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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婠这下遭了报应,被公子显挟怒一搧,差点没晕过去,耳朵旁边嗡嗡直响,从鼻子里淌下两道鲜血。公子显发了狂,还待要搧,被公子昭并孪生子抱住胳膊,小胖子锐声直叫:“显哥,打不得打不得。”
公子显脑子一激灵,看看身下直翻白眼的赵婠,瞅瞅身旁惊魂未定的弟弟们,一股冷汗流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与赵婠犯冲,他只要被小丫头一激怒,便有失控的可能。刚才明明还好好地有说有笑,一下便恨得仇人也似。
赵婠清醒过来,小脸都扭曲了,眼眶里水滴转转悠悠,就是不往下掉。她恨声道:“你比我大,我打不过你!等以后我学了本事,一定要报今日之仇!你等着!等着!”
她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破公子显的耳膜,公子显沉默了片刻,让到一旁,轻声道:“我也等着看你的本事,我等着你!”
赵婠爬起身,胡乱扯过早就扔在一旁的狐白轻裘擦了擦鼻子,瞪一眼世子时,还不忘捡起那只鸣音鸟,对三个小的说:“我去自家车上,以后再找你们玩。”抱着狐白轻裘,掀起车帘,也不喊停,就这么往下跳,连滚带爬往自家马车冲过去。
暗红正巧从窗子里瞧见她这狼狈模样,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缕轻笑。缃儿蓝儿并黛儿都是一呆,话说自从老爷仙游,少爷已经许久未笑了。
缃儿问:“少爷,您想到了什么趣事儿,也说出来让婢子们乐一乐?”
暗红垂下眼帘,那抹笑意也淡去,漫声道:“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正说着呢,马车停下,帘子一掀,赵婠怒气冲冲扑进来,把狐白轻裘往车厢里一摔,又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就着外头射进来的阳光,三姝清楚地看见,小丫头的一边脸都肿起来了,眼睛里更是红红的,瞧着别提多委屈多可怜。一时之间,三女的感觉大好,尤其是直肠子的黛儿,居然哧一声笑出来。
赵婠抬眼盯了一眼黛儿,道:“看见本小姐被人欺负,你就这么开心?要不要本小姐给你多发一个月的赏银,让你更开心?”
缃儿暗道不好,悄悄拧了黛儿一记,忙上前挡住赵婠的目光,陪笑道:“小姐别生气,回去缃儿一定好好罚黛儿。给缃儿瞧瞧,唉哟,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告诉婢子,婢子给您出气去!”
赵婠突然笑嘻嘻道:“好哇好哇。缃儿姐姐你去吧,就在前头那马车里,一个叫显儿的坏家伙,只要你把他饱揍一顿,本小姐告诉爹爹,给你多发一年……不,十年的赏钱!”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天真甜美,缃儿却突然打了个寒噤,怎么看也觉得她不坏好意。显儿?缃儿心里一顿,暗暗叫苦,莫非是皇嫡孙公子显?那可是皇家第三代身份最尊贵的人物!
缃儿原本只是讨欢心的话却被赵婠一下钉死,瞧着这丫头笑眯眯的模样,自己要是说个不字,缃儿敢保证,她马上就会说让爹爹派别的姐姐来。
赵婠在心里冷笑一声,又道:“缃儿姐姐,婠婠还以为你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呢!发落犯了错的婢子,可不是小姐才能干的事么?难道婠婠记错了?宜王师兄并小师兄都说过,有些下人瞧着主人家年纪小,就拿腔拿调的,欺负人不懂事!婠婠瞧众位姐姐都不是那样人,现在看来么,哼哼!”
缃儿恨得直咬牙,这还是八岁的山里小娃么?她的精明世故,比起那些真正在大宅门里打滚的大家小姐还更胜一筹。眼看缃儿被赵婠挤兑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蓝儿黛儿便要上前助阵,却听一个低沉声音道:“婠小姐,缃儿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您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暗红忝为侯府大管家,办事不力,请小姐责罚。”
赵婠慢慢回转头,看着暗红天真一笑:“暗红哥哥,你是在为缃儿姐姐求情么?”
暗红清幽如水的双眸盯住赵婠,轻声道:“小人不敢。只是缃儿初犯,还请小姐网开一面。回头侯爷要听说了,也会夸小姐慈悲心肠,体恤下人。”还慈悲呢,那染了血的狐白轻裘扔在车里,红白红白的,吓人。
赵婠直直瞪着他,装模作样想了半响,这才点头道:“看在咱们现在同伤相怜的份上,婠婠就饶了缃儿姐姐这次。嗯,缃儿姐姐,车厢里有点挤,你外头凉快凉快去罢。唉,被该死的显儿打地好疼,暗红哥哥,你给婠婠捶捶腿,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么?暗红恭敬应是,赵婠躺在狐白轻裘上,眯起眼,不一会儿,居然打起了小呼噜,貌似睡着了。蓝儿愁地直咬唇,黛儿不住向赵婠挥拳头,被暗红瞪了好几眼才消停下来。这小丫头,在别处受了气,回来便拿少爷发作,有本事你揍那个显儿去呀!
