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在自家小姐与崔珍怡面前长了脸,风风火火地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急急回来禀报说两位参将大人到了,还吩咐了石韦去请白茯苓叙话。
崔珍怡一听这个便是脸色一沉,她不想与白茯苓当面对上,于是对橘红道:“你去打听一下他们说的什么。”
橘红三步并作两步又跑了出去。
前院正堂大厅上,卜芥、单刀根与白茯苓的会谈气氛友好而热烈,谈论的正是昨天抓到了那个意图打开城门放蛮族进城的奸细。
“真没想到高良姜那个混球,平日里闷不吭声的,竟然会跑去给蛮族人当奸细!那家伙在老子麾下都好几年了,老子都没看出来他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幸好大小姐精明厉害把他给抓了个现行,哼!不然这城里大乱一场不说,老子还得被他连累。”卜芥又是恼恨又是庆幸。
单刀根哈哈笑着捶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就你这家伙运气好,正赶上大小姐在城里。不过大小姐啊,你怎么知道那混球是奸细?还把他安排去守城门。”
白茯苓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道:“因为他演技还不够精湛,做戏做得太过了。”
“从两位大人的分析,我便知道蛮族忽然反常地跑来攻打北关城,必然是有些门道的,最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里应外合,诈开城门,这是大将军不在城内,只要他们进得城来,一番抢掠之后大可从容离去,到时就算大将军回来了也追之不及。所以最可能出问题的就是负责守城门的人。蛮族的内应必须成为守门人或者可以公然在城门一带活动的人,才有可能完成任务。事起仓促,守门将领是临时挑选的,奸细要混进去不是那么简单。”
卜单二人听了连连点头,连白茯苓身边的白果等丫鬟也听得人神。
“这些高良姜想必也心里有数,所以他想尽办法也要成为守门将领之一,他忽然跑来拦截检查我的车队,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想试着把这件事闹大了,以增加他入选的机会。镇守城门需要的是冷静细致,一丝不苟地严格执行命令,而调集人员物资则需要熟悉北关城的情况,且擅长与人打交道。他明知道我是谁,还坚持要搜查我的马车,正好可以向大家展示,他是一个忠实执行命令,不畏强权也不徇私的人。”
“你们想想,他怎么说也是个把总,北关城内现在除了两位大人,就没人官位比他高了,搜查可疑马车盘问相关人等的事情,怎么轮得到他出手?他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
丁香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万一他不是奸细,真的是个严格认真刻板的人呢?那不就错怪好人了?”
“这当然也有可能……”白茯苓放下茶杯,环顾一圈厅上的人,知道大家心里都有些疑惑,因为别人做对了事,反而去怀疑他,这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这回算是瞎猫碰上死老鼠,可是下回了呢?很容易变成迫害忠良的。
“所以我才说他演技太差,做戏做过头了。你们如果担心我的马车上藏了人,你们会检查什么地方?”白茯苓问道。
丁香抢答道:“当然是看车厢里面啊!”
白果凝眉想了想道:“车底和车顶。”白茯苓点点头以示鼓励。
另一个叫红曲的丫鬟迟疑了一阵,终于小小声道:“车夫座位下面的冰格……”白茯苓的乌木马车,车夫的座位从外观上看是一个开了一排通气孔的长方形大木箱,里面放置冰块,马车行进时,风从通气孔灌入箱内,把里面的冰冷空气吹进车厢里,这个冰格大小刚好可以藏下一个人。
“你很细心啊!”白茯苓毫不吝惜夸奖,然后对其他人道:“你们不过是普通人都想到要搜查这些地方,这个高良姜是从军数年的军人,偏偏却只看了车厢里的情况就算了,这是什么道理?”
“说到底,他下意识里还是不想真的得罪我,所以没有如正规搜查那样把我们车队翻找个底朝天,把每个人都盘问核对一遍,他只想在我面前表现一下他的刚正不阿、尽忠职守,好给我留个深刻印象罢了。他要真把我得罪狠了,可能不但分不到守城门的差事,还要被卜大人调回军营去,免得他招我烦腻等大将军回来后会遭到惩罚。”
“不过我开始确实也只是怀疑,所以故意提议让他去守城门,然后让白阿六、白阿十暗中盯着他,又请两位将军略微侧重西门的防守。如果他不是奸细,那就当是我小人之心,如果他真的是,那正好借着他把蛮族军马都引向西门,我们也方便集中力量应对。”
其他人一听,果然是这个道理,卜芥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道:“大小姐,这北关城里人人都说你最会看人,我卜芥今日是真的服了!”
