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放在心上。”
“唔?”
“嗯,朱夫人……还有阿喜姑娘……”
阿福笑笑:“我早就习惯了,娘对我也不是不关心,就是不如对阿喜那么关心而已。”
李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阿福的头发特别柔软浓密,又不象别人那样喜欢用许多的发油梳髻。李固记得以前佳蓉喜欢用香气扑鼻的头油,离的远远的就可以知道她过来——就算没听到,闻也闻到了。李固反而不喜欢那种异常浓冽的味道,有时候闻多了,吃不下饭。
而佳蕙就不同……
佳蕙……
李固沉默着坐下,阿福看到他露出与刚才完全不同的神情——沉重,悲悯……
“怎么了?”
“佳蕙……”
阿福一下子明白过来。
佳蕙只能是凶多吉少——阿福轻轻揽住他。
李固对佳蕙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可是佳蕙温柔体贴,细心周到,连阿福都当她是一个大姐姐,一个家里人一样,她与佳蕙处的时间还短,李固与佳蕙的感情自然更深。
佳蕙在京城也没有亲人,即使侥幸从蛮人的箭下逃生,她又能去哪儿呢?
天气仍然一天冷似一天,刘润他们每天都去探寻那个新发现的洞穴,把特别狭窄的部分拓宽一些,把难走的地方用小石块垫一垫。虽然天冷,洞窄而黑,但是每天都在不断的向前推进。雪早已经停了,可是山前庄子里的蛮人并没有要一时退走的迹象,阿福甚至猜想他们是不是打算待到春暖花开冰销雪融时再走?
满院子都是忙人,就李固阿福和李信三个闲着。两个人极有耐心的教导起李信来,教他数数,教他背诗——李信聪明的紧,眉眼越长越俊秀,穿着锦绣华服,越发衬的人玉雪可爱。虽然名义上是兄长嫂子和幼弟,但是两个人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
年越来越近,他们没鞭炮,也没有什么年货,只找出些红纸来剪窗花写春联。阿福却觉得,哪年都没有今年过年的气氛浓厚。到了三十这一天,小院已经收拾的完全变了样子。窗上剪着各式剪的纸花,全五福,年年有余,麒麟送子,寿星献桃——各人把自己会剪的花样都剪了出来,连阿喜都剪了两副,一副是喜上眉梢,一副是桃李夭夭——两个都剪的花团锦簇,杨夫人私下和阿福一起说话,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可眼中都是笑意:“阿喜姑娘是春心萌动了,剪的可都是这一路的画。”
阿福低下头,虽然她也挺想笑,可是又知道不能笑出来。
杨夫人说:“对了,开头我以为阿喜姑娘已为人妇,可是现在近了,熟了,才发现她仍是处子。”
一说起这个来,阿福纵然是已经成了亲怀了孩子,还是忍不住脸红。是,她是个现代人的灵魂,可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在她身上砸下的烙印也极深,房闱之事,还有一些私隐之事,都是能做不能说。关起门来夫妻间怎么情趣都没关系,可是开开门大家就是相敬如宾,手也不牵一下,口中更是只字不提。
杨夫人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容——阿福前世做学生,宿舍里女生私下里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来,说一些让自己都脸红的话题。这辈子,有些叔伯家的婶娘伯娘也偶尔会窃窃私语,还时不时的相互取笑——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由别人说出这些话来都不奇怪,可是一向规矩到刻板的杨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让阿福觉得非常的膈应——咳,效果简直有些惊悚了。
“阿喜姑娘既然和刘家的那位公子做的只是挂名夫妻,那和刘家闹翻也怪不得她。刘家都没把她当媳妇儿看待,物不平则鸣,阿喜姑娘只要好好教,还是能懂事的。”
阿福有点不好的预感,杨夫人这话听起来好象……
“夫人难道是想给阿喜……做媒吗?”
