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清爽的夏夜!最早出现的启明星,在这深蓝色的天幕上闪烁起来了。它是那么大,那么亮,整个广漠的天幕上只有它一个在那里放射着令人注目的光辉,像一盏悬挂在高空的明灯,撒下晶莹柔和的光辉。
德国元首与丹尼尔老将军彻夜畅谈,相见恨晚的蜜月呛了一整夜。第二天就要各奔东西了,俩人恨不得把所有的话都说个够。
经过霍姆尔一战,老将军功成名就,就要返回东普鲁士老家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
李德在奥廖尔呆了五天,本来想在今天到卡卢加转一圈后回国,现在改变了主意,他要到霍姆尔阵地上接见为帝国立下殊荣的将士们。
老将军还想讲述舍雷尔战斗群的战绩,李德制止:“亲爱的丹尼尔,你陪我到前线吧,我要看望他们,给他们授勋。你是知道的,今年冬天我军在东线的重点是在两翼,我在北方和南方奔走,把中央集团军群.交给陆军负责。但是我在哈尔德将军那里,从来听不到像你这样详细的汇报。”
李德想对哈尔德议论一番,老将军却流露出对哈尔德的敬佩之情:“整个战役期间,哈尔德虽然没有到过包围圈,但他驻守在斯摩棱斯克指挥作战。在3月初最艰苦的那几天,苏军排山倒海般攻进来了,我们的阵地只剩下了不足一平方公里,连我都绝望了。哈尔德上将移到第39军司令部,从那里派来了一个信使,把一个沉甸甸的纸袋交给我。我以为给我带来的撤退的命令,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样东西。”
“噢?”李德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东西?不会是毒药吧?”
老将军揉着眼睛说;“你猜出来了?真是将帅一心呀。他给我送来的就是毒药,外加一枚骑士和剑的铁十字勋章。”
李德哑然失笑。关健时刻这个哈尔德真能横下心来。如果他要找个同类,非哈尔德莫属,尽管他俩人一见面就斗嘴。
“陆军总司令怎么说?”李德不甘心地问道。在关健时刻才能彰显出人的真实素质。果然老将军印证了他的猜想: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契一筹莫展。
一直以来,不少人要求他撤换陆军总司令,但李德却另有想法。有史以来主强臣弱、或臣弱主弱,二者必居其一。他是德国三军统帅,陆军总司令如果太强太有本事,那就天天吵不完的仗了。那些人根本不懂驭将之术。
李德深信老将军也不懂驭将之术,便试探道:“有人建议让哈尔德当陆军总司令,你以为如何呢?”
不料老将军回答:“不可,两虎相争,对下面不利。”
李德讶然。这个东普鲁士的老贵族不仅学识五斗,还挺懂得为官之道。他忽然明白了:东普鲁士是盛产德国容克地主的地方,也是德国军国主义的摇篮,可不敢小视呀。
楼上的轻歌曼舞变成了狂呼乱叫。将军们白日没黑夜地开了四天会议,如今得到放松的机会,他们把舞会变成狂欢了。李德与老将军一时无话,便往楼上走去。
舞厅里一片狼籍,钢琴上爬睡着一个人,但不是钢琴师,而是冉妮亚。她穿着半截袖衬衫,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瀑布一般的头发散乱在琴键上,秀长的手指仍按在健盘上,动人心魄的眼睛紧闭着,饱满的鼻翼微微扇动着,性感的嘴唇里残留着一丝笑意,让他看得入骨缠绵。
李德进来时鲍曼、空军副官贝洛、海军副官和丽达还在醉生梦死,勾肩搭背地搅沫沫。还留着的少数将军在高声争论不休,陆军副官施蒙特独自坐在屋角里自斟自饮,谁也不理睬他。
李德与老将军与几个将军打了个招呼,走到鲍曼桌上坐下。海军副官艰难地站起来给他们让坐,不料一屁股坐到地上。贝洛与丽达把他拖起扔到沙发上,他头朝下呕吐起来,边吐边摸丽达的头含糊不清地咕噜:“我的爱丽斯,你的毛又长了。等有空我给你配个公猫,也让你快话快活。”
李德生气地说:“这个阿尔布雷特克胡说什么呢?丽达,他什么意思?”
丽达却不气不恼:“他把我当成他养的波斯猫了。这家伙才半斤的酒量。那次在马尔他,我和冉妮亚把他灌醉了,他爬在花园墙上吐着,一只小狗吃他吐的东西,结果小狗也醉了。”
贝洛抢着说:“他真可笑,一边吐一边摸着小狗的脑袋说:朋友,吃吧,吃完了咱俩再划拳喝酒。”
“真恶心。”丽达厌恶地转过脸。鲍曼也凑热闹:“他摸小狗的动作与刚才摸丽达头的动作一模一样,哈哈。”
丽达一跺脚:“主任你沾我便宜。嗷——”丽达一激动便也呕吐起来了,瞪大眼喉咙急剧动弹着。伴随着一股酸臭,一股五颜六色的液体喷溅而出,洒落在李德与老将军之间的地上,覆盖在元首的右脚和老将军的左脚靴子上。
老将军一脸愠色,一边擦拭着一边咕嘟:“不象话,真不象话,一个女孩子家喝成这样,以后谁敢娶你呀?”
