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有疾,太子妃身为儿媳,又是皇后的亲侄女,自然日夜伺疾,她已经进入凤仪宫足足十天了,太子亦被惊动,前些日子和太子妃一起进入凤仪宫看望皇后娘娘时,她面色尚且不错,只说留太子妃小住几日,怎么过了这许多天,病情不轻反重?
太子忧心忡忡地坐在车中,一旁的柳芽见他额头间清晰的山脉纹,忍不住伸出手抚向他的额头,素白的指尖在半空中便被太子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中,凑到了唇前轻轻一吻,眉间也舒展开来,太子对着柳芽淡淡一笑,柔声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柳芽的脸颊一红,垂下了头,太子心细如发,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呢。
二人默默无语,太子一路握着柳芽的手,再也没有松开,柳芽感觉手上冒出了许多热汗,一双手如被烙铁烫过,太子的手却冰凉刺骨,让她不忍把手抽回,纵然有所失礼,也顾不了那么多。
到了皇宫前,太子拉着柳芽下了马车,又换了八人软轿,太子毫不避嫌的拉着柳芽一起,引得一众宫娥尽皆侧目,女官们口上不说,都看在了心里,这个柳夫人,只怕日后贵不可言,太子妃又无子,一想到这点,女官们对柳芽越发恭敬了几分,对太子拉着柳芽同坐这等逾矩行为也只眼睁,只眼闭了。
片刻功夫,到了凤仪宫前,太子终于松开了柳芽的手,略整理了下衣袍,坦然迈入,柳芽垂首跟在他身后。
在下人面前以示亲近,是为了让她们产生敬畏之心,在皇后娘娘面前若是过于亲近,只怕会引得娘娘不快,招来杀身之祸,太子身体羸弱,头脑却不差。
到了殿中,自有皇后娘娘身边亲近的女官为太子引路,太子目视前方,压低了声音问道:“成姑姑,母后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那女官年纪约莫三十出头,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和皇后的刻板如出一辙,板着脸道:“殿下等下就看到了。”
话罢,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太子丝毫不以为忤,依然风度翩翩地随在她身后,一张俊脸上满是担忧。
成姑姑偷瞥了一眼太子,心道,这母子二人真是一点都不象,皇后娘娘那等人物怎么会生出这么个谦谦君子的儿子。
转眼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成姑姑立足门外,不轻不缓地道:“娘娘,太子到了。”
里面传来了一声威严的喝令:“叫他进来。”
成姑姑伸手推开房门,示意太子进去,柳芽乖巧地停在了门外,成姑姑瞄了一眼,见这低着头的女子有些眼熟,忍不住又打量了两眼,越看却越是心惊,这女子,怎么和那人生的如此相像?
她抬起眼睛,仔细地把柳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心里的惊骇越来越强烈,这女子竟然已经是妇人打扮,看她的衣物饰品,已经是如夫人一级,再往上,就是太子侧妃了,太子将来一旦登基,立马就是贵妃一流。
成姑姑强忍住冲入内室,向皇后通禀的冲动,对着柳芽和蔼的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只怕太子还要好一会儿才出来,夫人不妨小坐片刻,喝上盏茶。”
太子小心地推门而入,这是他自幼养成的习惯,皇后娘娘患有头痛之症,听不的丝毫声响,她的寝宫之内,铺上了厚厚的绒毯,四壁也挂着羊毛毯,进出的宫女俱都褪去鞋子,只穿了一双白袜,若是有一点声音,她便头疼欲裂,彻夜难眠,太子记忆里,因为吵到了母后睡眠而被杖毙的宫娥绝不下百人之数。
这等怪病,纠缠了皇后很多年,众多的太医也束手无策。
太子进了门后,习惯性的褪去了鞋子,放在门边,寝宫之中一片昏暗,只点了几盏昏黄的九凤灯,这九凤灯本是皇后专用,纯金打造的九条凤凰展翅欲飞,长长的凤尾纠结到了一起,成了中间坚固的灯柱,凤口微张,是燃烛之处,每一盏九凤灯都要最娴熟的工匠经过整整一年的功夫才能打造出来。
此时每一盏九凤灯上却只有一凤被点燃,其他八凤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影子,像是要吞噬掉这燃着的一凤,看着诡异无比。
凤床之上,皇后身着一身明黄色的里衣,身上盖着一袭裘被,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到了被子上。
她凤眼微眯,亦是看到了地上那摇曳的烛影,登时大怒:“来人啊,把这些九凤灯全给我丢出去!”