杨夫人只是笑,阿福也不好再问。
春联已经贴了起来,阿福扶着腰,微微抬起头看,红纸不是上好的,堂屋门口的字是李固亲手写的——阿福替他掌着笔,紫玫则在一边拎着纸,每写完一个字便将纸向上抽。
“年年顺景则源广,岁岁平安福寿多。”虽然字写的并不是那样秀美,可是横平竖直,阿福不知道李固练字的时候多艰辛,只觉得看着这短短的上下联,就觉得眼眶微微酸热,心中既觉得骄傲,又觉得疼惜。横批是民泰国安。
如果说上下联写的都是家常过日子的话,横批也未必见得出奇,可是却是李固自己心中的所愿所想,是他的祈愿希望。
——这也是阿福的期望。
这也应该是所有人的期望。
有时候一说起国泰民安这句话来,往往会觉得离自己遥远,这句话被说过太多次,所以反而觉得它不具有什么现实意义。但经历了离乱之事,才会加倍的体会到国泰民安的含义。国泰,则民安。他们这个小院子里短短的太平并非真正的太平安定,这安定不过是暂时偷来的,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假象。
阿福把春联反复看了好几遍,慢慢咀嚼话中之意,杨夫人系着围裙从灶间出来,朝她们招了下手:“院子里冷,夫人快进屋去。”
阿福笑笑,瑞云怕她跌倒,一直在一旁扶住她。
杨夫人手上沾满了面粉,灶屋里热热闹闹的,连李馨,朱氏和阿喜都在帮忙包饺子。李馨人最灵巧聪慧,可是包饺子这种事,作为天之骄女金枝玉叶却从来没历练过。包出来的靠着案板一溜儿——东倒西歪睡了一片。阿喜包的却很不错,元宝的,弯月的,扁船的——样子都神气漂亮,光是饺子边儿的花样就捏了数种,麦浪的万字的麻花的沿平的……她以前也喜欢琢磨这些吃喝上的事情,饺子她自己便爱吃,自然在这上头花了不少心思。阿福手比她巧,可是做这个就不如她了。
和好的肉馅是用腊肉,腌菜和白菜一起调的,吃的人多,馅也调了一大盆,面案上竹匾里摆好的都是包好的饺子。阿福洗了手,帮着也包了几个。
“今天说不定就可以把那条道给探通了。”海兰小声说:“他们说好象那洞的方向是朝东南去——东南那山是不是叫离山?”
朱氏正捏着饺子的褶,闻言看了阿福一眼。
阿福点头说:“是离山,我还在离山住过段时间。离山那边风景也美,山势不及这边陡峭。”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屋子人现在也不用讲究谁是主谁是仆谁是客,团团围着炭火坐着说话守岁。阿福的位置铺陈的最舒服最暖和,手边还有红枣花生核桃与南瓜子,阿信坐在他旁边,杨夫人她们挖空心思做了吃的,油炸的小点心,上头沾着芝麻,嚼起来脆脆的香喷喷的,有焦叶儿,甜味和椒盐的都有。有果子棒,其实也就是炸熟的面棒,那个微甜,越嚼越香。还有用花生芝麻做的酥糖,捶的很薄很脆,酥的都不用嚼,甚至捏的力气稍大一些就会把糖捏碎了。
众人围炉而坐,门窗紧闭,帘子帷幕都放了下来,屋里破例点了两盏灯,人人穿的厚实暖和花色鲜亮,看起来好生热闹。
李馨微笑着说:“我还是头一次这样过年——枯坐着多没趣儿,大家也别拘束。这些天过的都象一家子人一样。不如这样,咱们来行令吧,击鼓传花好不好?传到的人得讲个笑话说个故事,好不好?”
阿福注意到她讲这话的时候,似乎看了高英杰——似乎还不止一眼。
阿福笑着点头赞同,没有鼓,将铜盆翻过来。花便从阿福的妆盒里拿了一枝红色绒花出来,刘润微笑着说:“这鼓还是我来敲吧。”
他拿了两根筷子,在手中一顿,轻快的很有节奏感的磕了两下盆沿,笑着说:“花鼓一催春风疾。”侧过身去不看众人,手高抬轻落,当当当的敲了起来。花从李固手中传起,他递给阿福,阿福又递给李馨,一路的传了下去,传到杨夫人手里时,卡的一响,鼓声停止了。众人都笑起来,连阿喜都咬着根果子棒瞅着杨夫人笑,海兰海芳与杨夫人情同母女,这时候却半点同情心都没有,笑着起哄,非要杨夫人讲个笑话不可。杨夫人有些为难——要背宫规,三五万字都不在话下,要说笑话——三五十字都为难的很。紫玫打圆场:“夫人说个故事也行。”
杨夫人想了想:“好吧,我便说个笑话。这还是我没进宫的时候听来的,已经很旧啦,也记的不那么全。就是从前有个贾某人,家中贫穷,有次过年,实在没有吃的,就向邻人借了一只鸡蛋,等转过来年,他去还那只鸡蛋,邻人却非要他还十只不可,这贾某自然不肯。那邻人说:我的鸡蛋若不是借了你,现在早已经孵出小鸡,又长成大鸡,再继续生蛋,你算算能生多少?只要你十只已经是十分便宜你了。这人气急了找了旁人来评理,评理的人说,你把鸡蛋收回去,还他一粒谷子就好。那邻人又不干了,评理人说,春种一粒谷,秋收万斛粟,人家这一粒谷子给了你,你种了下去,可收多少谷?这些谷再种下去,又可收多少谷?说万斛还是说少了呢,你家子子孙孙将来可以都靠这粒谷过活,你说你是不是占了天大便宜?”
杨夫人这笑话很老了,可众人依然十分捧场,笑的前仰后合。海兰捧了一杯茶,笑着说:“夫人口渴了,快喝口吧。”
杨夫人喝了一口茶坐下来,刘润也笑过了,又说:“春满乾坤又一年。”说罢接着敲起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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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去了世博园与民族村,我的脚都走肿了,人也晒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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