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将军血:狼烟再起

第五十章 旧梦难舍

  柔声细语自威严。

  听那妇人问话,张恕心中一动。

  “晚生游学天下,偶过此地,误闯宝庄,还请恕罪!”,说话的是个年轻人。

  忽听“哎呀”一声,紧接着“砰”的一声,似是重物落地。那年轻人定然吃了亏!张恕吃了一惊,心道:我不会也被扔出去吧。

  姜婷儿看了张恕一眼,便要向前,张恕忙摆手制止。

  “哼,不说实话!”

  “你先杀那姓郝的,又杀那姓朴的、姓王的,你当我不知道么?”,妇人轻言慢语,却似有透视灵魂的力量。

  年轻人声音有些哆嗦:“你…你怎知道……”

  “哼,小小年纪,一身杀气!”,妇人停顿了一下,字字千钧:“我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请离我家婷儿远点儿!”

  语气冰冷,不可抗拒。

  “晚生…并无恶意……告辞!”,一阵衣袂飞扬之声,听来那年轻人已然离去。

  姜婷儿和张恕相视一眼,暗忖是不是该潜行匿踪。二人早已听出,说话的妇人正是婷儿母亲,年轻人却是那白面书生,姜婷儿曾让他引张恕上船。

  白面书生……来此作甚?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出来吧!”,张恕吃了一惊,看来姜母早已发现他们俩。

  二人只得走出树林,只见凉亭之下,姜母一袭白衣,肃然而立,素淡得不可亲近。姜婷儿紧跑几步,亲昵地摇晃着母亲的手,叫了声“娘!”

  姜母看女儿一身狼狈,不免有些心疼,手指轻点她额头,目光中半是责备、半是慈爱。姜婷儿忘了浑身湿透,撒娇地扑到母亲怀里,眼泪扑簌簌地撒落下来。

  看来姜母还顾不上收拾自己!张恕赶忙深施一礼:“晚辈打扰伯母清修,望伯母恕罪!”

  姜母冲张恕微微一笑,似乎并无愠怒之意。张恕算是放下了心,看来俺的待遇不赖,明显高于那白面书生。

  “淋雨了吧,快去阁楼里换件衣服!”,姜母见二人一身狼狈,怕他们生病。她哪里知道,他们刚刚死里逃生!姜婷儿么,自然不敢以实情相告。

  三人走近阁楼,突然姜母衣袂飘飘,飞上楼顶,张恕和姜婷儿都吃了一惊。

  “下来!”,姜母提着一人跳将下来,那人身形长大,正是那白面书生。

  哼,小子鬼鬼祟祟!果然不是个好人!姜母一脸怒容。

  那书生心知不妙,身形凌空斜翻,似雏鹰初飞,左手虚指向姜母眉心,右手螺旋一搅,姜母“咦”的一声,抓他衣领的手松开,书生落地一滚,起身便跑。

  一袖疾风袭来,呼啦啦面目生疼,姜母拦住去路,气定神闲,好整以暇。书生大惊,忙向旁边跌出,不等落地,突然拧身转向,仿佛奔腾的羚羊,身姿十分潇洒。

  姜母身形扶摇,似苍鹰搏兔,又挡住去路,斜飞一脚,直击撞过来的书生。书生右手一拨,陡然侧仰,左手在地上一撑,翻一个筋斗避开。

  二人辗转腾挪,身姿美妙,似雪鸮振翅,似金雕扶摇,似凤凰栖梧,似嫦娥狂舞,看得张恕如痴如醉,十分惊讶。这二人或攻或守,皆大违武学原理,每一式皆脚下无根,重心不稳,每一次似将倾覆,每一次又都化险为夷,动中取静,往来无常,出人意料。

  天下竟有这样的武学,与自己的破阵拳意大不相同!

  看得出姜母攻守之间轻描淡写,并不过分相逼,倒像是琴笛合奏,无限陶醉,又似砚冰初融,蓦然知春。

  饶是如此,书生使出吃奶的力气,仍是应接不暇、难以脱身,急迫间大喝一声,刚拳暴虐,以攻为守。姜母脸上笑容蓦然僵住,借斜飞之势左臂一靠,右掌击在书生肩上。

  只听扑通一声,白面书生仰面朝天,跌落于地。姜母厉声喝道:“你会‘落翎飞’!你……你到底是何人?”

