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必多想了,这都是命,说不得什么的。”看着繁君如此,孟氏虽然对碧痕恨之入骨,但想着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到底没十分迁怒到她身上,只略略劝说了两句,便叹息着坐在一侧:亏着自己多番筹谋,多年苦心孤诣将局势扭转过来,原来只得了徐允谦这等冷心冷血之人的一丝半点情面。
当真是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原都要自个细细周全的,哪怕徐允谦伦理来说是自己并孩子的至亲,也是不能十分作数的。心里着想着,孟氏看向繁君的神色倒比先前略略好了些,看着她只是低头不语,便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道:“我晓得你是什么性情的,但先前三爷说的话你也是听见了,这事一时是无法扭过来了。那些婆子的话想来你也听见了,你就略略迟几日,让碧痕好生养养身子。放心,这大夫之类的,我必定选了好的,天天过来诊脉开方子。”
此时繁君原本空落落的眼神中微微泛出一层光来,渐渐地多了些精神,她听得孟氏如此细细的说,也算渐渐回过神来,当下抿了抿唇角,喃喃着道:“谢谢您……”
孟氏看着她已经回过神来,倒也松了一口气,那碧痕倒也罢了,做下这等无法无天自寻死路的事,哪怕得了疯病,也无人为她说一句话,敢对她的任何下场呲牙,可繁君却不同,身为碧痕女儿的她若是也出了事情,府里头府外的人自然会添上一点料,什么苛待庶女,什么由母及女之类的,说不得又闹出什么牙花子。
这徐家大宅之中,不是冷眼旁观,就是存心挑刺的,哪怕是徐允谦也是靠不住的,为了几个孩子,自己怎么都得有好名声,不能让旁人有说嘴的事。
心里这么想着,孟氏又仔细打量了繁君半晌,看着她神色略显苍白,冷汗涔涔的,便又劝了几句,令她躺下来睡着,自己唤了两个小丫头陪在边上伺候着。自己方带着站在一边没说话的敏君往内室走去。
此时,那尚德尚礼两个小家伙早已醒了过来,正是哇哇叫着不断挥着手脚,两张一摸一样的小脸肉嘟嘟的玉雪可爱,他们看着孟氏并敏君过来了,更是连忙挥着双手大叫起来,一双黑中略略泛着琥珀色的眼睛直愣愣瞧着两人不放,口中还不断发出短促的声音:“巴、巴、噗、噗噗……”
看着两个小婴儿如斯可爱,敏君与孟氏原本有些紧绷的脸立时柔和下来,忙上去一人抱着一个,好生逗弄一番。这尚德尚礼也都爱笑爱动的,越是被逗弄越是格格笑出声来。一时间整间屋子都透出一种欣然欢快来。
就在这时候,外头的丫鬟忽然通禀道:“三爷回来了。”这话音方落,那徐允谦已经是紧绷着脸大步跨进屋子里了。他走得极快,连着屋子里都被带起一阵风,孟氏与敏君悚然一惊,想着今日的事,越发不敢有丝毫疏忽怠慢之处,忙就是站起身来,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奶娘,一个上前来打理,一个低身行礼,煞是周到谨慎。
这徐允谦原本看到屋子里的情景,脸色已经缓和下来了的,此时看着自己夫人并女儿都一准迎上来,越发得高兴,倒是将先前的那一腔子怒火暂且缓了下来,道:“罢了,这些礼数也不必做到十分,瞧着倒不像是一家子人,尚德尚礼两个可还好?瞧着那样子,倒没有受罪,真真是大幸。今日也真真是平地一惊雷,连着我听了都得懵了,你们必定更是焦心。”
一番话,说的极是温柔,配着徐允谦柔和的目光与和煦的笑脸,真真是十二分地令人窝心。可先前的事还历历在目,孟氏并敏君如何敢掉以轻心,当下都是打起精神,一面说话奉承,一面笑着开解,没说几句,这场面便越发得融和起来。
徐允谦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看着孟氏笑吟吟的脸,敏君那弯弯的唇角,当下心里积聚已久的话竟不知道怎么地说了出来:“贤妻娇女,儿女双全,苍天待我不薄,纵然那碧痕是个昏聩不堪的,倒也算是白璧微瑕,竟算不得什么的。”
这话里的意思,竟是透着点说不出来的郁愤之气,孟氏与敏君听在耳中,心里头不由得生出几分疑惑:难道这碧痕做了什么说不得的事情,竟独独落在徐允谦的眼中?可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他如此绝情?若真是因为大事,他方才如此狠心,倒能让人略略松一口气了。
心里都是这样想着,但孟氏却多了一个心眼,女子最重的几件事,都是一只手数得着的,多半是不能与敏君一个小姑娘听得,便随口寻了个借口,笑着打发她去瞧一瞧繁君,看着是不是都妥当。
