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姐儿起居的东厢房外面还有个隔间,做了茶水间,平日里无事,三个小丫鬟就在这里听候差遣。
来了几日后,顾盼也习惯了在涟姐儿这边的生活,每天早上起来,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涟姐儿去府里的学堂和姐妹们一起读书,下午涟姐儿要小睡片刻,起来后绣绣花样子,练练字,晚上早早休息,却是比在灶上的时候轻省许多。
顾盼甚是勤快,青儿绿儿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学会了偷懒。只在涟姐儿和许妈妈面前的时候又抢着干活,顾盼一言不发,左右也没什么,不过是清扫房间,烧水沏茶这些,得了空闲就纳纳鞋底,她给自己做的那双鞋已经初见端倪,眼瞅着就要做好了,心里很是欢喜。
过了年就开春了,外面的积雪都消融了,化了湿漉漉一片,涟姐就不爱出门,脏了鞋子裙子怪埋汰的,几个丫鬟乐得偷懒,在茶水间里躲着,绿儿青儿又凑在一起咬耳朵,顾盼自纳着她的鞋底。
这茶水间有一扇窗户是微微敞开缝的,防的是有人来的话也可早早看到,顾盼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不时看上两眼,就见外面院子里进来几个丫鬟,簇拥着两个女孩,俱都是鹅蛋脸,穿着淡绿色的夹袄,却是四小姐和五小姐来了。
顾盼也不起身,这种在主子面前露脸的事情,一向是青儿绿儿抢着去做的,她轻轻咳嗽一声,青儿绿儿立时停止了交头接耳,探头去看,两个人同时挂了笑脸,一个打帘子,一个开门,喊道:“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来看您了。”
这喊话也是挺有学问的了,一方面表示欢迎贵客,另外一方面也是告诉主子,来人了,别在床上歪歪了,赶紧起来收拾收拾。
四姑娘蔁姐儿和五姑娘蕙姐儿只差了一岁,看着就稳重多了,蔁姐儿和涟姐儿同岁,却比涟姐儿高了半头,看着就像大姑娘了。
蔁姐儿仔细地牵着妹妹的手,配合着妹妹的短腿放慢了脚步。身边跟了两大两小四个丫鬟,很是浩浩荡荡。
到了门口,蔁姐儿对着绿儿微微点了下头,张口唤道:“表姐,我来看你了。”
里面涟姐儿已经穿戴整齐,笑着叫莲儿把两个表妹迎了进来。
小姐们身边有大丫鬟伺候就够了,小丫鬟就缩在茶水房里,这次跟来的丫鬟里却有个熟面孔,顾盼一眼就认了出来,脸上一直挂着笑的韩满娘,顾盼把身子向着角落里又缩了缩,韩满娘的眼睛一直盯着小姐,没有注意她的小动作。
韩满娘却跟着小姐们进了内间,反倒是一个大丫鬟留在了外面,青儿和绿儿对望一眼,绿儿说话圆滑,看样子和那大丫鬟也是相熟的,上前拉着那大丫鬟坐下,对着里屋努了下嘴巴,压低了声音问道:“青萍姐姐怎么让她跟进去了?”
青萍咬了咬下唇,斜着眼睛看着绿儿,哼了一声道:“她伺候的周到,讨了姑娘的欢喜,就让她跟着吧。”
说完这句,青萍终究是气难平,啐了一口,骂道:“早晚也得爬上姑爷的床的烂货。”
绿儿和青儿在一旁听得捂嘴直乐,另外一个进来的小丫鬟亦是满脸不屑:“仗着一张嘴巴会说话,成日里在主子面前讨乖卖巧,谁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这小丫鬟一抬头,突然看到顾盼,一脸欣喜,凑过来说:“这个不是顾二么?当初刚进府的时候就是和韩满娘一个屋子的,她最清楚韩满娘的为人了。”
说着,巴巴的望着顾二,盼着她嘴巴里吐点韩满娘的不是来,青儿和绿儿也围了过来,青萍自矜身份,不肯像小丫鬟一样,耳朵却也支了起来。
顾二微微一怔,看着她们热切的眼神,勉强笑道:“虽然是一个屋子,却是连话也没有说过半句的。”
那小丫鬟立刻逮住了话头,炫耀道:“听到了吧,那韩满娘最是个逢高踩低的货色,见人破落,就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
青儿和绿儿一起点头,连声应了,这韩满娘比自己年纪还小,却能越了大丫鬟去,果真招人厌弃的很。
顾二眉头一紧,明明什么都没说,落在旁人口中竟也成了话柄,真真祸从口出,她打定主意谨言慎行,之后无论那小丫鬟如何套她的话,也再不肯出声。
屋子里涟姐儿把两个表妹让上了炕,又让萍儿去取了茶点来,韩满娘却是个有眼力价的,半路就把茶点接了来,再奉到了主子面前,惹得萍儿亦是一肚子不快。
韩满娘又去投了一方帕子,递了上去,蔁姐儿接过来,给蕙姐擦干净手,就叫她自己取用点心吃了。
涟姐儿见了她们姐妹友爱,不自觉地想起了幼弟,不免有些伤感,蔁姐却是把三太太的精明学了个十成十,当下就笑道:“二姐姐要出嫁了,我和五妹妹寻思着做点什么,给二姐姐添妆。”
蔁姐儿身子抽了条,看着脸蛋细长,五官也更鲜明些,妹妹蕙姐儿还有些婴儿肥。
涟姐儿呵呵笑道:“妹妹有什么想法了么?说来听听,让我直接搭个顺风车最好,我啊,最是懒怠了。”
蔁姐儿笑道:“哪里有什么好法子,不是来和表姐商量来了么?”
