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听到赵一鸣到了,她心头立时一喜:她可是很久很久不曾看到赵一鸣了——并不是说她有多想念赵一鸣,而是她很怕赵一鸣长时间不见自己,对自己的感情已经淡了。
所以赵一鸣能来她的院子,她当然是高兴的:就算有太太跟着,她也不是没办法让赵一鸣忆起她和他的往昔;对于赵一鸣的脾性她是摸透了的,哄他,孙氏自认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但是,几乎就在她高兴的同时,孙氏也想到了赵一鸣和红裳来她院子的目的,她心中的喜一下子变成了大惊:喜虽然不是大喜,可是这一惊却非同小可;在孙氏看来:小陈氏现在就如一只疯狗一样,当着赵一鸣的面儿对她乱咬一气,就算赵一鸣不会相信,心中也会存疑,日后万一有个什么对景儿的事情,她可就真失了赵一鸣的心了。
赵一鸣和红裳已经进了屋子。孙氏已经来不来想法子应对,只能迎了上去:“见过老爷、太太。”她唤老爷两字时故意声音颤了一颤、顿了一顿,再加上眼圈微微一红,似乎是乍见赵一鸣激动的不能自已一样。
赵一鸣听到孙氏的声音,想想也是好久不曾见她;自从她被禁足,自己也没有使过人来探她,似乎是有些绝情了。他原来来探孙氏,心情还不是错的,可是好心情却被凤舞的事情败光了。
他今天心情实在不好,所以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声儿:“起来吧。”没有意思要多说话,也没有要过去扶孙氏的意思——赵一鸣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同孙氏闲话,凤舞的事情并不小!
孙氏因赵一鸣的冷淡,心中有些没有底儿了:是不是小陈氏已经对老爷乱说过什么了,老爷今天来只是为了要证实一下呢?不过看看赵一鸣的神色,虽然他对自己并不亲热,但却没有怒色,应该还没有听小陈氏说过什么才对。
孙氏飞快的转着心思想着办法:她知道最好能让太太心情不好,那太太今日处置起事情来就会有错漏的地方,她便可以自这些漏洞中脱身了。
只是一个转念间,孙氏便已经有了主意;她起身时,故意抬头看了一眼赵一鸣,然后又低下头用帕子拭了拭泪;尤其是她起身后又向右面站了一站,正正挡在了赵一鸣的面前。
赵一鸣也就看清楚了她的泪眼,心下也不禁软了一分:倒底是自己太过绝情,不然孙氏看到自己也不会激动成这个样子。不过今天他心情不好,所以只是看了孙氏一眼,便想进屋去。
赵一鸣的心思很简单:裳儿现在有身孕极易累的,不能让她久站,还是早些进屋让裳儿坐下好好歇一歇;最好是安置裳儿到榻上或是大大的圈椅里比较好。
赵一鸣虽然看得是孙氏,可是心思却已经转到了红裳的身上。
而孙氏却又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赵一鸣,却没有侧身让赵一鸣进屋的意思:似乎是看赵一鸣看得痴了一样——这样子在主母面前却是极失礼的。
赵一鸣心思转完,看清楚了孙氏的样子,心下立时生出了不满:裳儿就在一旁,孙氏却自顾自的对着自己看得入神,那她的心目中还是没有主母的位置了?赵一鸣很有些不悦,刚刚对孙氏生出来的一分心软当然也就不见了。
孙氏情急之下想出的法子,本是为了博取赵一鸣的怜惜:原来她一直是这样做的,百试百灵;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想到只是一打照面儿,便在赵一鸣的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像:她本就是因为目无主母才会被罚的,但在赵一鸣看来关了几个月后,她是一点儿改变没有啊。
孙氏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赵一鸣的神色变化:也许是泪眼朦胧的关系吧,她根本看不清楚赵一鸣的脸;所以她还立在原地对着赵一鸣眉目传情,还故意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她和赵一鸣相识时,可是同帕子有关的;原来赵一鸣一看到她手中的帕子,总是会待她更温柔三分的。
赵一鸣有些不耐了:孙氏挡在自己面前,不说话又不让开,她倒底想做什么?她把裳儿放到哪里去了?赵一鸣真有得生出了几分气恼;却因为气恼,反而一时间忽略了身边的红裳。
红裳只是冷眼看着孙氏在赵一鸣面前作态,她并不着急:孙氏越得赵一鸣的怜惜越好,一会儿听到小陈氏的话,就算赵一鸣现在不相信,他也不是没有长脑子的人,只要有空闲的时候或是对景儿的时候,他一定会想起今日小陈氏的话;那么他对于孙氏的反感就会更重。
理智是理智,虽然红裳心中明白,她在来时也想到了眼下的情形,可是亲眼看到赵一鸣和孙氏“温情脉脉”的对视,她心中还是非常不舒服的——孙氏可是要害她和孩子的人,可是孩子的父亲却对她一副怜惜至极的样子,让红裳如果能不在意呢?
