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谈不缺赶到距离西山壁窟东南三十里处的洗风原时,双方的正式决战已经全面展开,原本宽阔广漠的平原此刻却显得异常狭小,满眼尽是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兵士的喊杀声,战马的嘶鸣声,刀戟的撞击声,战车的滚动声……交织出一曲气壮山河的乱世乐章。
天空低垂的乌云,宛若泰山压顶,地面散落的尸体,令人闻之欲呕。
谈不缺疾速挥舞着手中的短刀,不断打落四周投来的刀枪和飞箭,勉强护住裸露在外的头脸,他不求伤敌,只求自保,远远跟着前方的曾漠,一直朝对方竖着大旗的本阵前进。
再看曾漠,整个人连同手中的云海雪戟宛如一条出水的蛟龙,在敌阵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只是很快又被吞没进滔滔人海中。而黄衣侍者仍是那般神出鬼没,遍寻不得其踪迹。
在如此一次性数万人的大合战中,就算谈不缺与曾漠仗着本身超绝的武道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但其实对整个战场并不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因为这种大规模的合战最重要的是士气和阵型,而即使死于曾漠雪戟之下的兵卒已多达数十人,但这对于数万大军来说,微不足道,甚至作为三军统帅者几乎看不出来变化。反而是曾漠和谈不缺,刚刚经过一场与顾仲奇长达一天两夜的激战,本就耗损了大半气力,虽然后来有过短时间的调息,但显然作用有限,此刻又这般长时间在敌阵中强行穿梭,阵还没冲到一半就已是微微有些力不从心。
楚阳将十万兵甲分作平旦、日中、入定、夜中四部,日夜相继轮番出战,顾仲奇则依靠自身以逸待劳,集中有限兵力坚守阵地,战事一时陷于胶著,而谈不缺与曾漠也终于在精疲力竭后冲到了顾仲奇的本阵附近。
“这样直接冲进去,只怕没等到顾仲奇出手,我们便会抢先一步先力空气尽而死!”谈不缺一把拉住曾漠,看着四周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兵阵,“要不我们还是再杀将回去,与大军汇合,刺杀顾仲奇只怕是做不到了!”
曾漠一边拨打着不断冲上来的兵士,摇头苦笑道:“顾仲奇的营帐就在眼前,此刻再杀回去,未必还能撑到与大军汇合的那一刻,倒不如拼死一战,死中求生,只要能拖住顾仲奇,影响他们的指挥,大帅就能依靠兵力优势碾压对方,到时说不定我们反而会有一线生机。现在骑虎难下,唯有坚持到一条道走到底了!
策略大体还是先前那样不变,我来正面吸引敌人,你暗中出手,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我尽量选择与顾仲奇游斗,而且大帅身旁的那位黄衣侍者必然也在附近,这样一来又增加了我们几分机会。”
谈不缺想了想,很快就点头表示同意,此刻没有时间容许他们细思,猛地一抬头,闪过面前的曾漠,二话不说就举起弓“嗖嗖嗖”接连三箭齐出,三名首当其冲的兵士应声而倒,其他人纷纷稍微退却。
曾漠瞅准瞬间的机会,人戟合一,化作一道残影,穿过兵阵,锋芒直指主帅顾仲奇的大营。原本将谈不缺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的兵卒,此时眼见有人直奔主帅大营,不由地犹豫起来,甚至已有外层的少部分开始向本营移动。
谈不缺又分别朝四面不同的方向各射出三箭,箭矢所及之处无一例外皆是一箭封喉,趁着众人惊愕恐惧之心未去之际,大喝一声,手中寒光闪处,众人纷纷退避不迭,他没有像曾漠那样直入本营,而是绕其迂回腾挪,在各个兵阵之间穿梭,借助巧妙的身法和出神入化的箭术,一时之间众兵士竟对他无可奈何,反而是他所过之处,兵阵便会发生一阵骚动。
很快,那座主帅大营中便发出一阵乱响,也不知是曾漠是否与顾仲奇交上了手,又或者只是其他人。谈不缺有些担心,脚下不由地向那座营帐移去,正当他凝神细听帐中的情形时,营帐的一处帘幔忽然飘起,就在他的诧异中,一道剑光冲天而起,迎面向他斩落。
谈不缺连忙几乎是本能地向后倒下,然后一连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避过这凌厉绝伦的一剑,紧接着对方人在空中,剑势不等走尽,再次提剑变招,宛如霹雳的剑身直向仰面躺在地上的谈不缺面门刺落,无奈之下,他只好握紧刀柄横封于面,奋力上举。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震得谈不缺的耳膜嗡嗡直响,所致刀的单手臂亦是酸麻无力,差点就连手里的短刀都拿捏不住。如此谈不缺身形的一时迟滞,让四周的兵士纷纷结阵而来。
情势危急之时,从营帐中冲出的剑者更是雪上加霜,手中的长剑宛如有灵一般,灵动之极,再次变招化形,直刺改为劈斩,而与此同时,谈不缺与这名剑者的眼神也终于遇上,四目交对,同样是轻轻地“咦”了声。
谈不缺趁对方的片刻迟疑,急忙跃身而起,低声问道:“怎么会是你?”
对方长剑在手,一身紫衣,英气逼人摄魄,却是个女子,谈不缺一下子就认了出来,竟然是——先前在箭壶城多次碰面,敌友难明的紫衣女郎洪静萱,她怎么会在顾仲奇的叛军本营?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手中的长剑顿时一收,低声娇喝道:“怎么是你?!跟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虽然谈不缺在由虞衡为他完全解开神裔札记的封印力量后已恢复了所有记忆,但箭壶城覆灭变故他却仍是没有任何记忆,虞衡的解释是他被邪魔侵占身体,所以那段记忆本就不属于他,是永远不可能找回的,要想知道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唯有找到那场变故的幸存者,从他们口中得知真相。此人是他恢复记忆后碰到的第一个箭壶城故人,心中自然有太多的话和疑问想要与她说,但此刻曾漠很有可能正独立对战顾仲奇,只好暂且强行压下忽然见到她后心中的震惊,小声道:“你先让开,等我救下朋友我就跟你走!”
洪静萱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你朋友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说不定我还可以帮你一起救你的朋友。”
“不行!我朋友一个人根本挡不住那个顾仲奇,等你问完就迟了!”谈不缺心中焦急,脱口而出,没想到洪静萱闻言脸上却是露出诧异之色,奇道:“顾帅?他根本就没在里面!” 异世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