你醒来呀!”简如约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有在意段郁承刚才的动作。
她伸手在段郁承的额头上探了一下。
“还好,不烧了……”
段郁承眼睛不眨的任由她动作,直到简如约起身,准备去洗手间的时候,段郁承才开口,“一起!”
听到他的调戏,简如约微微一怔。
此时,她初醒时,混沌的脑袋才渐渐清醒,红着脸瞪他,“流氓!”
段郁承丝毫没有被人嫌弃的自觉,伸出手对简如约说,“拉我一把!”
简如约才不拉他。
她无视段郁承言语间惯有的命令意味,转身去了洗手间。
就在她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外站着段郁承。
一时,简如约都忘了开口。
半响,她才冷冷的说,“能站,看来伤的还不够重!”
段郁承仿佛没有听到简如约话里的嘲讽,像个没事人一样,沉声道,“要帮我脱裤子吗?”
“你……”简如约气的一揶,白了她一眼,伸手在他胸口点了一下,逃也似的跑出了洗手间。
段郁承疼的皱眉,但话里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宠溺,“胆小鬼!”
听着门的落锁声,简如约却又开始担心。
“让我进来!”她敲了敲门。
“这么迫不及待?”
“段郁承!”简如约又不是个傻子,段郁承刚才分明就是故意惹怒她,为的就是不让她看他的伤口。
“我给你三秒钟,不出来我就走了!”
“一,二……”
哗的一声。
门开了。
段郁承脸上挂着水珠,衣服服服帖帖的穿着,眼里带着几分熟悉的深沉。
“简简,这是想了?”他居高临下,慢悠悠的开口,调戏意味十足。
简如约要是再上了他的当就是她的蠢。
她气的脸色发红,上前一步,就撩开了段郁承身上宽松的病服。
肌肉均匀的腰上缠着一圈绷带,而绷带上有一团刚刚洇开的血渍,并且还在不断地扩散,瞬间,简如约心中一酸。
但她出口的话却没有半分的温柔,“我给你脱裤子!”
“不……”
不顾段郁承的反对,简如约就扶着段郁承去了马桶边,非常豪气的拽下了他的裤子,但在最后一件的时候,她的手顿住了。
“可以了,我自己来!”
段郁承看了一眼身旁红鼻子红眼睛的女人,说,“乖,出去!”
“不要!”
“那……那你转过身去!”纵然霸道冷面如段郁承,也有尴尬的时候。
提上裤子的时候,他耳朵尖都红透了。
再次躺在病床上,气氛有些紧张。
简如约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说,“回答我三个问题!”
段郁承抬了一下眼皮子,点了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退伍?”
“嗯。”
简如约心里狐疑,但看段郁承那坦诚的目光,抿了抿唇,暂且相信。
“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卧底?”
闻言,段郁承伸手在她脑袋上抚了一下,“电视剧看多了吧!”
“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不是。”
“那第三个问题,你昨晚去做什么了?”
简如约的眼睛一瞬不瞬,生怕错过了段郁承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良久,段郁承说,“我不想骗你!”
简如约气结,“难道我没有资格知道吗?段郁承,你是不是要让我等着给你收尸?”
她眼睛通红,烦躁的攥紧了拳头。
“段郁承,我是人,不是神,会害怕,会担心!”
“……抱歉!”
段郁承当然知道,只是兹事体大,他不能让简如约涉险。
简如约吸了吸鼻子,“既然如此,我自己去查!”
既然昨晚的事情发生在长通的旧工厂,那就和畅通有关系,而长通这些年最引人瞩目的一件事情就是他们生产的谷安素。
十年前,谷安素因为容易产生依赖,上瘾的问题从抗生素里头剔除,并且作为违禁药品,禁止生产。
当时事情闹的很大,因为这件事长通差点破产。
但后来,长通不知道搞了什么操作,长通竟然存活了下来,如今,它已然是四大制药厂之一。
“别胡闹,回来!”
段郁承看着简如约的背影,低呵。
简如约咬咬牙,转身,“你说让我不要查何成浩的事情,我听了你的话,然后呢?”
