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太守之约
张恕等大惊,忙飞身相救。
此时惊变又起,忽听嗖嗖破空之声,一排羽箭向文士激射而来,文士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难道心中难过,了无生意么?
文士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竟有些笑意,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死了还能与瑛妹相聚……
张恕大急,顾不上四个大汉,一式“翻倒北溟”,双手一搅,已将文士扳倒在地。当然手上并不发力,否则文士定然筋折骨断。
王俊三人也没闲着,已将老者挡在身后。
那四个大汉鱼跃而起,已冲到文士身前,长刀四下里飞舞,雕翎尽数落地。一霎时,天地间似乎静了下来,坟头野草微微震颤,一株粉白小花淡然开放,在细长绿叶中时隐时现,仿佛一位幽怨女子,淡扫蛾眉,顾影自怜。
忽然,前面草岗之下,齐刷刷站起十几个匪徒,俱是庄户打扮,扔掉桑弓,抓起砍刀,威逼过来。那算命先生也在其内,扔掉幌子,抽出利刃。
张恕赶忙扶起文士,拉至身后。文士看了张恕一眼,目光温和,微微一笑。
四个大汉举起长刀,动如脱兔,向匪徒们杀去。
罗洪窘道:“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不是强盗,乃是卫士!”
张恕三人无声傻笑。
适才,算命先生出现,四个卫士见机及时,反应神速,可谓称职!只是纳闷儿,护驾卫士如此厉害,这文士不知是什么官员。
混战正酣。
四个卫士长刀占尽形势,虽以寡敌众,倒也不落下风。那十余个匪徒也非等闲,见势变招,撞将进来,贴身近博。战局立变,四卫士连连退步,已现颓势。
几个匪徒分出身来,向文士方向袭来。
张恕飞身迎敌,不忘大喊一声:保护大叔!有王俊三人在,他自可放心。
小儿找死!众匪咬牙切齿,更不废话,抡刀就砍。
张恕不退反进,直冲刀阵,欺进身去,陡然一式“混沌手”,众匪只见漫天掌影,包裹而来,无处不在,恍如元气未分,天地浑沌,当无可当,遁无可遁。
众匪无不惊心动魄,只得护住面门要害,狼奔豕突,后退不迭。颇有人手腕一紧,砍刀已然脱手,直如白日见鬼,满脸惊骇之色。这“混沌手”以攻代守,可虚可实,张恕只求护驾,无意伤人,故而用其虚意,于敌惊慌之际,空手夺其白刃。
文士见张恕一招之内,空手夺刀,也是惊骇得很,不由得目露欣赏之色,这位少年英雄,颇有我那义弟之风……
看咱家这拳!刘龙自夸自赞,高声喝彩,王俊按捺不住,也直冲敌阵,刘龙和罗洪虽然技痒,顾及文士和老者,只能眼馋不已。
众匪大势已去,尽显败相,呼哨一声,转身狂奔。张恕陡然一式“卫霍缚单于”,擒住一匪。其余匪徒大惊之下,反身死战,竟然颇为义气,其中一个老儿,尤其骁勇,像是一只护雏的母鸡。
张恕赶忙迎敌,手中那匪碍事,随手往地上一掼,摔得他晕头转向,动弹不得。一个卫士过来,当胸提起那匪,喝问道:“尔等何人?那日暗算……”,那匪面色暴红,转而紫灰,竟然咬舌自尽!
看来他不想连累众匪,不想草莽之中,也有如此硬汉!张恕和王俊心中佩服,便出手留情,不再步步紧逼。
众匪见同伴已死,惨呼一声,撤出战斗,转瞬隐没在树林之中。唯有那老儿不自量力,如发疯一般,向张恕杀来。幸被那算命先生发现,他轻身功夫了得,追过来生拉硬拽,扯着老儿就跑。
一阵疾风袭来,衰草瑟缩,松枝摇曳,一团乌云浓如墨汁,遮住了太阳,天地间泛起一阵寒意。文士脸色微变,惨然道:“恩师,难道是您要杀弟子么?……”
老者叹了口气,悠悠道:“非也……哼,天地间想杀你的岂止老朽一人……”,言罢身板一挺,负手而去。文士望着老者背影,低呼一声:“恩师!……”
面色十分凄苦。
良久,文士方才缓过劲来,环揖一圈,敛容道谢:“救命之恩,没齿不忘!敢问小哥姓名?”。
文士举止潇洒,一颦一笑,使人如沐春风,张恕如见长者,躬身一礼,一一通报姓名。那文士微笑道:“大恩不言谢,诸位小哥请随我来。”,言罢转身就走。
张恕谢道:“请大叔先行,我等另外有事。”
文士也不相强,微微一笑,转身而去,四名卫士紧随而去。
张恕四人回到那乡村酒馆,牛炜一行正在等候,一张黑脸不忍卒睹。见四人果不食言,这才面色稍缓,骂声:“兔崽子,吓死老子,还不快走!”,心中不免哀叹,这四个小子真想逃,绑也绑不住他,索性就不再加绑。
其他戍卒见此情状,也叫嚷松绑,牛炜骂道:“兔崽子,给老子省点儿心,绑着吧!”