  姜婷儿和张恕对视一眼,目光皆是迷茫,原来这拳术唤作“落翎飞”,好奇怪的名字!张恕轻声问道:“你会吗?”,姜婷儿摇摇头。

  那书生道:“晚生是李甲。”

  显是敷衍!姜母逼近一步,怒气冲天:“他叫你来做什么!”

  书生被她表情惊住,不由自主后爬一步,答道:“没…我…我想和姜婷儿道个别。”

  姜母忽然大笑,笑声中满是激愤,直笑得人心惊胆寒。张恕下意识一瞥,巨石上“恨”字血红,笔笔铁划,剑拔弩张,不由得猛一哆嗦。

  “娘!你……”,姜婷儿眼神里都是恐惧。

  姜母一伸手,将书生提起来,一把扣住他脉门,一字一句厉声喝道:“你-说-实-话!”

  书生勉强站稳,额头上汗珠直冒,显是痛苦异常,他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娘!”,姜婷儿扑上来拉母亲的手,却被母亲一把推出老远。

  想不到姜母平素慈眉善目,此时却下手极重……这书生倒是个硬汉,仍是一声不吭。张恕心中不忍,躬身一礼,正待解劝,姜母盯了他一眼,寒气逼人。张恕冷得打了个激灵。

  书生疼得浑身战抖,仍是一言不发,姜母怒气更盛,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向书生头顶按去。

  使不得!

  张恕和姜婷儿正待相救,突然一件物事急飞而来,将姜母的手撞开。

  姜母放开书生,伸手一捞,却是一方绿缎方巾。打开方巾,里面是一只翠绿玉镯,看不出有何神奇之处。

  她把玩着玉镯,久久呆立,面上阴晴变幻不定,眼中不住淌下泪来,直吓得姜婷儿六神无主,不住摇晃母亲的胳膊。

  张恕冲书生使个眼色,书生蹑手蹑脚倒退几步,然后发足狂奔而去。姜母像是醒过神来,瞟了他一眼,并不理会,突如离弦之箭,向玉镯飞来的方向急追,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姜母懒洋洋挪回来,似是筋疲力尽。姜婷儿和张恕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张恕却待劝慰一番,张张嘴,不知从何劝起。

  “你走吧!”,姜母冷冷盯着张恕,下了逐客令。

  张恕躬身一礼,恭敬道:“是!伯母保重。”,言罢转身便走。姜婷儿赶忙拉住他的手,回头对母亲撒娇道:“娘,让他留下,要不我也走。”

  “婷儿!”,姜母目光森然。

  若是平时,姜婷儿定然撒娇使性,转身就走,此时见母亲神情异常,终是放心不下,只得慢吞吞挨到母亲身边。

  “后会有期!”,张恕拱手而别,背影消失在巨石之后。姜婷儿目光追随着他,恋恋不舍,全忘了身在何处。

  “婷儿,你喜欢他?”,姜母目光犀利,似乎要穿透女儿的心。

  姜婷儿俏脸一红,低头不语。她不敢正视母亲的眼睛,双手也不知往哪儿搁,只好摆弄衣裙,与先前那个娇蛮顽皮的女娃儿判若两人。

  姜母叹了口气,面色缓和下来,她摸摸女儿的头,温言道:“傻孩子,他不喜欢你!”

  “不可能!”,姜婷儿脱口而出。

  说破心事羞煞人,一张俏脸霎时通红。

  傻孩子!姜母摇摇头,轻揽着女儿,向阁楼走去,眼神无限温柔:“但愿为娘说错了吧。孩子,你还小,怎知人心险恶!越是出众的男子,越是其心难测……”

  张恕走过水榭,跃过池塘,沿着初来时的路,奔向段二泊舟处。忽然想起,段二已被姜婷儿打发回去,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再回去不成?

  他放慢步伐,下意识地前行,思绪如野马,全无头绪。有了!姜伯母必乘船而来,我央求船家送我一程便是。

  不知不觉到了登岸之处,发现来时遗下的大小竹竿尚在,便手持小竹竿,跳上大竹竿,沿着黑洞洞的水路,向外划去。

  良久,眼前一亮,已划入小河,却哪里有半只船影儿!

