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海中,碎石内。
“看来,没了那老东西的护持你也不过如此……”
暗无天日的幽幕下,幽焱盘坐在一块碎石上,血红的长袍披石而落,将他的身影遮蔽,只留下一双暗红的血眸,带着一丝嘲笑,一丝不屑的看着一旁目光呆滞的古星,眼神冰冷而幽暗。
打量片刻,没有感觉到丝毫反抗后,幽焱嘿然一笑,看了一眼身后来时路,转身向着远处天际掠去。
其身后,古星身体一震,浑身血焰滚滚而起间,虚浮在了他身后,亦步亦趋。
但幽焱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转身的刹那,古星眼瞳中那一闪而逝的金曦,与嘴角莫名勾起的邪魅冷笑……
…
意念空间内。
灰暗的天空,灰暗的世界,没有光芒,也没有声音,除了天空那浮浮沉沉的黑色雾剑,便只剩下了那本金涟流绕的金书。
初始,雾剑的躁动,让他的心神陷入了冰冷的黑暗,但没多久,就被一朵朵寒空而放的血色火莲唤醒,浑浑噩噩的心魂被血色火焰刺痛,他挣扎着想要逃离,但血莲无穷无尽,最终,他在黑暗中放弃了挣扎,在无尽火莲的缱绻中沉沦,渐渐迷失。
可一道驱散黑暗,熔化血莲的金曦突兀破幕而来,让他从无尽黑暗中挣脱,回归了自己意念空间。
站在灰暗的虚空中,看着头顶那金光流涟的金色古书,以及魔气腾腾的漆黑雾剑,古星知道,他再一次从黑暗中被拉了回来,但他的心里,此时却忍不住泛起了一抹茫然。
自己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脚下这条路,又何时终结?
来时种种,过目重重,该做的,已经都做了,该背负的,都背负了,为何还是纠缠不休?
扪心自问,满眼茫然,满心疲惫。
这一刻,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抹苦涩,他高看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这条路的艰难。
身前身后名,眼中脚下路,都已经变得极为陌生,沉重,连最开始的仇恨,都在疲于奔命中快要淡忘了。
忍不住,他抬头看着金书开口询问。
‘你们让我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
‘我又该做些什么?’
‘我又能做些什么?’
‘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心念无痕,抬眼茫然,渐渐的,变为苦涩的默然。
‘唉……’
‘无涯谷。’
将将散去的心念被头顶飘落的金丝束缚,重新凝现,看着头顶浮现的三个金光大字,古星眸光一闪。
‘敢问,您是哪位?’
金书金丝流绕,虚立的金字开始淡化,转变。
‘天子策。’
古星默然,随即凝然。
‘为什么选我?’
金书黯然,不再颤动,古星头顶的金字亦不再变化。
古星无奈,看着眼前虚空而浮的金色古书,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虚立的漆黑雾剑。
‘我不要它了。’
心起音落,古星虚散的面容中带着一丝惊悸的决绝,对于魔剑主身的状况,他一清二楚,但却无力改变什么,若非自己还有一丝放不下的执念左右着他的身体,恐怕,早已酿成惟恐不及的大祸。
‘可以。’
金书的回应,痛快而简单,飘出一页金箔拂落于雾剑顶部,金涟暗起间,浮立的魔剑便一震,化为无数雾丝流入金箔之中,渐渐凝成最开始那柄雾形印记,飘回金书合页而没。
站在虚空中,看着雾剑随页消散,古星心底一片轻松,曾经想要仗剑走天涯的念头,在古杰身死,无数人泯灭,云曦急变后,已经彻底烟消云散。
靠人不如靠己,杀人还需手刃。
血海深仇,自己报。
尸山血海,自己趟。
如果半路夭折,他也认了。
因为他不想再回那阴冷,黑暗的深渊。
也不愿再被魔剑左右,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愧。
同样,他也怕。
怕自己日渐沉沦,彻底成为无心无灵的魔头。
到现在,他也忘不了古杰身死前,那一句句迷离低散的呼喊……
古杰的死,对他而言是复杂的,以他父亲做的那些事,于他来说是该斩草除根的血海深仇。
但以古杰本人一路走来的种种,对他自身来说却是那种该肝胆相照的兄弟。
只不过现在,一切都随风而去。
留下的,只有血浓于水的仇恨。
‘最后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可以脱身。’
心魂无泪,却有执念,杀意翻天,搅动四方,虚空震动流连,半空那合页而沉的天子策渐渐淡化……
‘无期。’
‘你!’
看着眼前随风散化的金色古字,古星大怒。
‘你们不讲信用!’
‘放我出去!’
‘混蛋!’
只是,无论他如何咆哮嘶吼,却是徒劳无功,头顶的金书渐渐扭曲崩溃,此间,重新恢复灰暗。
…
葬魂海,阴风墙外。
“差不多了。”
三道身影隔空而立,一为一身幽袍的阴鸠中年男子,一为鹤发童颜的紫衣老者,一为素衣遮身的魁梧大汉,三人彼此相错数丈,凝立于半空中,看着前方流转不息的幽暗阴风,目光流转,暗自闪烁。
其中,老者与大汉各自相错半步,落后于中年男子身后两侧,目光闪烁,隐带迟疑。
“嗯……”
幽无崖负手侧立,看着前方流转不息的阴风鬼墙,淡淡点头,“确实差不多了,就到这里吧!”
嗡~
话音刚起,还未落定,其头顶猛地浮现一座漆黑大山,大山周身墨纹缭绕,在身后两人惊滞的注视下当头而落。
“喝!”
黑山似乎带有禁空之力,两人身体一紧,向下一沉,猛地僵滞在半空,眼看黑山就要压顶,那大汉狞眸一声冷哼,周身光芒爆闪间,一把造型古朴,通体花纹流转的土褐色光锤猛地浮现在他头顶,抬手一握,将光锤握在手中,在黑山压来的刹那,转身流天一锤。
轰!
轰鸣起,黑山被巨锤挡住崩飞,临空翻了数次后停在了幽无崖头顶,连连轻颤,周身隐现丝丝裂痕。
而其下的幽无崖,此时则是脸色发白,瞳孔隐隐涣散。
“幽无崖,你这是何意!”
大汉身侧,一声紫龙袍的老者看着身侧身体不断震颤,面色同样难看,口鼻还隐现丝丝血迹的大汉,一脸铁青的低喝。
手中,一柄通体紫金的缠龙拂尘随风飘散,那把柄玉杆上的一条紫色神龙栩栩如生,紫芒流绕间,似乎在缓缓游动般,极为神异。
“行了萧鼎天,别假惺惺的了,天瞑不是已经说了么,早动手,早完事!”
嗡~
幽无崖冷笑,咬了咬牙,探手一抓,头顶黑山猛地迎风暴涨成近百丈后,再度向着前方两人压去。
一时间,此间天地为之凝固压缩,那流转不息的阴风似乎也被某种力量限制,变得迟滞而缓慢。
对此,大汉一怒,周身土褐色光芒爆闪,手中有些虚散裂纹的光锤刹那凝成实物,一股擒山裂海的威压从其内荡出后,虚空一踏,踩着涟決不休的虚空逆势而上,向着幽无崖席去。
而原地,萧鼎天瞳孔一凝,手中金色拂尘一摆,其上垂落的金丝如絮飘洒而开,玉柄上紫龙流转探绕间,金丝散落幻化成一张金色光网,刺穿虚空,向着头顶黑山缠去。
如雨破幕,密密麻麻!
“杀!” 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