红裳也就没有说话,再也没有看向赵一鸣——也就忽略了赵一鸣那轻微皱起了眉毛,她扶了侍书的手直接进屋子坐下了。
主母进了屋子,孙氏和赵一鸣再站在那里“双目传情”也就太过尴尬了。孙氏只得向一侧避了一步,让赵一鸣进屋入座。
赵一鸣看到红裳已经坐下,并且已经接过了宵儿递过来的茶水——她的饮食当然是自带的,孙氏的东西她是一点儿也不会用;红裳平平静静的吃茶,看也没有看赵一鸣和孙氏,可是赵一鸣一时间心中生出了不安与愧疚来:裳儿现在有孕在身,自己还站在这里想东想西的,应该早早扶了裳儿过去坐下才是。
赵一鸣再看一眼红裳,他能很清楚的感觉到红裳现在对自己,比刚刚在车子上冷淡了几分:裳儿怕是误会了自己刚刚和孙氏。想这里,赵一鸣忍不住瞪了一眼孙氏,不是她刚刚挡在自己面前,自己哪里会想东想西的,早就同红裳一起进屋坐下了。
孙氏侧身让开后便低下了头,所以并没有看到赵一鸣瞪她的那一眼。
红裳倒是看到了,她微微一愣:嗯?怎么赵一鸣现在瞪孙氏呢?同刚刚他和孙氏的温情有些不对劲儿。
不过,今天来孙氏的院子不是为了赵一鸣和孙氏的纠缠,所以红裳在心中只是闪过了一点儿疑问,便也就丢开了没有深想。
红裳待赵一鸣坐下后,对孙氏道:“昨天晚上府里有些事情闹得很晚,我今天上午才听鱼儿和画儿说,你想要和小陈氏在我面前分辩分辩?”