  唉,想必另有泊船之处?或者船家送完姜母已然离去?张恕在竹竿上呆立片刻,看看自己的装备,心一横,罢了,我且仗此“舟楫”纵横江河,有何不可!

  一时又来了少年心性,张恕左右开弓,将脚下的桅杆划得飞快。只是来时随心所欲,全凭兴致,此时却不甚记得路径,还好每逢岔路,只约略向上游划去。

  良久,忽觉腹中饥饿,才想起这多半日,粒米未进,加之搏击于惊涛骇浪之间,耗尽气力,此时划水竟无比吃力起来。

  掉头回转?姜婷儿定然喜出望外。张恕突然心中难过起来。

  这小姑娘一片热心,他非草木之人,如何不知!

  苍天弄人,他恍惚想起,初访姜博古,初见姜婷儿,他如何呆若木鸡——这小姑娘竟与李菲如此相像!他潜意识里那个梦,曾经虚无缥缈,在那一刻悠然浮现。

  打麦场上那个明眸皓齿、聪慧怡人的小姑娘,那个活泼得像一团火焰的小姑娘,那个模仿鸟语呼鸾引凤的小姑娘……已深深扎根在他心里,岁月无痕,洗去浮尘,留下那张笑脸,分明越来越清晰,搅得他心烦意乱……

  姜婷儿越是可爱,他越是想起李菲……只是……他分不清……她对他越好,他的心越沉重,恍如负债……不,这对她不公平!

  他摩挲着项下挂着的羊脂玉坠儿,玉娃娃笑得夸张,一颗年轻而敏感的心,突然疯狂地跳动起来——他要去找李菲!

  这是梦幻,还是发癫?他无暇分辨。

  他依稀记得,李宏图说过“秦家寨、继业老店”,此刻,已成为他心中圣地。

  此刻他“理智”地谋划——待和王俊、刘龙会合,领略边关之后,便去找她……倘若王俊等人知道此事,不知作何感想,他们眼中这个足智多谋、雄武机变的人,只怕又一次出人意料了。

  心中有了目标,张恕精神昂扬起来,无论如何,得先填饱肚子。草中飞禽,水里游鱼,令他思念起美味烤鸭、烤鱼,此时茕茕孑立于桅杆之上,孤独得像只落单的水鸟儿,只能徒咽口水。

  罢了,大丈夫不拘小节!正巧一条大黑鳟鱼从旁边游过,张恕手中竹竿激刺而出,即刻洞穿鱼腹,三两把提将过来。他解下腰间弯刀,剔剥干净,切下一片鱼肉,屏气凝神,塞入口中,奋力一咬,猛嚼起来。

  嗯?鱼肉味道鲜美,并无预想中的异味!张恕大喜,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一条鱼被他吃的只剩下鱼刺。

  他将“冷月锯”在水草上擦拭干净,笑道:宝刀杀鱼,当真委屈你了!还刀入鞘,他深吸一口凉风,运起无穷力气,奋力向外划去……

  阁楼之中,姜婷儿换了一身淡雅衣服,草草梳洗一番,随意吃些东西果腹,忽然心中一喜,蹦跳着下楼来,母亲正肃立楼前,遥望天际,目光悠远。

  本有千言万语倾诉,此刻一见母亲,却面上一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姜母一看女儿神色,便猜个八九,微微一笑:“你在盼着他回来?”

  姜婷儿赧然道:“才没有呢!”,心中却调皮地想,他定然走不成吧——他的船早已被我打发,娘的船么,每次皆约定半月后再来……

  “只恐未必!”,姜母猜透女儿心事,心中叹道:他若留恋你,必然找个借口回来。

  哼,张恕啊张恕,除非你一苇渡江,否则你插翅难逃!姜婷儿向母亲扮个鬼脸,便向张恕登岸之处飞奔,将到岸边,她放慢脚步,想起那张英挺的脸,心中砰然直跳。

  转过最后一个拐弯,拨开最后一丛芦苇,眼前空无一人。

  姜婷儿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

  良久,她转身离开,却见母亲静悄悄站在身后,不知已站了多久。姜母怜惜地看着女儿,温言道:“即便他不喜欢你……”

  “不!”,姜婷儿悲怆地呼喊一声,扑在母亲怀中,泪如泉涌。 将军血:狼烟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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