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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婠重感冒,又发烧,躺在床上到了午时都还起不来。一夜辛劳,结果无功而返,只弄到了个有保暖作用的玉片片和一块疑似地图的白绢,小阿囡心中的失望就别提啦。
这一晚上一通忙活,回房时都看得见启明星了。她出了几身汗,还吐了几口血,精气神的损伤尤其严重。一躺在床上,身上发热,心里却冰凉,她就觉着很有些不对劲。这又气又疲又病,一张小脸原本长了些肉,又一起还给了老天爷。
赵奚来瞧她时,吓一大跳。怎么一晚上没见孩子,就似乎瘦了好几斤?听见她说,昨天晚上太过疲劳,早早睡觉,却忘了关窗户,以致寒邪入体,这才染了病。赵奚又摇头又叹气,亲手喂她吃了药,看着她阖上眼,鼻息阵阵,才离去。
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强壮小阿囡却在第二天就完全康复,准备回京的众人开始打点行装。
又过了两天,见天气晴好,利于赶路,一行人正式启程。回京的人除了赵奚赵婠、苏偃宝敬公主,还有机关营的几名兵士,以及专门进京谢赏的镇北军一员副将。宜王从镇北军中拨出一千精锐,护送一干大功臣上京。只可惜黑蛮升了官,苏偃令他留在断魂关帮衬宜王,阿囡抱住黑黑的脖子,真是恋恋不舍,大个儿虽大大咧咧地取笑不休,眼眶却也泛红。
临行之前,赵婠去拜别了师父周大匠.周大匠醉心于断魂关的机关无法自拔,便叮嘱宝敬公主回去后好好教导赵婠,若是公主殿下没有时间,便将赵婠引见给大师兄,由自己的大徒弟代师传艺。
赵婠并宝敬公主都嗯嗯嗯的点头应了。回了恒京,宝敬公主忙于婚事,压根没时间教赵婠,便果然带赵婠去见了大师兄胡不同。可是这位老学究也似的大师兄一点儿也不合赵婠的意,再加上一路回程,她居然与那鲁班鲁大匠玩到一处,成了忘年交,便把见大师兄的时间压缩再压缩,不时钻进机关营,成天与那些技术兵油子混到一起。这却是后话了。
走了将近一个月,直到十二月二十,这才远远看见了恒京高大绵延的城墙。
这一路,赵婠可高兴坏了。她看什么都是新鲜的,也不知问了旁人多少问题,后来连赵奚都有些头疼。幸好赵婠结识了童心未泯的鲁班,成功地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位奇人身上,赵奚、苏偃并宝敬公主才逃过这一劫。
也不是光玩耍,在鲁班的引导下,赵婠从最简单的机关物零件开始熟悉,一个一个地把玩,用手眼用心眼,把它们死死刻在心里。要做到手指一摸,便能清楚无比地说出它是什么,它的形状,它的尺寸,它的作用。要达到这一程度,鲁班才会勉强说好。
听说赵婠拜了周大匠作师父,鲁班气得眉毛都立起来,又听得只是记名弟子,还没有正式敬茶收做入室弟子,他又击掌而笑,生死要拉着赵婠改投自己名下。天可怜见,鲁班在机关营待了这许多年,一直没收个合心意的徒弟,如今与赵婠如此投缘,怎么不抢?
把个宝敬公主气得要找鲁班拼命,还是苏偃好言相劝,死死拉住她。赵婠还未正式拜周大匠为师,就算她当真另投他人,最多被人家鄙薄两句,还算不上叛出师门。要怪只怪周大匠把机关之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明知赵婠良材美质,还不先下手为强,如果被人家把个好徒儿抢走了,那也是活该!
不过赵婠想了想,却没有答应鲁班的要求,反而鬼诈鬼诈地提出要与他作朋友,不作师徒,因为鲁班于机关之术上也许有些东西还不如自己。
宝敬公主听得哈哈大笑,鲁班则老脸发红,却知道赵婠所说不无道理。他限于年纪,学机关之术已晚,悟性也不算上佳,全凭了一腔热情在机关之术的浩瀚海洋中浮沉。赵婠虽然现今要向他求教,可只怕不要两年,她就要超过自己。这孩子,是鲁班见过的,第二个最有机关天赋与远大前途之人!