太子见她动怒,紧走两步,到了皇后床前,低声劝慰道:“母后,莫要动气,等下儿臣就叫她们换了去。”
皇后气息稍平,扫了一眼太子,一股无名火又喷薄而出:“你个不孝子,一天到晚都把心思用在这些闲事上面,你怎么不跟你三哥学学,听说他新纳的几个侍妾都有了身孕,老五那边,晋王妃据说也有了喜,这可是你父皇第一个嫡孙!”
太子静静地听着皇后娘娘的教训,一张脸上始终是温和无害的笑容,他平静的样子,让皇后娘娘觉得自己简直跟个傻瓜一样,她骂了半晌,脾气上来,伸手抓住太子拽向床边,毫不犹豫地抬脚就踹。
太子不躲不闪,只在皇后娘娘的凤脚着身时,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
皇后娘娘踹了几脚,已经累出一身的汗,看见太子脸色煞白,心中越发怨恨,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从小就是个药罐子不说,连个屁都生不出来。
太子见皇后停了脚,弯下身子拾起方才被皇后踹到了地上的锦被,做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胸口一阵憋闷,嘴唇青的吓人,可惜此时烛光昏暗,皇后却是未曾注意。
把被子重新盖到皇后身上,太子温柔地道:“都是儿臣不孝,母后莫要气坏了身体。”
皇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见他目光清澄,表情柔和,没有丝毫作伪,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手指向了外面,吼道:“滚,给本宫滚出去。”
太子默默地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行到门口时,太子突然道:“母后,儿臣准备把一个如夫人赐为侧妃。”
话罢,不等皇后发话,太子已然退了出去。
皇后冷笑一声,还以为他是个痴情种,却也不过如此,可怜当年那个唤作柳枝的宫娥,若是看到今天这一幕,还会不会怨恨自己。
皇后反手掀开被子,一脸的厌恶,这个没眼力架的,这被子都掉到了地上,又叫她如何再盖得?!
皇后翻身坐起,两只脚准确无误地伸到了凤头鞋中,在这寝宫之中,她是唯一有资格穿鞋子的人。
皇后的头高高扬起,大步向寝宫后殿行去,步伐矫健,哪里像是身有顽疾的样子。
转过一重屏风,皇后驻足不前,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她头发凌散,衣衫脏乱,闻得动静,挣扎的抬起了头,脸上虽然没有血色,五官依然秀美,竟然是太子妃!
皇后毫不客气地抬腿踢了自己的亲侄女一脚,厌恶地道:“怎么样,你还没考虑清楚吗?”
太子妃的眼珠缓慢地向上转动,却只看到了皇后不可一世的下巴,她虚弱地道:“姑母,我实在做不出来那种事情。”
皇后哼了一声,没有再动脚,嘴角向上撇了一下,慢条斯理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仍然不肯,你莫要忘记了,你家中还有一个亲妹子,你的叔伯里,还有几个没出嫁的堂姐妹!”
太子妃几日水米未进的身体深处,突然生出一股力气,她死死扒住皇后的脚,哭求道:“求姑姑看在我和太子青梅竹马的份上,莫要拆散我们……”
“青梅竹马?”皇后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她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冬日里最凛冽的风,一寸寸划过太子妃的肌肤。
“他方才已经宣布,要提拔一个如夫人做侧妃了。”皇后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像是律法官直接宣判了太子妃的死刑,“你和我都知道,他心里,从来都没有你。要不然,你们成亲八年,为何一个子嗣都没有?!哈哈哈~”
“侧妃,他竟然要提拔那个女人做侧妃……”太子妃脸上瞬间扭曲,狰狞可怖,像是从九幽之地爬出的恶鬼,身上向外散发着满满的憎恨气息。
皇后都不禁退了一步,却又火上浇油道:“他方才是通报于我,你也知道,这孩子性情随和,但是认准的事情,怎么都不会改变。”
太子妃十指抠进了地里,地上的毛毯被她生生抓出了十个窟窿,她挣扎的爬了起来,森然笑道:“既然他无情,也莫怪我无义了,一切就听从娘娘的安排吧。”
皇后大喜,上前一步,亲自扶起了太子妃,亲切和蔼像是最慈祥的长辈:“你这孩子,看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了,等下洗个澡,好好吃点东西。”
话罢,皇后一点都不嫌弃太子妃脏乱的扶住她,亲密无间地向外行去,这件事情,太子妃答应了那是皆大欢喜,虽然说,也可以从娘家再寻一个合适的少女,万一又是不肯呢?岂非还要浪费一番精力?(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闺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