孙氏没有想到红裳一上来就开门见山,没有一点闲话让她有周旋的余地,只得上前深深一福:“回太太的话,是的。因为小陈氏看婢妾把她的事情告知了太太,所以极恨婢妾而含血喷人,婢妾只得求太太能为婢妾做主,还婢妾的一身清白。”
红裳没有解释一句为什么赵一鸣会一同前来,也没有让赵一鸣开口说话——此事儿是由她来做主的;她只是对孙氏点了点头说道:“小陈氏是错在前是真,至于其它事情的是非曲直,我却要听听你们各自是怎么说的,才能知道哪个是对、哪个是错。”
红裳说这里时,鱼儿已经让人把小陈氏带进了屋里:什么时候应该让小陈氏进来,鱼儿是拿捏的很到位。
虽然孙氏说话的时候,小陈氏没有在屋里,可是已经走到了门口推开了门、打起了帘子,所以她把孙氏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恨恨的看了一眼孙氏,心下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老爷面前,把她所知道的孙氏做过的事情一一分明个明白。
就算是无凭无据、查无可查了,可是只要说了出来,他日孙氏只要犯了事儿,那么今日自己的所言就不会成空!小陈氏相信孙氏一定会犯事儿的:她哪里是太太的对手。
红裳却似乎没有看到小陈氏,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小陈氏含血喷人,我当然会还你一个清白公道;不过小陈氏所说如果真有其事儿……”红裳却没有再说下去,她看了一眼赵一鸣:这个时候却是他应该开口说话了。
红裳说要罚孙氏,孙氏难免会想法子求赵一鸣的;如果赵一鸣说了要罚她,孙氏便只能领罚了——就算赵一鸣有意要饶她,也因为有话在前而不能饶了她。
红裳打算趁这个机会,把孙氏再拘到屋里一段时间:她要等于钧查出来的情况,这段时间让孙氏呆在屋里,免得她出来做怪的好;到时候就算要收拾她,也可是采取主动而不是被动了。
赵一鸣自坐下后,便心中忐忑着,小心的查看着红裳的神情变化:对于孙氏和小陈氏,他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她们?现在他只怕红裳真的生他的气。
赵一鸣有些头疼起来:裳儿如果误会了他对孙氏刚刚是怜惜有加,或是思念至深,那依着裳儿的脾性,她怕是以后不会再同自己交心了;自己想要分说清楚却不是容易的事情——如果拿不出什么凭证来,裳儿是不会相信自己空口白牙所说的话吧,她宁可相信她今日亲眼所见。
赵一鸣扫了一眼孙氏,打量了她一下,又把心中对她刚刚生出来的疑虑丢掉了: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吧,可能是好久不见自己了,所以一时激动所致;只是看来自己从前太过宠爱她了,居然把她宠得不知尊卑上下,她到现在了,居然还一点儿也不把裳儿放在眼里!
至于红裳因为孙氏会对他不交心,是犯了七出的妒嫉,他可是一点儿也没有想起来:他压根儿就没有向其它方面儿想,只是担心裳儿以后不会同他亲亲热热的,会同他变得有距离。
所以,当赵一鸣看到红裳看向自己时,心头一阵大喜:看来裳儿就是生了自己的气,也不是很大嘛。
赵一鸣自己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他对于女子从来不曾这样患得患失过,从来也没有把一个女子置于规矩之上过;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更加没有想过了。
赵一鸣看到红裳的目光,认真回想了一下才大约记起刚刚红裳说过的话——他刚刚心思根本不在眼下的事情上;然后才看向了孙氏和小陈氏道:“小陈氏的错儿当然不能轻轻放过,不过小陈氏所言为真的话,孙氏你也要领应得的责罚!”
孙氏没有想到自己刚刚一番作态顶不了太太的一个眼神!原来她每次对着赵一鸣作态一番,赵一鸣都会对自己言从计从,回护的很;现在居然不起作用了。
孙氏就是再嫉恨红裳也无法,只得福了一福,恭声道:“婢妾明白。”
小陈氏看到赵一鸣后心情也是极为激动的,可是再看一看红裳,想起自己的所为来,她的眼圈虽然红了,却没有对赵一鸣说什么;只是对着红裳跪了下去:“罪妾该死,不敢妄想老爷和太太饶恕,也不是想戴罪立功或是含恨冤枉谁,只是不想让那奸人日后得逞;还望太太明鉴。”
红裳听了小陈氏的话却是信了她七八分:只凭孙氏害得她无力回天,她也不会想让孙氏在赵府为所欲为,最后一个人得了好处去。
红裳点了点头:“好吧,有什么话你就先说吧。”
小陈氏叩了一个头,然后便把同孙氏昨天晚争吵的话都拣着要紧的说了起来。
孙氏没有想到红裳会让小陈氏先说:她是一个罪人,不是应该先问自己坐实了小陈氏的罪名儿才对嘛?!孙氏恨恨的、偷偷的看了红裳一眼:太太今日是安心来害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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