一行人继续北行,张恕四人轮流骑马,羡煞众人,也不知哪儿不对,一路上被官差盘查了数次。又行了两日,眼前一座大城,正是上党郡治,牛炜进城找到驿站,让众人速速歇息。次日天刚放亮,正要赶早起行,几个戎装大汉拦住去路,问道:“张恕小哥何在?”
张恕奇道:“在下便是,几位军爷有何贵干?”
为首一人,自称江权,恭敬道:“我等受太守大人差遣,特来相请张恕、王俊、刘龙、罗洪四位小哥。”
四兄弟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牛炜狐疑道:“太守大人相请?四个戍卒?”,他转身看看张恕,又看看戎装大汉,搞什么鬼,确信不是找来的戏子?
江权掏出一张文牒,递与牛炜,牛炜不信,骂道:“尔等何人?敢蒙老子!待我告官,要尔等好看!”
几个军汉不耐烦:“你这混人,休得罗唣!”,转对张恕言道:“小哥请吧。”
张恕心念一动,微笑道:“军爷,牛兄所言不差,太守大人因何请我等?”
江权道:“我实不知!”
王俊若有所思,问道:“太守大人可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么?”
江权困惑不解,忽而一笑:“这……,我家大人……也有些才学。”
罗洪惊叹:“没想到他官居太守!官职不小啊……”
江权笑道:“那是自然。”
刘龙心情不错:“如此,我等就去,八成有些酒菜可吃!”
张恕四人说走就走,牛炜赶忙拦住去路,骂道:“兔崽子,须耽误了路程!”
几个军汉大怒,挥拳便打,牛炜料不能敌,闪避一旁,一行人扬长而去。
张恕等随着几个军汉,穿街过巷,看这上党城中,颇为繁华,商铺云集,人声喧扰,一片太平之象。按照刘龙的计时方法,大概过了几十泡尿的功夫,眼前一座大宅,门前兵丁把守,气势威严,乃是郡守官邸。
一进大院,别有天地,一方湖水,水面阔大。中间一拱石桥,白玉为栏,青石为路,亭台为廊,凭栏下望,鲤鱼争食,荷叶竞秀。
走过石桥,假山当道,虽不甚高,有挺拔之势,上有树木,下有溪流。移步向右,曲径通幽,于绿树奇花之中,九曲八转,经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座正厅。正厅十分宽绰,正中有一壁画,猛虎啸谷,栩栩如生。军汉引张恕等在左边客位坐下,江权道:“小哥稍待,我去通报太守大人”。
江权前脚刚走,十来个侍女依次而入,在桌几之上摆满奇瓜异果,玉食珍馐。有个侍女抬头看了一眼,见四人风尘仆仆,衣衫不整,不禁扑哧一笑。
刘龙抓起一个果子就啃,那果通体金黄色,入口绵软,满嘴怪味,刘龙勉强咽下,一脸苦相道:“什么破玩意儿,还不如桃子好吃!”
张恕三人幸灾乐祸,叫你这厮嘴馋!
过不多久,太守阔步而来,人未进门,滚雷般笑声已至。那太守和王俊体型相似,虽不甚高,肩宽体阔,甚是雄壮,大剌剌走进来,在右边客座落座。
张恕等皆感诧异,此人并不相识,并非当日那位金大人,气质更是截然不同。那太守朗声笑道:“几位小哥少年英雄,可敬可佩!”
张恕唯唯,不知所云。
太守问东问西,谈天说地,不着边际,言语粗豪而世故圆滑,仿佛黄天后土,帝国上下,除了他太守大人,就数张恕小哥有才。正闲扯之间,一位黄衫公子,翩翩而入,施施然在主座就坐。此人面白如玉,相貌俊雅,气度不凡。
他扫了张恕四人一眼,便不再看,不怒不恼,也非目高于顶,那感觉却十分遥远——拒人千里之外。张恕四人都觉奇怪,难道我等乡野匹夫,有辱他尊目?刘龙心中暗骂:看他那鸟样儿拽得,老子虽然比他丑点儿,也不是歪瓜裂枣吧……
太守赶忙起身施礼:“小官孙大佑恭请楚王殿下圣安!”
张恕等皆是一惊,楚王殿下?罗洪像是一个学究,仔细端详此人,仿佛在和古书印证什么……刘龙悄声嘀咕:皇上的儿子?王俊赶忙拉拉他衣袖:噤声!
楚王眼皮也不抬,遽尔问道:“孙太守,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孙大佑额头冒汗,窘道:“这个……,卑职一直派人严查……”
“请楚王殿下放心,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大胆刺客!”,孙大佑胸脯拍得山响。
刺客?
张恕心中一动,怪不得路上屡遭官差盘查。忽然想起,难道那日山中,浩荡车队之中便是这位楚王吗?
“哼,不用查本王也知是谁!”,楚王莫名来了一句。
孙大佑汗下如雨。 将军血:狼烟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