虽然可在当日入京,但皇帝下了旨,令众人先歇息一晚,等到第二日才入城,只因将有重大的迎接仪式。
一众人等在驿馆歇下,镇北军精锐们扎营在外,驿丞里里外外忙得脚不点地,唯恐西秦的大功臣们被怠慢了。
十二月二十一,天还未亮,赵婠便被喊起,穿上一身连梦里也未曾见过的奢华裳服。虽然是侯爵女儿的命服,但她是皇帝亲赐的名儿,又立下如此大功,因此,宫里尚服局送来的命服与首饰比照的是郡主形制,也算是皇帝对小丫头的些许补偿。
宝敬公主的掌事女官凿儿给赵婠细细梳了头,虽然年岁小,却也只能依制带了满头的钗环,还在额上贴了花钿。把个小人儿整治得站也站不稳,远远一看,只瞧见亮闪闪一片,一晃一晃耀眼睛。
苏偃瞧见,捧腹大笑不止。以前的小阿囡可从来没戴过这么些东西,现在真成招财童子了。
赵婠虽苦着脸,但听说这些好东西如今都归自己所有,便不再嚷着要把它们取下来,而是寻思着能拿去换多少粮食多少果脯多少饴糖。等被人告之,这都是皇帝的赏赐,是不能变卖也不能换掉时,又傻在当场。
不过,亮闪闪的赵婠与更加亮闪闪的宝敬公主一比,便黯淡了许多。赵婠瞧见咬牙梗着脖子的宝敬公主,仰望她发上那一堆堆的首饰,顿时觉得自己的头顶轻多了。
众人掐着时辰出发,走了不过两里,便有从京里出来的侯爵卤簿相候,接着了众人,侯爵卤簿当前领路。赵婠与宝敬公主坐在马车里,掀起帘子往外瞧,她只觉得那些挺胸腆肚的金甲武士手中的金瓜、金戟、宝顶、幡幢瞧着那么诱人。
等到了恒京四门之一的南朱雀门外,只见人影憧憧,望过去都是黑压压的脑袋,更有另一幅卤簿仪仗静静站立。赵奚何等眼力,一下便认出,那竟然是当朝太子的仪仗。而在一片服紫着绯的众臣之中,身着一袭明黄长袍的太子也格外引人瞩目。
赵婠好奇地盯着太子直看,想着原来这就是未来的皇帝,却不像老皇帝那样威风凛凛。他是面团团的一个中年白胖子,笑起来极温和,肚子稍稍腆着,不过看那眉目,还是文秀英俊的。
赵婠悄悄对宝敬公主道:“太子殿下没有宜王师兄好看呢。”
宝敬公主嗔怪地捏了把她的小脸蛋,轻声道:“可不许再这样议论太子,这是犯忌的事儿!”却又笑道,“太子哥哥年轻时也一般俊俏的,如今有了福相,不更显雍容华贵么?”
赵婠嘻嘻做了个鬼脸,又从帘子里往外瞧。太子已经当先几步,在迎接的众人之前接着了赵奚、苏偃并镇北军的袁副将。这几人在马上抱拳行了礼,又下马重新给太子见礼,太子避而不受,且又请几人上马,他更是要亲自为赵奚执缰引路。
赵奚哪里肯,一番推让之下,最后变成了太子牵着马在前,他跟在马后面走。其余朝中大臣也依法效仿为将士们执缰。来给赵婠并宝敬公主这辆马车执缰的居然是皇长孙公子晔,以宝敬公主的身份倒不必下车,赵婠却是不懂,一路上都紧跟着宝敬公主,她做什么自己也做什么。
宝敬公主掀开帘子,见是侄儿亲自给自己赶大车,笑问:“你的伤可好些了?”
公子晔给宝敬公主行了一礼,笑道:“多谢十皇姑记挂,如今已经大好了。”往宝敬公主身后看了一眼,又道,“十姑,婠小姐可在车里?”他与宝敬公主年岁相仿,自小常在一处玩耍,这才有了宝敬公主与苏偃的一段情事,平时大家相处起来都随意得很。
宝敬公主转了转眼珠子道:“我们婠小姐年纪虽小,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儿。人见人爱,人见人夸。”
公子晔不客气地对宝敬公主翻了个白眼道:“十姑,一个八岁的小娃能美到哪里去?”
说完话,他便听见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在问:“宝敬姐姐,你在和谁说话呢?”
宝敬公主笑眯眯应道:“婠婠,是咱们的侄儿。”
公子晔听见这话,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涨红脸瞪了宝敬公主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听得一声嘻笑,从宝敬公主身旁钻出一个小脑袋,圆碌碌的大眼睛带着十足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大侄儿”。
那日夜袭失败,皇长孙公子晔虽然被见机极快的赵奚抛离伏击圈,但由于落地之处满是锐崖,仍然身受重伤,若不是去而复返的方由一力护持,只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自那之后,公子晔便在营中养伤,虽然也曾争取过与苏偃和宜王一起赶赴断肠谷,谋划再一次夜袭之事,只是伤势不由人,在皇帝的命令下,不得不黯然与大部队撤离。他甚至连后援队也没捞上,直接被皇帝打包回了京城。
因他的擅作主张,害得赵奚险些身死,太子殿下在皇帝面前好一通自责,回到东宫之后不仅禁了公子晔的足,还重重罚了苏太子良娣。
后来听说因祸得福,阴差阳错之下冒出个小福星阿囡,不仅救下赵奚,还有辙让西秦神奇地夺取了断魂关。从此西秦对北燕的战局大大改观,有了这个前沿基地,西秦对北燕进可攻、退可守,一举改变了镇北军疲于奔命、辽阳城汲汲可危的窘状。
太子这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趁着大军胜利班师的当口,求皇帝准许自己亲去迎接赵奚等人。皇帝自然想起还在禁足的公子晔,便下旨令皇长孙一起去,并且要给赵奚的义女——“西秦小福星”赵婠小姐坐的马车提鞭执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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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小阿囡进京了,在京城她又会遇见什么人,碰上什么事儿?好戏终于登场啰! 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