敏君虽然对这事情极有好奇心,但孟氏既然说了,她也不能将事情推了去,又知道这事情估摸是儿童不宜的,便也暂且将事情压在心头,笑着应了:“女儿正是想去瞧一瞧呢。爹爹,娘,女儿暂且告退。”
“你自去吧。”那徐允谦浑然不觉自个说了什么,只逗弄着两个儿子,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孟氏打量了他一眼,与敏君使了个眼色,吩咐两句,眼瞧着敏君离开了,便与周围的丫鬟婆子都使了眼色,笑着劝徐允谦道:“相公,两个孩子也是顽得颇久了,这会子也该是睡了,免得等会精神劲头不足。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两个小家伙,先且到屋子里坐一会,再过小半个时辰,倒也该是晚饭了。”
徐允谦听得这话,自然点了点头,略有不舍地看了看尚德尚礼两个,方与孟氏一道回到了主卧里头,选了一本书翻看起来。
看着他这样,孟氏眉头微微皱了皱,到底按捺住心思,轻声站在一边道:“相公,碧痕妹妹那里……”这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徐允谦已经皱了皱眉,将自己手中的书扔到一边,沉着脸道:“这事你很不必理会,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孟氏看着他神情颇为不对,心里一愣,便知道这里果然还有些内情,当下忙就是道:“相公,妾身倒不想问别的,只是怕老太太、太太那里说起来,连一句回的话都没有,总不能真个将妹妹的不幸细细嚼与两位老人家听吧。这、这着实是连听都没听过的事,两位老人家若是一时气恼或是受了惊吓,岂不是我们这些小辈的罪过……”
“这……”那徐允谦听得这话,却也晓得这不过明面上头的话,暗地里的意思,很是明白——那老太太、太太先前会毫不在乎地将碧痕并徐尚宁折腾来,这回未必会善罢甘休,说个不好又是一顿斥责,自己平白吃了哑巴亏不说,到了后头那碧痕说不得又是得闹腾起来。想着这些,他虽还有些犹豫,但看着左右无人,只孟氏一个眼带忧愁的看着他,总算将其中的事情慢慢地说了出来:“这事论说起来,却也是奇耻大辱。唉!你也知道的,我早就看清这碧痕的真面目,如何还愿意与干系,连着这么些日子见着她都是避着走的。哪里想着她却早坏了一桩别样的心思,竟是透过一个小厮蒋高送了壶加了料的酒过来,待得我醒来时,却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孟氏听了这话,却是越发得疑惑:“虽这件事碧痕行事不堪,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相公的骨血,看在那上面却也不能这般对待碧痕的。若是一个不好,到底那是无辜的。”
“若只是如此,我虽然心中厌恶,到底也不愿做的如此地步。”听得孟氏这么说,徐允谦不言不语坐了半晌,脸色却一点点铁青起来,说话也透着森然:“不说你,便是我也不晓得那贱货肚子里的,究竟是不是我的种!”
这话一说,犹如一道晴天的霹雳划落,孟氏一时惊得张口结舌,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好是半天,她方是寻回了自个的神智,双唇开开合合,憋出一句话来:“这、这许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那徐允谦冷笑着握紧拳头,一双眼睛里仿佛能迸出火花:“这是我亲眼所见,哪还能有假的!”说完这句话,他也索性干干脆脆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原来,这个还是与那小厮蒋高有关,他不但送了一壶加料的酒过去,使得碧痕得偿所愿,顺顺利利地与徐允谦一夜风流,还在自己被徐允谦责打贬斥撵出去后,与碧痕在一处角落里亲亲近近挨着,说话笑谈。徐允谦虽然厌弃了碧痕,但出于男人的天性仍旧在边上偷听,这隐隐约约就听到什么肚子里的孩子,荣华富贵之类的话。更再此之后,碧痕传来了怀孕的话。
要晓得,这么些年徐允谦与碧痕向来是浓情蜜意,可繁君生下之后的那些年,碧痕都没再怀孕,忽然间那么一次竟然一炮中的,且又有先前那一桩事,徐允谦如何能信?她越是细细回想,越是觉得自个头上的帽子变了颜色。
今日又听到那碧痕对尚德尚礼动手,惊怒交加且不必说,原先还死撑着的一点心思也都没了,只想着早些将那碧痕并那肚子里的孽种了结,方才是正道。(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锦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