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慕容狄的话语落下,路帆主动的上前一步,橫手一摆,面对着魏炎道:“魏阁主先请。”
魏炎面无表情,迈出步伐来到了石案之前,然后取下了一枚黑炭笔。
路帆看着魏炎微微一笑,想当初自己在瀚海大学制作那枚界画的时候,所用的也正是碳笔。
魏炎此举无疑是在告诉路帆,你能做到的,我魏炎所做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
至此,
路帆倒也没有流露出更多的表态,而是仔细打量着这一副烟雨图。
不过十个呼吸的时间,路帆才是在缓缓点头,随后在那笔筒之内,选取了一支白羽签。
所谓的白羽签,实则是是一种由凤凰的羽毛所制作的签笔,笔尖细微,但其笔身十分柔软,是一种极度需要力道掌握的用笔。
而这一种笔,对于初学者来说是灾难,作画大成者则是考验。
也唯有到了作画宗师级别的人物,才可以掌握其炉火纯青的力道感。
而眼下,
路帆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样的挑战。
在众阁主的眼中,这样的做法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选。
慕容狄身旁,一名黄衣阁主摇着手中的折扇淡笑低声道:“呵呵,这路帆倒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这一副烟雨图,整体乃是烟雨朦胧的恢弘画风,怎么说也得用粗线条的制笔,可这路帆,偏偏却是选用了难度最高,落笔线条最为纤细的白羽签,呵呵,倒是有些意思。”
慕容狄闻言拂须,默默点头,双眼之中也充满了期待,他倒要看看,路帆究竟能够做用这白羽签将这副烟雨图临摹到几分。
而此刻,
魏炎与路帆皆是做好了准备,
方才开口的黄衣阁主便是缓缓的起身,来到了石案面前,笑道:“二位比试,就由我来主持此次比试吧。”
魏炎路帆皆是颔首。
黄衣阁主抿嘴一笑,手中的折扇再度打开,扇了扇之后,淡淡道:“时间限制为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能够完成多少,就是多少,时间一到,二人停笔便是。”
话音落下后,
路帆与魏炎分别走到了石案的两端,
在面前,
是一张早已铺好的白纸。
黄衣阁主打了一个哈欠,才将手中的折扇一挥,故作疲倦的说道:“开始!”
开始!
魏炎率先动笔,
对于这一副烟雨图,魏炎看过的次数不下十次,脑海之中也大致有了其轮廓的影响。
对此,
魏炎下笔如有神,画面可谓是步步皆来。
而路帆这里,相较于魏炎,看起来就显得被动了许多。
只见路帆提笔未动,目光也不是落在那烟雨图之上。
“奇怪……”
慕容狄注视着路帆,喃喃出声。
路帆的举动似乎有些不太正常,既然是临摹,首先就得观望,可在慕容狄的眼中,似乎路帆的心思只是从那一副烟雨图上的一闪而过。
廖群看着路帆,心中暗道:“臭小子,你可得挣点气啊,在怎么说你可是被莫老看重的人,这要是输得太难看,你让莫老的面子往哪搁?”
接下来,路帆生呼吸,面色从容,右手缓缓的将笔放在了黑墨之内。
轻轻一点,白羽签的笔尖便是带着一抹浓郁的黑色,
紧接着,路帆抬手,落笔,然后缓缓的闭上眼,手上的动作却是并未停下。
白羽签在路帆的手中,不间断的在白纸之上留下了痕迹,
而这样的盲画,使得在坐的众人皆是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盲画?”
黄衣阁主低声一笑,接着道:“都说心中有画,方如盲画。可这小子怕是连烟雨图都未曾看过几眼,就敢这样做?”
慕容狄沉声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
然而,慕容狄话音未落,他就因为视线之内路帆的作画而有些停顿。
“这……?”
