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苏瑾又是与敏君下着棋子儿。
两个都还是小孩子,粉嫩嫩的肉嘟嘟的小脸,短手短脚的,皱个眉生个气,却也像是撒娇似地透着一股子可爱。苏瑾素来是个聪慧的,这围棋上头对阵敏君十有九成九都是他赢的,此次也不例外。
“唉,等一等。”满打满算自己连一局都没赢不说,一次比一次还要惨,敏君心中熊熊的恼火不必说了——虽说旁人不知道,可她自己却是清楚自己的灵魂是成人的。对阵小孩还输得这么惨,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甘。
“又要悔棋了?”苏瑾漫不经心地说出这么一句话,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心里头却是暗自盘算:这些日子过来,这敏君都是一般小女孩的模样,说谈行事都是正常着,只是每当自己略微有些放心的时候,她却总有一点诡秘的不同寻常的举动。再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沉着冷静帮自己取刺包扎,做得极是精细,没多久那血便是完全不流了。
那份冷静与精细,真的是普通小女孩能做得到的?
苏瑾心里头这么想着,脸上却是一片闲适:“就这一局,你悔了几次?要不下次我直接让你几个子?免得你一次又一次的烦心?”
“谁让你让了!”敏君有些赌气地将那棋子放了回去,嘟嘟囔囔着道:“我也就是有些不甘心嘛,这么多次都没有赢过你。”虽然这么说,但下面她却也收敛起小孩子的任性,沉下心细细的筹算起来。
看到她这么个模样,苏瑾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正是想说些什么,那帘子一掀徐繁君带着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苏哥哥好。”说完这话,她喘了一口气,仿佛眼前没看见敏君一般,只径自伸出手拉住苏瑾:“这么好的天,苏哥哥陪我去花园逛一逛好不好?我新得了好些大风筝,都是极好极漂亮的,我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说完话,她带着一些得意地斜斜睨了敏君一眼,脚下一移,就要拉着苏瑾往外头去。敏君瞧见了,嘴角微微一扯,有些不屑——那苏瑾可不是普通的小孩,这么些天和自己说谈下棋已经是难为他了,还放风筝,逛花园?心里这么想,敏君面上去依旧是柔和着一笑,轻声道:“二妹妹,你来了。”
“嗯。”繁君颇为厌烦地嗯了一声,连头也没有回,就是想拉走那苏瑾。可苏瑾本就不想去的,她如何拉的走。使劲扯了两次,繁君依旧是拉不动苏瑾,她心下一恼火,抬头就斥道:“喂,你走不走啊!”
敏君嘴角一抽搐,登时绝倒:小破孩脸上都能刮下两层霜了,繁君妹妹你还真以为他想去?难道你觉得自己想怎么样别人就得怎么样?从前听你的那些都是些下人,要不就是不与你计较的,可不是这个说起地位还比你高了好几层的苏瑾。
“二姑娘,我想和敏君下棋,并不想去花园。”苏瑾冷淡地甩开繁君的手,一双眼睛冷淡得很:“再者,这嫡庶长幼,尊卑上下,二姑娘也该学着点,莫要出去了,令人侧目而视,平白坏了名声。”
“你!”这话虽然没有说地十分露骨,却也算指着繁君的鼻子叱责了,她原是个大小姐的脾气,如何受得了这些,登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说不出的难看,好是半天才是使劲跺了跺脚,伸出手就想给苏瑾一个耳光。
苏瑾脸上一冷,原本想要留的三分余地的心思立时消失了。他虽然是个有心思有城府的,可到底还是小孩子,怎么会愿意容忍下去,当下将那挥过来的手抓住,再顺手一扯一拉直接将繁君推到那小丫鬟身上,又令人压着两人,这才又道:“桂嬷嬷,请孟姨、徐大人来一趟。”
“苏瑾!”虽然苏瑾一直要敏君称呼他为瑾哥哥,可她里头是个成人,如何称呼得出?也就是在孟氏等大人在的时候,才勉强称呼一句,待得两个人的时候,她都是直呼苏瑾、苏瑾的,此时也不例外,径直就是唤了出来。
抬起脸看了敏君一眼,见着她脸上虽然露出些着急的神色,眼睛里却是一片淡漠,苏瑾便知道这繁君在她眼里,不过是个惹人厌烦的小孩子,并不值当什么。
“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只是请长辈瞧一瞧,以后看着点而已。”苏瑾唇角带着笑,心底却有些奇异:按说这繁君平素行事蛮横,其母虽是个妾,却也是撑着自个比正室还要大,敏君虽然是个冷静的,可长年累月的,哪里没些深切的情绪?哪怕那情绪是厌憎,是恼火,是羡慕……可敏君现在看这徐繁君的眼神,就是普通人看到某些不舒服的东西,皱一皱眉,一瞬间有些厌烦而已。