他愕然地望着元首忙不迭地为丽达擦洗嘴角的呕吐物,忽然意识到什么,悻悻地说:“没事,年轻人嘛,总有失足的时候。”
丽达喘着气说:“什么……是……失足?你给我说……清楚……”
“别说话!肉渣子喷我脸上了。”元首堵住她的嘴。钢琴响了几下,冉妮亚醒来了,摇摇晃晃分开人群到元首身边。
李德见她如见了救兵般:“冉妮亚,你来得正好,你到我房间把我的便鞋拿来。”
冉妮亚没声好气地:“好吧,我给你取鞋,你给人家擦嘴,你就好好擦吧,因为擦的不是屁股。”
“你怎么说话呢?”李德与丽达不约而同地喊叫。李德后面又加了一句:“你嘴里的肉渣子又喷溅到我脸上了。你不会一次吐干净呀?”
话音未落,丽达的喉咙又动弹起来。元首这次早有防备,赶快躲开。老将军也与自己年龄特征极不相符的敏捷闪到一边。不过这次丽达忙碌了半天,最终只吐出了一口唾沫。
鲍曼把围拢的人驱散,喷着酒气嚷嚷:“怎么着?你们谁敢说没喝醉过?下雨没好路、醉酒没好人。别看这位小姐喝多了酒,如果她清醒的时候,不管是擒拿格斗还是百步穿杨的功夫,你们没人能比得上她。”
围观的军官们散去了,他们关心的不是丽达的本事。这可以从嘀咕声中听出来:“元首对她真好。如果我喝醉了元首给我擦嘴多好呀。”“你等着给你擦屁股吧。”“谁让你下面少长了个东西?”“不对,是多长了个东西。”“攻击元首,该当何罪?”
这些议论李德听见了,但听见又能怎么样呢?鲍曼刚说过醉酒没好人。只能当他们不是好人了。
冉妮亚帮他换上鞋,把他的脏鞋扔到丽达脚下。丽达嘻嘻哈哈地把鞋扔回。第三帝国元首的鞋成了她俩的玩物了。
李德瞥见施蒙特向这边张望,遇到他的目光赶紧躲开,又饱含期待而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李德向他招手。施蒙特转过头向他的身后望了望,确定元首在叫他后迟疑不决地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向这边挪动着脚步。
第4集团军作战部长特雷斯考上校伙同苏联克格勃谋杀元首,简直死有余辜。特雷斯考与施蒙特是朋友,军法官介入了对施蒙特的调查。在此期间,余怒未消的元首对他不理不睬,大家也都像躲避瘟疫一般躲避施蒙特。
军法官的结论很快出来了:在1941年夏天以前,特雷斯考上校还是元首的粉丝、纳粹党的坚定支持者。德军进入苏联后,他对党卫军的倒行逆施深恶痛绝,在此情况下加上中央集团军群参谋长的鼓动,他很快走上了反叛的道路。
特雷斯考上校脾气暴躁,容易走极端,是个不折不扣的偏执狂。他走得很远。今春以来,他明知道德军慢慢修正了过激的种族政策,他还是欲罢不能。
德军中像他这样的人并非他一个。原德军第10装甲师的安德里营长与他遭遇相同,还受到了打击。但他改弦更张,自行改正错误,一阵彷徨后团结在元首的旗帜下,目前在埃及统领一个师的德军。而这个特雷斯考一条道走到黑,与其说是偏执狂,还不如说是不可告人的野心在作怪。
在对苏战争以前,特雷斯考与施蒙特时常在柏林郊外吟风弄月、钓鱼打球。东线战事爆发后,两人很少见面。尤其是去年底以来,元首时常带着副官们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施蒙特只见过一次面,就是那一次代酒事件。
李德深信施蒙特对他忠心耿耿。假如他知道特雷斯考试图谋杀元首,他会毫不迟疑地掐死他。这几天丽达也通过一些渠道明查暗访,得到的证据都表明:施蒙特是元首的死忠。
特雷斯考让施蒙特把伪装成酒的炸弹带上飞机,这事每个人想起来都后怕。要不是天气过于寒冷,他们这些人都一命呜呼了。元首起初也非常生气,几天后也想通了,毕竟不知者不为罪。
但他的酒友们:鲍曼、冉妮亚、丽达,还有他的两个同事——海空军副官们并不这么快地原谅他。
上天宠爱骄傲之人,给他们一颗永远孩童般的心,何况作为元首的随从,受到大家的敬畏,脾气天天见长。他们一看到施蒙特,就想起那个差一点让他们送命的酒瓶子。他们有多爱自己,就有多恨施蒙特。所以这几天施蒙特可怜虫一般孓然一身,每天只和自己的影子作伴,饱尝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施蒙特走到元首跟前了。李德伸出双手向大家问道:“这是什么?”
“手、两只手、巴掌、问这干什么?”醉翁们杂七杂八地嚷嚷。
“不。”李德交替伸出手,“这是我,而这只手是鲍曼。”
他又伸出五指:“这是五指手指头,你们肯定回答说是姆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但我想说的是这五根指头代表你们:冉妮亚、丽达、贝洛、阿尔布雷特克,还有……”元首扳下大姆指:“还有你,施蒙特。”
施蒙特眼泪喷溅了出来,他失声痛哭起来。元首把他们几人拢在一起,他们都流出了眼泪,几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奋斗之第三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