吃的满嘴满口的蕙姐儿突然插话道:“姐姐不是说要绣个屏风给二姐姐么?”
一时间蔁姐儿大是尴尬,恨不能把这木头脑袋的亲妹子塞回娘肚子里再生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变的聪明些。
还是韩满娘会说话儿,顺手提着茶壶给涟姐儿倒了杯水,因她这个动作,涟姐儿几人转移了一下注意力,韩满娘低着头,顺声顺气的轻声道:“我们姑娘也说了,担心时间太赶,来不及呢,还是想请表小姐拿个主意。”
蔁姐儿这气立刻就顺了,挑眉看了眼韩满娘,怎么看怎么顺眼,回去就给她提个二等丫鬟。
涟姐儿却不喜欢丫鬟太会来事儿,总有种奴大欺主的感觉,但毕竟是别人的丫鬟,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顺着话头问道:“表妹想绣什么屏风,说说看,不如咱们三个一起绣,应当赶得及。”
蔁姐儿张了下嘴巴,又忽然闭上,侧过身,抓了两块糕饼把自家妹妹的嘴巴堵上,方笑道:“就是大嫂屋子里那个四扇的小炕屏,我看着挺实用的,摆出来又好看。”
涟姐儿微愣,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这表妹闹什么幺蛾子,大嫂刚生了孩子,她统共只在洗三宴上见过大嫂一次,屋子也没进去过,怎么突然提到这个炕屏?
蔁姐儿满脸热切地望着她,倒叫涟姐儿不好说什么了,只得笑着道:“那等我得了空,去大嫂房里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炕屏让表妹记挂这么久。”
正事儿说完,姐妹几个又闲话了几句,涟姐儿逮着京城里的趣事说了,只是她毕竟是大家的小姐,终年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翻来覆去的也没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蔁姐儿就有些瞧不起她,心道,京城和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区别么。
蔁姐儿不耐烦起来,见妹子也吃的差不多了,笑着告辞了,涟姐儿叫萍儿送了她们,青儿绿儿又上赶子去打了帘子开了门,这次韩满娘落后一步,却被她看到屋角的顾盼,不禁抿嘴一笑,赶上两步,凑到了蔁姐儿耳边说了两句,蔁姐儿回头看了一眼,也是扑哧一笑,能要这样的下人,这主子是什么样的也看出来了。
屋子里涟姐儿支着腮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蔁姐儿到底想干吗,她扑哧一笑,许是自己想太多了,蔁姐儿确实是想给二姐姐添妆吧。
见外面天色还早,涟姐儿唤来许妈妈,从箱子里翻出以前绣好的几方锦帕,挑了个富贵花开的样子的,拿了剪刀裁裁剪剪,又用丝线重新修了边,最后找出两个打好的络子穿了上去,做了个小肚兜,又找出一块帕子包上了。
叫萍姐儿跟着了,想了想,涟姐儿又叫上顾盼,一起向着大少奶奶的院子去了。
青儿和绿儿终究还是岁数小,眼气顾盼得了涟姐儿的眼,面上就不高兴起来,干活不免拖拖拉拉,却被许妈妈训了两句,心里更是怨恨顾盼。
大少奶奶的院子却是有些远了,涟姐儿人小腿短,又时时小心着怕沾了泥浆,行了足足两柱香才到。
因孩子还小,天气又不好,大少奶奶的屋子就封的严实,也没人看到这主仆三人,到了窗根下面,萍儿得了涟姐儿授意,唤道:“奶奶在么?我们家表小姐来看您了。”
立刻就有个穿了一身青色小褂,腰细细的婢子迎了出来,打着手势把她们让进了旁边厢房里,又去取了茶水来,一边给涟姐儿斟上,一边笑道:“小少爷刚睡着,奶奶这会儿不敢动,表小姐且等上片刻。”
涟姐儿自是笑着应了,喝了口茶,偏着头打量起厢房的摆设,却不妨看到炕上一连四屏的小屏风,绣的极为精致,清波上面几只戏水的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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