慕容狄哑然,双眼微眯。
而黄衣阁主也是一愣,
在路帆面前的白纸之上,路帆落笔之后,所画的是一枚长戟。
慕容狄与黄衣阁主相互对视一眼,很是好奇与惊讶。
至于廖群,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紧接着,
路帆又是落笔,开始接下来的绘画。
就这样,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
众人皆是闭着眼,闻着檀香,在静静等候。
对于画者而言,一般是不会去看绘画的过程,只等一个最终的结果。
又过去了四十分钟之后,
魏炎这里终是落笔。
“完成。”
魏炎出声,拿着一旁的方巾,不疾不徐的擦拭双手。
至此,魏炎抬起头,自然是也想关注一番路帆这里的动向。
只见魏炎刚刚抬起头,就与路帆的视线对碰了一个正着。
路帆微微一笑,如沐春风般的撑了撑懒腰,淡淡说道:“我也完成了。”
魏炎看着路帆,似乎对方完成的时间要比自己还要快上几许。
“哼,是好是坏,待会一看便知。”
魏炎内心傲然道。
随着二人的声音皆是响起之后,在坐的众人才是睁开眼。
根据要求,完成作画之后,绘画者必须将作品用灰色纱布盖上。
这样的更多的是一种仪式感,会有一种等待被揭晓的感觉。
黄衣阁主缓缓的起身,然后从桌面拿起了两个茶杯,分别的摆在了路帆与魏炎的身前。
“二位辛苦了,先喝一口茶吧”
黄衣阁主似笑非笑的说道。
魏炎拿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路帆轻轻端起,晃了晃后,只是嘴皮子碰了碰,并未沾到茶水。
至此,
略有些充满仪式感的前奏就到这里,黄衣阁主首先来到了魏炎身前。
“首先,看看你的吧。”
黄衣阁主用一种并不怎么期待的语气说道。
魏炎干笑一声,毕竟与黄阁主老相识多年,也知道对方一贯如此,魏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慕容狄微微抬头,注视着这边,
其余阁主,也都是饶有兴趣,廖群双手抱在胸前,静静等待。
黄衣阁主抬起左手,轻轻一挥,袖口下垂,将手放在了灰布之上。
手腕一动,将其掀开。
此刻,
属于魏炎的作品就此呈现。
画纸上,所呈现出来的是一副精致到令人发指的烟雨图!
不得不说,魏炎以碳笔所画制的烟雨图,无论是从线条上还是从风格上都是几乎还原了原画。
而以碳笔勾勒而出的流线型线条,在魏炎那老成的手法之下,烟雨图那‘一川烟雨柳含蓄’的意境,则是给人一种完美融合的质感。
至于细节方面,魏炎这幅画完美的将那画中的‘山色湖光鱼戏逐,琵琶弦上寄兰舟’这两句诗的画面,给描绘得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
魏炎的作品,实在是给人看了之后,大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慕容狄拂须点头,以赞赏的目光看去。
至于众人,也都是鼓起了掌声。
掌声虽然不大,但都是表达了大家对魏炎的认可与赞美。
就连一副毫不在意此画的黄衣阁主,定眼一看之后,也不禁说道:“你这一副烟雨图,比起原画,倒是颇多了几分诗意,不错啊,魏炎。”
魏炎平静的说道:“过奖了。”
廖群看着魏炎,表面上魏炎很是淡定,实则内心定是在暗爽。
不过想来也是,能够得到众人的赞誉,没人会不爽。
此刻,
有了魏炎这一副近乎完美的作画,压力自然是来到了路帆这边。
黄衣阁主一步踏出,来到了路帆身前。
但是,黄衣阁主并没有急于的将路帆作画上的灰布扯开,而是说道:“路帆,魏炎的作画,你不妨点评一下,如何?”
路帆闻言,眉目一挑。
让对手评价,这黄衣阁主看来是想挑起火药味啊。
不过,
既然黄衣阁主都这么说了,路帆只是撇撇嘴,用着恭敬的语气说道:“魏阁主的作画,堪称一绝,不过嘛……一般。”
一般……
这话语的后半段,话锋一转,直接来了个‘一般’,
如此一来,使得魏炎的神色大变,双眼怒视着路帆。
“臭小子,你说什么?”魏炎有些咬牙切齿。
“一般吧。”路帆淡淡说道。
若不是路帆亲口说出,魏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黄衣阁主听到路帆这么说,他也是一愣。
‘这个路帆,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说魏炎的作画一般,实在是有些意思’
黄衣阁主内心笑道。
在坐众人,此时也是面色颇有些不悦。
毕竟,论起魏炎这副作画的水准,绝对是属于上乘之作,
而路帆却是用一般来评价,未免过于高傲了一些。
慕容狄摆了摆手,干咳一声,说道:“话不多说,先将路帆的作画展示出来吧。”
没错,
如今在路帆说出了一般之后,众人也都是更加好奇,路帆究竟是有怎么样的底气,才敢这样的说道。
而魏炎深吸一口气,双眸死死的落在了路帆的作画之上,“我倒要看看,你的画能有多么的不一般!”