马车“咔啦咔啦”,一摇一晃,一颠一颤,赵婠美美地眯了一小会。醒了过来,她揉揉挨搧的腮帮子,仍然疼得直咧嘴,不过,把人家手腕子斫下来的惊慌恶心却是消解了好些。因干了一架,小身板本有些发软,这一觉睡醒,神清气爽,那才叫一个美。
“暗红哥哥,到了机关营没有?”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小脑袋蹭了蹭,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暗红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出车外头,她倒是睡得香甜,可怜自己被当作枕头的腿都麻得毫无知觉了。
这小丫头绝对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暗红忍住怨气,木然道:“大概还有一刻钟就到了,现在已经上了清凉山。”
赵婠慢慢坐起身,看着血糊糊的狐白轻裘直咂嘴,又扭头望向暗红。暗红嘴角直抽抽,把自己身上披着的鹤氅解下来递给她。赵婠甜甜地道了一声谢,裹紧鹤氅,一把掀开帘子,冷风扑面而来,暗红很痛快地打了几个喷嚏。
赵婠对一直坐在车外的缃儿道:“缃儿姐姐,外面冷,你进来暖和暖和吧!”
这话说的,好像不是她把人发落到外头挨冻似的。缃儿再不敢多言,加上也确实寒风如刀,害怕一张俏脸被割出几道裂缝,赶紧道了谢,钻进车里。
赵婠微微一笑,自己坐在车夫旁边,一口一个大叔,与人搭讪得别提多起劲。可惜啊,方才她手举匕首断人腕子的“光辉形象”已深刻于人心,车夫虽然不敢弃车逃跑,却着实不愿与这说翻脸就翻脸的小丫头交谈。谁知道哪句话没说好,惹得她又变脸动刀子?
见车夫用“嗯嗯啊啊”来对付自己,赵婠噘了噘嘴,可怜兮兮地叹了口气,靠在车门上不再言语。车夫偷眼一瞧她这垂头丧气模样,刚要心软,又想起她那把见了血都不带留痕迹的匕首,还是紧紧闭上了嘴。权贵家的小姐脾气太大,咱小老百姓吃不消,还是留着小命回去逗自家娃儿吧!
西秦机关营,霸占了京郊清凉山里唯一一个冬天也暖融融的山间盆地,在这儿建起老大一个军营,供兵士研究实验机关所用。不过,打眼一看,最先瞧见的却是挡住了军营的家属营,里面住着的全是兵士们的家眷。当然,那些出身不俗的,大多在恒京置有产业。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家属营前头停下。营房依山而建,正面就是盆地的入口,左侧靠着山,右边是条青石铺的大路,它的后面便是机关营。
一左一右,两个魁梧兵士把守着家属营的门,那条青石路被足足六道拒马拦着,有十八人把守。明明眼前来了两辆马车,这十八名兵士却都视而不见,仍然面无表情地直挺挺站着。
密王府的马车直接停在了拒马前头,密王世子下了马车,来到那十八名兵士面前,不可一世地喝道:“本世子要去机关营找人,尔等快撤下拒马放行!”
那十八名兵士用眼角夹了一下世子时,一声不吭,自然也毫无动作。世子时大恼。此时,公子显、公子昭并孪生子也都下了马车,一面嚷嚷着好暖和,一面四下里打量,看样子,这四个小的是第一次来。
被人如此干脆利落地落了面子,世子时顿时要发飙,又想起父王说过机关营的兵士不能小觑,保不准哪个胡子拉碴的大头兵就是自家的亲威,他忍了。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枚玉珮递过去道:“密王是本世子的爹,这是本世子的身份凭证。本世子跟着父王曾经来过,这下总可以放行了吧?”
十八名兵士仍然一动不动,好像雕像。赵婠也下了马车,溜溜达达站在五小不远处,见世子时接二连三吃瘪,吃吃直笑。世子时扭头看见是她,越发觉得脸上挂不住,说话便不太好听起来:“你们聋了不成?赶紧给本世子让开道,否则本世子告诉父王灭了你们!”
这回有人接话了,那十八名兵士当中排头一个,劈手一掌削在世子时脑门上,骂道:“小兔崽子,你回去让你父王来灭了老子,看他敢不敢?!”
世子时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小脸通红,一声咆哮就要发作,公子显慌忙抱住他,抬头对那兵士赔笑道:“叔祖大人,侄孙一时没发现是您,恕罪恕罪。”
世子时呆住,扭头看堂兄,咬耳朵:“显哥,你怎么叫这人作叔祖?”
公子显无奈道:“你不认得也应该,我也只见过一面而已。这位看着年轻,却正经是咱们皇爷爷的堂弟,论辈咱们得叫叔祖。”
皇爷爷的堂弟守大门?世子时有些不敢置信,但既然公子显确认了,又一本正经地给那兵士跪下磕了头,他不信也得信。当下,世子时,公子昭并孪生子一起上前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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