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疑不定中,一切缓缓尘埃落定之后,当看清眼前的画面时,众人却是再次发出惊呼声。
虞衡与顾仲奇两人已然分开,顾仲奇还在原位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脸色除了略微有些苍白中泛着紫气外,神情很是复杂,视线落在已经退出十步开外的虞衡身上,以及他身边凭空出现的两个人身上。
虞衡的样子要比他狼狈得多,握着木剑的右手颓然垂下,面色惨淡如金纸,身上的青色道袍已然破碎,沿着斑斑血迹一路向上,就在左胸心口的地方,赫然露出大半截黝黑的箭杆,箭尾则握在虞衡的另外一只手心,微微颤抖。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在左右两个年轻人的扶持下才勉强站着。
两个年轻人便如同从天而降一般,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什么时候来的,但诸如萧怀和麟嬴以及卜之辰等人心里明白,应与先前飞尘蔽目时的那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声响有关。
两人一男一女,男子佩刀,正是身份神秘的谈不缺,女子负剑,却是一心寻仇的洪静萱。
原来,那天自谈不缺匆匆离开洗风原之后,随后她也迷迷糊糊地一路随心所欲而行,没过多久她便来到一个小镇上,至于是什么镇她完全没留意,只是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走着,直到肚子提醒她从前天晚饭过后就一直没有吃东西了。
她走进一家客栈,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一碗牛肉刀削面和半斤竹叶青。可能是实在饿了,她发现面很好吃,酒的味道也很醇正,于是便忍不住又要了一碗面,直到她酒足饭饱喊了一声“小二”,正要说出“结账”两个字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她的身上没钱!
以前她还是宫中那位夫人培养的刺客杀手时,银子这种事自然是不用愁,花也花不完,每次完成任务后她都会将多余的银子留在死在她剑下之人的家人,谈不上补偿,只是一种习惯。
半年前穆晋城的那场叛乱,她因为人在箭壶城执行任务而幸免一难,但她的主人却在叛乱中死去,她便就此“失业”了。像她这种一生除了杀人之外,什么都不会之人,没有亲人和朋友,如果接不到任务,连吃饭都成问题。
好在后来她阴错阳差来到顾仲奇的穆晋兵甲中做了一名指挥官的侍从,也就是保镖,自此饮食起居皆在军中,倒是衣食无忧,自是不须银两傍身,一直竟忘了出门行走没有银两可是寸步难行。
小二闻声赶来,看着她如此一位紫衣美人,自是眉开眼笑:“这位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没钱!”
小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很快就拉下了脸,冷笑一声:“哟呵,没看出来,看姑娘长得挺俊俏的,没想到还是个吃霸王餐的娘们,没钱?没关系啊,就凭姑娘的姿色……”这种混迹市井之人,什么恶毒语言简直就是如数家珍信口拈来,四周的食客更是看热闹起哄不怕事大,紫衣女子本就不善言辞,如今又自知理亏,被骂得还不上口,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两弯细长的眉头逐渐陡直起来。
终于,她霍地站起身来,煞目带霜中,“呛啷”一声,一柄三尺长剑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那只空碗和酒壶也被震得跳了起来。整间客栈顿时便一片死寂,所有的看客都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股沉重肃杀的气氛生生将那名店小二已经到了口边的粗语压回肚子。
这时,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看着桌上那把锋芒半露的长剑,狠狠地瞪了眼旁边的店小二,看着他一副委屈巴巴地退下之后,这才一脸赔笑,正准备圆场,打算破财免灾,脑子里还在措辞,却猛见面前的洪静萱俏目一睁,吓得她本能地就闭起眼睛,心道“我命休矣”,只是自己的脖子上迟迟没有等到那冰冷的剑刃,想着不知对方要如何虐杀时,耳边却听到了一道冰凉的声音。
“拿这把剑……抵,够不够?”她皱着眉头,紧紧地抿住唇。
这把剑是她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主人送的,那年她才十六岁。
掌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当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被阎王嫌弃扔回来,喜出望外,一叠声地说着“够够够”,似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她却已经转身径直走出了客栈,继续向前走。
她走出小镇,来到郊外,一条小溪蜿蜒而曲折,远远地不知通往何处,她坐在溪边一块岩石上,脱去鞋袜,露出半截小腿和那双精致的脚,沁肤的溪流温柔地包围着它。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的那双纤纤细足,浑然不觉身旁何时多出一条又细又长的影子。
“天快要黑了,姑娘打算就这样泡一整晚脚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毫无征兆地突然响起,她右手本能地向腰间一探,不料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那把柄剑已经换了两碗牛肉刀削面和半斤竹叶青。她整个人顿时停止了一切动作,就像凝结一般,但身体的每寸肌肤,每根毛孔都注满了力量。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已动。这是一种以静制动,后发先至的上乘武道。
身后的声音又道:“姑娘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否则也不必出声提醒!”
洪静萱微一沉吟,便冷冷道:“我已经放过你了,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呃,姑娘,明明是你在一直跟着我好么?”身后之人一脸无奈地苦笑着,却不是谈不缺是谁。
洪静萱愕然抬头,片刻之后,怒然道:“滚!我这会心情不好,别来惹我,否则旧账新账一起算!”
谈不缺被她的气势所慑,不由地向后退了两步,道:“那个,姑娘心情不好可也不能就在这荒郊野外通宵泡脚吧?这里是剑鬼镇,距离最近的袁旗镇也要三十多里,姑娘还是随我先回镇上找客栈住一晚,天亮再走路吧!”
“见……鬼镇?”寒风中,她单薄的身子忽然哆嗦了一下,随即淡淡道,“你自己去吧,我连夜赶路!”
“赶夜路?”谈不缺似笑非笑道,“姑娘不怕遇到一些……熟人吗?”
洪静萱闻言脸色大变,却仍是硬撑道:“与你无关!我……”她欲言又止。
“算啦算啦,是我想拜托姑娘帮个忙,行吗?”谈不缺愁眉苦脸道。 异世兵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