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扰敌之计
吕公逞威动地哀。
祝融飞下九天来。
军士们大喜,奋力射去。一只,两只,钉在蒙皮上的火箭越来越多,焦糊味儿越来越浓郁,臭气熏天。终于浓烟滚滚,烈焰飞腾,吕公车烧成一个火柱。
胡兵无不心惊胆战,纷纷逃出车来。乱糟糟互相践踏,秩序大乱,或跌伤,或烧死,一个个哭爹喊娘,其状惨不忍睹。城头军士乘机乱箭齐发,胡兵伤亡大半。多有慌不择路者,跳进护城河,或溺水而亡,或被铁钉插死。
前锋胡将哇哇大叫,喝令不救首车!其余吕公车尽速沿城墙一字摆开,一边儿用弓箭压制城头弓弩手,一边儿下令登城。
几台吕公车不约而同,一节节“长出”云梯来,这一次搭上了垛口。一串串胡兵挥刀持盾,足踏云梯向城头爬来。心中一腔邪火,已被压制得太久,无处宣泄,此时厉声嚎叫,好不瘆人。
城头气氛凝重,军士们一颗心揪了起来,砰砰乱跳。
季彭喝令弓箭手后撤,后排军士早已就绪,一个个虎背熊腰、身高臂长。他们将一筐筐物事抬到城边,扯去白布。里面是一个个黑乎乎、圆溜溜的物事,周身毛孔,还有一个手柄。
军士们将那物事点着了,尽力向吕公车顶抛去,也有的直接扔在云梯上。
一团团火球凌空而至,吕公车上登时火起。胡兵无不大惊,有的拍打扑救,有的弯刀乱舞。终究火舌无情,肆意飞卷,胡兵无力回天,慌乱弃车逃命。
这就是张恕昨夜想出的主意。
他给此物起了个名字——“火蒺藜”。是以木料钉成框架,内充桐油浸泡过的麻布、杂草等引火之物,外设手柄以便投掷。
前锋胡将见吕公车尽破,大势已去,只得下令火速后撤。可怜数十胡兵已跃上城头,身后云梯烧断,绝了退路。这些胡兵均是军中勇士,此时置于绝地,并无一个心怯,弯刀乱砍,奋力死战。
季彭一边令军士向城下射箭,尽情击杀溃军,一边指挥朔方军士,将登城胡兵团团包围。
红面,红刀,红衣衫,血光飞溅!胡兵们处身死地,早杀红了眼,如同疯魔一般,全不顾自身死活。朔方士卒伤亡惨重,反倒心生惧意。
兵法云置于死地而后生,这些敌兵真也雄烈过人!
张恕素来敬重勇悍刚烈之人,若是平日,定要交个朋友。但此时敌我分明,己方士卒一个个毙命,岂容滥施仁义!
一柄“断玉”宝剑,化一条玉龙,携一团银光,惊天动地,鬼神不测,在城头翻滚飞腾。“混沌手”浑如鬼魅,漫天弄影;“霸王绝命”折冲无凭,步步杀机……
顷刻之间,血染砖城。
胡兵横七竖八,或仆或卧,一个个死不瞑目,目光中一半惊骇,一半疑惑。有一个胡兵坐倒地上,浑身颤抖,颈间鲜血汩汩,气泡直冒。兀自尖刀拄地,妄图站起,双目瞋裂,满是愤恨。
军士们无处撒气,围上去一阵乱刀,将之砍个稀烂,登城精锐再无一个活口。
时间不知是过得太快还是太慢,时值正午,阳光异常暴虐,幸而有风,汗珠刚出额头,就被吹干。城头旌旗翻卷,呼啦作响,天空鸟逸云闲,姿态潇洒,哪管下面便是战场,生死只在顷刻之间。
胡尸已经抬走,唯余血迹斑斑。军士轮番饱餐战饭,并无一句杂言,偌大雄关悄无声息,谁也不知道下一轮袭击何时开始。
张恕和季彭趴在垛口上,只见城下尸骨凌乱,隐现于青草之间。三五只秃鹫在空中久久盘旋,也许是盘旋够了,落在护城河旁,寂然发呆,不知是餐后小憩,还是在等待什么。
“今日战局险恶,刘长将军倒是放心,反倒不来巡城了。”,张恕没话找话。
季彭笑笑,笑声中有几分自满:“或许他处吃紧,支持不住……”
“你觉得胡人下次如何攻城?”,难得他会发问。
张恕笑道:“我不是胡人,怎知他们如何攻城……不过……应该把他们过河的路给挖了!”
“那就晚上!”,两人异口同声。
别看城下无声无息,胡营之中,不知多少双眼睛正向城上张望。二人不再言语,前天来了一十三台吕公车,今天只焚毁五台,胡人岂会善罢甘休!
他们心知肚明。
一直到日落西山,战场却出奇地安静,好似一座死火山,如果不是彻底沉寂,就是在积蓄力量。
“你来守城!”,季彭道。
“不,我去!”,张恕说。
“那好!”,季彭看他一眼,不再谦让。
夜幕降临,朦胧一片。城墙上垂下无数根绳子,数百健儿槌城而下。这都是精挑细选的军士,身姿矫捷,勇武多力,胆大心细。
紧接着城上又槌下一辆辆独轮小车及布袋、铁锹诸般用物。
领头军士身材长大,正是张恕。他悄声走上那过河土路,静听半晌。
除了偶尔虫鸣,别无动静。
张恕一挥手,众军士动如脱兔。先从对岸挖起,装满布袋,用独轮小车运往城边,均匀洒在护城河岸。城头之上,季彭早安排下强弓硬弩,时刻注视彼岸动静。折腾了两个时辰,护城河又成天堑,幸喜胡人没有发现,张恕轻舒一口气。
忽听敌营方向人马喧扰,似有人马向护城河驰来。张恕带数人断后,看众军士连人带物都回到城头,几个人这才缘绳上城。
胡人大队人马已滚滚杀到,在护城河边扎住阵脚,人喊马嘶,喧闹不休。
胡虏何来之迟也!季彭笑得得意。胡人一见过河土路不复存在,定然气个够呛。得了,俺再给你加把火!即令弓弩手向着胡兵胡乱射箭,难免又是哀嚎一片。
胡人撤退了两箭之地,压住阵脚,只在那里胡乱骂阵。
季彭安排军士值夜,严防胡虏偷城,让其他军士就地睡觉。叵耐胡人叫嚣了一夜,如何能够睡着!
次日白天,胡人又遣人扛着云梯渡河攻城,很快又溃败而去,晚上则又彻夜喧扰。
一连三日,皆是如此。
这他娘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季彭部下皆有睡意,一到晚上,无论胡人如何喧嚣,自顾呼呼大睡,连值夜军士也忍不住哈欠连天,频打瞌睡。
张恕忧道:“胡人令我等不得休息,必有所谋!倘若趁军士酣睡,偷上城来,然后大开城门,朔方危矣!”
然则如之奈何? 将军血:狼烟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