两边说得正高兴,忽然单刀根的亲信来报,说猎鹰带回了陆英的消息,众人不敢怠慢,连忙让人把信送上来。
陆英的信函装在鹰爪上的一个小铁筒中,铁筒开口处贴了印有特制印信的封条,不过这条小小的封条贴得歪歪斜斜,似是匆忙中随手黏上去的,白茯苓一见心里就有些不安起来。
单刀根一手私下封条拧开铁筒,抽出其中的纸笺,上面只简单写了几个字:紧守城门,三日即回!
卜芥一见便忍不住叫起来:“大箭部的地盘里北关城不过两天不到的路程,怎么大将军却要三日才能回来?!”单刀根狠狠瞪了他一眼怪他多嘴。
白茯苓也想到了这点,心中一凛,知道陆英那边也遇上了麻烦,她对单刀根道:”单大人,我想托两位替我给大将军发封信,可成?”
单刀根很清楚她在陆英心中的地位,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白茯苓让丫鬟取来纸笔,很快写好一封信,折好了放入小铁筒中交给单刀根。单刀根看也不看当即贴上封条,吩咐亲信取去发了。
“还有一件事要与两位大人商量的。”白茯苓眼珠子转了转道。
“大小姐请说。”卜芥与单刀根原本因为陆英的关系,也因为白家一直替镇北军筹措军费,安置伤残退役军人以及他们的亲属而对白茯苓甚有好感,再加上她昨夜不动声色替他们抓出奸细的事对她心服口服,言语之间更多了几分敬重与亲近。
白茯苓笑道:“两位大人昨天就说过大将军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首要是紧守城门,稳住城内治安,避免奸细作乱。现在外来客商均被临时拘禁于官衙及城南商署内,这些人不在少数,短时间限制他们的行动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大将军至少还有两三天才能返回,两处地方有限,他们吃饭休息都成问题。再者城中百姓也受戒严命令影响,不得随意出门,民生之事要如何解决?不知两位大人可有打算?”
卜单二人一听就头大了,让他们管治兵马他们很拿手,但是让他们管理这么一大堆客商百姓,他们就全无头绪了,百姓可不会跟他们说什么军纪军规,男女老幼什么品种都有也不可以随意大骂处罚。
卜芥忍不住挠挠头道:“回头去叫官衙里的主簿、典史来问问……”
单刀根比直肠直肚的卜芥要识时务得多,知道白茯苓这么问,定然是早就胸有成竹,也不去理卜芥,转而问白茯苓道:“不知大小姐有何良策?”
白茯苓笑眯眯道:“城中镇北军加上官衙里的差役满打满算大概就一千人左右,关在官衙与商署里的客商至少有三四千之数,如果把这些人折腾坏了,人家以后不肯再来,北关城的商税收入就要大大减少,大家的饭碗都要受影响啊……”
这下子连卜芥都明白了,祁国重农轻商,就算是他们这些当兵的,心里也认为这些小商贾不过是蚁民中的蚁民,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没什么大不了,不过经过白茯苓这一说,他们马上联想到了军费军饷问题,这就非同小可了。
白茯苓其实是在危言耸听,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对于那些商人来说,只要北关城这次的动乱过去了,他们即使明知有危险,还是会继续前来,毕竟与其他边城相比,北关城已经算是最最安全的一个了,而且在陆英的管治之下,这里的环境条件都十分适宜于通商,各种针对客商提供的服务也非常完善。
所以这次的动乱短期内或许会使北关城的繁华程度受到一些影响,可过上一年半载就能恢复如初。不过站在白茯苓的立场,她花不起这个时间,所以她必须努力把影响减到最低,以确保剩下这三年,她的计划能够顺利进行,那她才能放心地离开。
卜芥与单刀根可想不到那么多,他们从跟在陆英手下起,便再也没有缺过军饷饿过肚子,镇北军才会如此英勇忠诚,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陆英用事实证明,跟他走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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