“你还要我继续装聋作哑?”
简如约又有点想抽烟,但这里是病房。
“我出去冷静冷静。”
简如约去医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包口香糖。
在医院的小花园待了小半小时,上楼的时候外卖刚好送到,她拎着外卖,心不在焉的往段郁承的病房走。
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声低吼。
“段郁承,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简如约悬空的手臂微顿。
她听不到段郁承的回答,只听到一句,“我真后悔当初把你送到部队去!”
就在她犹豫着要转身避一避的时候,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位气势凌人的妇人走了出来。
简如约和段郁承分分合合大半年,但没见过段郁承的父母。
不过,他们眼睛长的像,所以不难猜。
“您好!”简如约请轻道。
段岑芳看了一眼简如约,眉梢的戾气缓了几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段郁承,冷冷的开口,“妈,跟她没关系!”
“你给我回床上躺着去!”
段郁承没动。
段岑芳眉头微皱,对简如约说,“麻烦你了,小简!”
简如约摇了摇头说,“没事的。”
段岑芳瞪了一眼段郁承,大步离开。
她一走,简如约和段郁承之间的气氛就变的有些古怪。
简如约不想理段郁承,但看着他那副她不进门就守着当门神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去床上躺着!”
其实段郁承曾经受过的伤多了去了,这点小伤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简如约不知道,她只觉得男人这是在逼她,逼她掩耳盗铃。
“好。”虽然段郁承嘴上这么说着,但脚步并没有动。
简如约看他。
他说,“扶我一下。”
“疼!”
“疼死你!”简如约念了一句,走过去搀住了段郁承的胳膊。
她上辈子肯定欠了这个男人。
两人吃过早饭后已经快十点了,简如约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忍不住的开口,“困了就睡吧!”
“你不准走!”段郁承说。
简如约瞟了他一眼,没好声气的说,“我不走!”
她在医院陪了段郁承一整天,晚上的时候郁辛元和段岑芳来了,他们拎着晚饭,叫简如约一起吃。
简如约跟他们不熟,况且她和段郁承的关系还不明朗,便借口有事离开了。
看着简如约离开,郁辛元忍不住的埋汰儿子,“你看你,连个女朋友都追不到手!”
段郁承眼眸微垂,“她害羞了!”
郁辛元冷哼,他可没看出简如约哪里害羞了。
段岑芳看了一眼儿子,低叹了一声,问,“昨晚的事情,真的是因为长通的旧工厂藏着大量的谷安素?”
段家和路家一样,都是军人世家。
所以有人牺牲在所难免。
二十多年前,段岑芳的小叔叔在缉毒的时候殉职,这些年,她的一位侄子在任务中牺牲,另一位发生车祸半身瘫痪。
她深知军人的使命和责任,也知道军令如山。
只是,如果她儿子的退伍不是单纯的退伍,而是为了便于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她需要时间接受。
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出现在烈士名单里。
“告诉妈妈,你身上还有没有任务?”
向来强大骄傲的段岑芳竟然红了眼睛,她紧紧的盯着段郁承,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后怕。
如果昨晚不是段郁承命大,今天他们看到的就是段郁承的遗体。
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眶,段郁承握紧了放在被子下面的拳头,面无表情的说,“没有!”
段岑芳哽了哽喉咙,“没骗我?”
“没有!”
郁辛元也板着一张脸,“你要查的事情我不会拦着,但千万不要让自己再有生命危险!”
“我知道。”
-
简如约回到浅水湾的时候已是夜里九点。
西野来电话问了一下段郁承的情况,她一一说了下。
最后要挂电话的时候,西野问,“他……是真的退了吧?”
简如约自己也都不确定,但对西野她重重的应了一声,“退了!”
顿了顿,她说,“只是这次的事情……有些复杂。”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
挂了电话,简如约站在空荡荡的客厅,第一次觉得孤独。
夜里,她躺在床上,脑子里面都是段郁承浑身是血,端着枪向她跑来的样子。
那眼神如鹰隼般的犀利,迸发着杀气。
如果段郁承真的是执行什么任务,未免有些太招摇,那辆黑色的路虎停在工厂门口,不就在告诉别人他自己的身份吗?