黄衣阁主上前一步,左手紧紧的拉着灰布,一掀!!
唰!
灰布从路帆的作画上滑落,
至此,
一副别具一格的烟雨图,就此呈现!
“这是……?”
黄衣长老定睛一看,有些楞神。
只见由那白羽签所画的烟雨图,整体的背景竟然是以烽火战争为主,
那漫天的血色被那黑白取代,金戈铁马的细节写实,在路帆的笔下展现地栩栩如生。
烽火之间,一种凄厉与凄凉的惨痛画面,隐隐的从这一副作画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而在仔细一看,便是能够发现一种特殊的手法。
那就是画中画!
在坐的每一个人,无一不是整个华夏作画界最为顶尖的存在,在两三眼之后,便是洞穿了此画最大的玄奥!
“这是一副画中之画!”慕容狄豁然起身,不顾姿容的快步向前,来到了这副作画面前。
“表面之上,这幅画的主要画面定格在了那血色风雨之中,实则在那描绘血雨与兵器的线条之内还有一条贯穿了整幅作画的主线,仔细一看,在那血色风雨之外,是一幅孤舟漂泊在湖面的场景。”
慕容狄长叹一声,缓缓的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都在惊讶于这样画中画的创作。
要知道,
这种高密度的画中画,十分考验绘画者功底与想象能力。
而路帆的每一笔,都是可说是连动了两幅画的线条。
这样的创作力与想象力,无不让在坐的任何人,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慕容狄的话语,也得到了路帆的证实,不过路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一副烟雨图时,不禁联想到了一段过往历史。”
“哦?说说看。”慕容狄闻言,有些好奇。
“这个故事出自于野史之中;讲述的是一位常胜将军,常年身在战争当中,在他的世界中,唯有战争与鲜血相伴,可是忽然有一日,他的军队赢下了最后一批敌人,也为他身后的国家赢取了胜利。可是,当他卸下铠甲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到此结束了,于是,他疯了,彻底的疯了。随后的日子,他迫不得已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修养,而这一幅画的另外一面,也就是这位将军站在江面上,看着自己的倒影,才是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可是,他从未失败过……”
说道这里,
路帆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上前将这一副作画倒转了过来。
于是,
在众人的视线中,画面一转,又是形成了一副新的作画!
画面上,只见那一位将军手握长戟,亲自用长戟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而他的血液,飙射而出,对应的正是那一道道血雨。
到这里,路帆才是接着说道:“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一生都在成功,唯有自己,却并没有成功下去,所以,他亲手将自己的性命给终结,而他的功成名就,也随之他的生命血液,一起逝去。”
此画到这里,让人感觉更多的是一种自我救赎与深陷其中的挣扎。
一时间,
整个偏厅无人出声。
慕容狄目光呆滞,思绪随着短短的故事起伏不定。
此刻,如果是除了感叹路帆的创作手法惊艳之外,那么这背后的故事与隐喻,实在是有些沉重。
“所谓的烟雨图,更是一种腥风血雨过后的烟雨图……我想要表达的,至此而已。”
路帆沉声道。
良久,
魏炎缓缓的摇了摇头,笑叹道:“我输了。”
当众认输,
魏炎不在显得之前的那般高傲,而他看向路帆的眼神,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说是震撼,远远不够表达我此刻的感官冲击,能够以一副作画描绘出了这位将军的一生,路帆你……真的不简单啊。”
魏炎沉声说道。
慕容狄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才是回过神来。
而黄衣阁主轻轻一笑,拿起了茶壶,说道:“身负已定,路帆再喝一杯吧。”
胜负已分,按照铁磨画派的规矩,赢得人才有资格饮下第二杯茶。
可是,
当黄衣阁主拿着茶壶准备倒茶的时候,却是发现了路帆的茶杯一口未动。
这也就使得黄衣阁主无法将属于胜利者的茶水倒入。
路帆拿起了茶杯,看着魏炎说道:“本来就无意与魏阁主相争这场身负,至于这杯茶,我就不喝了。”
说着,
路帆潇洒的将茶水倒在了地面。 都市之逍遥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