这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苏瑾抿了抿唇角,那边的繁君已经是大哭大闹起来了——她从小到大没人敢这般对她!就在这时候,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徐允谦、孟氏与碧痕都是赶了过来。
“繁儿!”碧痕一进来就看见自己女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里大是焦急,也没有多想什么,抬头就是数落斥责起来:“敏姐儿,我知道我们娘俩惹人厌,可繁姐儿是你的妹子,好歹也有些血缘,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说完这话后,她又转过看向徐允谦,连声哭道:“三爷,今儿你可……”
这话还没说完,苏瑾便出言拦了下来:“原来这位是姨娘啊?我倒以为这是府内主事的了。”明显是说着碧痕这姨娘竟是比正室更能耐,显见着徐允谦素日如何宠妾灭妻。
徐允谦听了这话,脸上一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堪:虽然碧痕是他心爱的,平素也多有宠爱,可宠妾灭妻终非是正当人家出来的事,他做那是可以,可被人揭露出来,哪里能舒服的?当下咳嗽了一声,他便斥责道:“碧痕,你说的什么话!这事情还没问清楚呢,怎么胡乱攀咬?”
听了这话后,碧痕也是想起身边还有旁的人,她瞟了一眼苏瑾,见他漫不经心地重头坐了下来,心里的恼怒由不得涌了上来。可徐允谦已经开口这么说了,她又能如何,只得拉着女儿坐到左侧的椅子上。
看了看仍旧站着的孟氏、敏君,再瞧瞧浑然不知的碧痕拉着繁君安然坐下,苏瑾轻轻笑了笑,那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原还有些不信,不过今日看看,还真是大开眼界了。孟姨,长幼有序,您站着,小子断没有坐着的道理,还请先坐下。”
孟氏懵了半晌,才是轻声谢了一句,没有多说什么就自己侧身坐了下来。徐允谦往周围瞧了一下,看着只有三张椅子,自己做了左侧上首的一张,那碧痕做了左侧下手的一张,唯有右侧下手的那张苏瑾让与孟氏了。
且不说左为尊,单单孟氏站着碧痕坐着,就是明摆着妾大压妻的意思了。何况,当时连自己都还没坐下,碧痕就是径自坐了下来。想到这些,再瞧瞧苏瑾冷笑的脸,徐允谦脸上不由得红了起来。
自己怎么忘了,这苏瑾乃是嫡子,素日尊贵,又是大家族出生,必定是不喜欢看到这些尊卑不分,礼数不成的人。繁君素来活络过了头,又是碧痕养大的,有些礼数的事情便做得不大妥当,今日可见是在这上头惹了苏瑾。唉!当年的碧痕礼数极精到的,谁个不称赞几分?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子!
徐允谦又是恼怒,又是疑惑,咳嗽了一声后,他抬头却瞧见低着头不说一个字的孟氏以及洋洋得意,正恶狠狠瞪着孟氏的碧痕。这……
“爹爹,是我惹二妹妹生气了,请您不要怪娘。”敏君原是护士,医院里人来人往什么人没见过的?在徐允谦恼羞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她如何看不出来,心下一转,便低着声音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徐允谦看着自己有些怯生生的嫡女,再看看擦干了眼泪狠狠瞪着她的庶女繁君,心里头一阵厌烦,起身与那冷眼瞧着的苏瑾拱了拱手,叹道:“今日是繁君不对,素日里我这做父亲的也不曾多加管教,竟是一味娇惯着,纵得她性子骄纵,还请瑾哥儿看在她仍旧年幼的份上,宽恕一二?”
“我请几位来,可不是瞧戏演戏的。”苏瑾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挑,不屑地瞥了碧痕母女一眼,冷声道:“只是事先说个清楚了,虽然不愿多说贵家的事情,可还是请这位姨娘、贵家的二姑娘、大公子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免得各自都不安生!”
理亏与人,徐允谦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还有些恼怒苏瑾将那话说得过了些,只是想着自己这三人平日的行事,却也只能再三保证了绝不打扰。诸般人等见此事已经了结,也各自散去了。碧痕与繁君再想不得是这个结局,可瞧着徐允谦阴沉的脸色,却也不敢闹,便相互哭着走了。
及至到了晚间,徐允谦与孟氏、碧痕都吩咐了两句,他的儿子女儿,自明日起就得上课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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