只是,如果不是,那长通工厂里面怎么会出现带枪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但都得不到解答。
辗辗转转,天麻麻亮的时候,她才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中午。
简如约摸出手机,发现上面有三个未接电话,一个段郁承的,另外两个都是她母亲江绾眉的。
这个节骨眼上,江绾眉找她?
简如约眼里闪过一丝疑虑,江绾眉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你好端端的怎么从兰苑搬走了?”江绾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满。
“有事?”
简如约当初搬到浅水湾的事情谁都没告诉,至于知道的那些人,都是他们自己查到的。
江绾眉或许没想到简如约会这么的绝情,连搬家的事情都不告诉她。
尤其,她现在听着简如约这冷的掉冰碴子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能在电话里说,你以为我愿意大老远的跑过来找你!”
江绾眉再不好,也是她简如约的妈。
两人约在了半山公馆。
简如约到的时候,江绾眉还没有到。
或许是到了年底的缘故,半山公馆的客人似乎比往常多了一些,从走廊穿过,隐约能听到包厢里头的人声。
她整低头回段郁承的信息,头顶突然传来了一记陌生的男声。
“简小姐——”
简如约抬头,便看到了一张白的过分的男人的脸,五官精致俊美,尤其他左眼下的泪痣,一眼望去有些阴柔。
但他的身上没有半点的女气,相反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贵气,仿佛古画里走出来的世家病娇公子。
“简小姐,初次见面,我是郁封河!”
声音温润,一点都没有简如约自以为的阴沉狠绝。
但往往这种看起来完美的人,越是能杀人于无形。
她心中戒备,扯了扯嘴角,“郁少,你好!”
简如约眼睛里的小心思没能逃过郁封河的眼睛,他挑了跳眉,徐徐开口,“既然简小姐有事,那就不叨扰了,我们下次再见!”
语落,郁封河颔首离开。
只是,简如约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回头看了一眼郁封河,却发现他正在和刚进门的江绾眉打招呼。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郁封河转身,微微笑了笑。
简如约尴尬,连忙避开了视线。
她在包厢等了一会儿,江绾眉便到了。
一进门,江绾眉便盯着简如约问,“你是不是又和段郁承在一起了?”
“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江绾眉在段郁承的对面坐了下来,“长通的人做局,找了国外的杀手,差点把他给杀了!”
虽然简如约猜测过,段郁承受伤和长通有关系,只是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您怎么知道的?”
江绾眉冷哼了一声,“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
“他段郁承一到北南,先是动了甬发,然后又碰了长通的奶酪,你以为那些吃着人血馒头的人会放过他!”
“但再怎么说,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怎么敢这样?”
看简如约那副着急的模样,江绾眉忍不住的开口,“说你傻,你还真傻,利益当前,一本万利的事情,他们怎么会在乎!”
“可他是北南……”
简如约的话还没有说完,江绾眉就打断了她,“如今的北南远没有外面看的风平浪静,内忧外患,郁辛元忙公司的事情都忙不过来,怎么会分心去管儿子!”
江绾眉的这些话,简如约是第一次听。
石破天惊。
“如果不想让自己身处在危险之中,你现在就和段郁承分开!”江绾眉说的干净利落。
可简如约一听,脸色却冷了下来。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衡量!”
“我知道你因为以前的事情怨我,但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不会和他分开的。”语毕,简如约就拎了背包,起身欲走。
她现在必须,马上要去医院找段郁承问清楚。
“站住!”江绾眉低呵。
简如约顿了顿,转过头看向江绾眉,问,“妈,如果我爸没有出轨,您会不会和他离婚,然后嫁给常叔叔?”
江绾眉神色一僵。
简如约却缓缓的开口,“你会的,因为你爱他。”
“我现在不会和段郁承分开,因为……我也爱他!”
不管他是谁,做什么。
她都爱。 明明你也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