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太……”那唤作金花的婆子看着姜氏一脸笑意盈盈,目光却是一片冷漠,心里猛然打了个寒颤,口中的话却是应承得极快:“奴婢晓得该怎么做。”
“哼。”姜氏闻言仰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冷光:“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好过!”喃喃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没说别的什么话,就是站起身来。她坐在这里一夜,为的是给孟承宗最后一个机会。他既然不愿意,那么,接下来就不要怪她这个做娘子的心狠手辣了。
脑中闪过几个年头,姜柔云抿了抿唇角,仰起头,背部挺直,径自走入自己的卧房里头。边上的几个丫鬟见着了,相互对视一眼,也不敢多说半个字,竟是连呼吸也是极轻地跟缀而上。她们不过是仆役,什么徐家孟家姜家,都是吃罪不起的。
姜氏细细地洗漱一番,便是安然睡了下去。在这个同时,徐家外头的一处巷子的屋子大门倏尔打开,而后便是闭合了。
“高嬷嬷,许久不见。”一盏宫灯摇摇晃晃,在空气中撒开一片略有几分暗沉的光晕。薛珍珠拍了拍身边紧张地浑身都僵硬的石菊花的背部几下,呲牙一笑,露出微黄的牙齿来:“这些年,您过得可还算如意?”
“薛嬷嬷,石嬷嬷,两位深夜到访,想要说的就是这些?”微微将宫灯往上提了提,高嬷嬷侧过脸瞟了这两人一眼,在薛珍珠呃额头,以及她们手上的包袱上停顿了一下,才是冷声道:“我竟也不晓得,你们这么过来,有什么话好说!”她可没忘记,这两个人是姜柔云那个贱人手下的走狗。若不是先前曾是隐隐约约得到了这薛珍珠的一点掩护与信息,她们也不曾在孟瑛母女身上做过什么,今天就不是大门开开关关一会,而是直接棍棒伺候了。
察觉到高兰她冰冷冷的目光,薛珍珠嗤笑一声,心底却是隐隐有几分泛酸——这高兰固然是忠心耿耿,但她们姐妹两人对姜氏开始的时候难道不是赤诚得很?可是到了最后又是什么结果?这高兰真是太过幸运,孟瑛母女待她竟也是极好,而那姜柔云看着她们姐妹不过是能用一段日子的工具,不好用,不顺眼,乃至用得久了,就要替换下去。
不过,薛珍珠看了看身边站着的石菊花,眼底的情绪却是温软下来。有一个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好姐妹,这辈子也算足够了。真要是赌输了,自己也是认了的。
心里这么一想,那薛珍珠说出话的时候,语气不免缓和了许多:“三姑娘寻了个替身,又有什么中用?若是有了三爷的亲生儿子,想来这境况就不大相同了吧。”
“你想要什么?”高兰紧紧盯着薛珍珠与石菊花两个人,心里一直不断地估摸着,这两人真是可信的?按说这么些年她们仗着自己是姜柔云的陪嫁嬷嬷,可从没做过好事,今日怎么会忽然来个投诚?不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不可能的。只是,照着姜柔云的个性,就算这投诚是假的,只要做了这一次,姜柔云的个性,这两人也是知道的,最是厌憎这类的角色。她们两个赶着上来,不管是从什么方面来说她们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若是从这里说起,她们的行动又有几分可信了。
看到这高兰有些疑惑又有些心动的目光,薛珍珠笑着凑上来,细细说了一通话,眼见着这高兰的眼睛越发得亮起来了,她便从自己的包袱之中取出三四张微微泛黄的纸递了过去。
“记住你说的话!”将这薛珍珠所说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通,高兰咬了咬牙,虽然看着她们两人的目光仍旧有些冰冷,但比之先前却是稍稍有些缓和:“安生住在这里,至于这个,明日我会到姑娘那里去回话。”
“多谢高姐姐仗义。”薛珍珠听到这话,也是松了一口气,忙就是挤出一脸的笑容,却没有说什么恭维的话——这高兰素来是个小心谨慎又不爱阿谀奉承的人,自己又是与她并无太多的结交,宁可少说两三句话,留些余地,也不要多说了什么让她起疑心。
倒是高兰,看着这薛珍珠与石菊花两人行动颇为僵硬,薛珍珠的额头虽说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但纱布上头还是有些血痕,显见着是受了伤的。同时做仆妇的,她虽然与这两人没个交情,但想着伺候人特别是伺候姜氏的不容易,还是引着两人到了一处干净屋舍,淡淡道:“好生歇着吧。明日我早些起身,过去与姑娘请安,自会将事情说个清楚。你们也是知道姑娘的性子的,旁的不说,到底是不会亏待你们两个的。”
听得这话,薛珍珠与石菊花眼前都是一亮,脸上便带出笑容来:“多承姐姐好意,我们姐妹不会让三姑娘失望的。”她们倒是想不到,这高兰虽说是谨慎小心,心底却颇为良善,瞧着先前不过是想寻个小屋子让她们呆着,后头却仿佛是有些心软,重头寻了这么个干净屋子过来。
这小小的宅院并不大,瞧着样子,这里也许是为数不多的厢房。
如此一想,她们两人倒是越发得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做错,这以前的孟瑛孟姑娘,现在的徐家三房奶奶,虽说手腕心计有些变化,但若是从心性说来,只怕还是差不多的老样子——再是恨得咬牙切齿,也不会脏了自个的手,总会留有余地。而她们,现在所想的也就是能留得性命,重头挣出一片太平日子好过活。
想着这些事情,薛珍珠与石菊花两人相视略略点头,就叫住那高兰,轻声道:“五姨娘葬在何地,我们两姐妹也是晓得的,若是姑娘还惦记着这个,不妨去这个地方走一趟。那边上我们特特洒了一大片的蒜蓉籽,就是这会子只怕也是青翠着。”她们两人跟着姜氏这么些年,多半是兢兢战战做事情,闲了的时候总归是费尽心力筹划自己以后的筹码。从三房到大房,可是得了不少的筹码。孟瑛母女自然也在其中。
“你说什么!”高兰听得有些震惊,她看着这石菊花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包,打开层层的纱布,再抽出一张微黄的纸笺,递了过来。
高兰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方位,周围的特点也是一一写了个分明,而反面甚至还扭扭曲曲画了几笔简单的图形,显示那坟地周围的景象。
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兰再三嘱咐了她们两人几句,眼神复杂地转身离去。而薛珍珠与石菊花两人看到她连门业忘了关,便对视一眼,也有几分放松了——看来,这个筹码倒是选对了,瞧着那高兰的样子,明日的事是不必十分担心了。
她们这么想了一想,又凑在一起低低说了两三句话,看了看伤口,就熄灯睡下。
第二日,高兰便急巴巴地赶到孟府,将这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通,而后更是将自己放在匣子里,再包裹好塞在怀里的旧纸拿了出来,双手递给孟氏:“奶奶,您瞧瞧,这就是她们说的地方。”说着这话,她眼底也是有些泪光闪动,连着手指也是微微颤动起来。
而孟氏在看到这张微微泛黄的纸笺,手指也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这就是墓地?那,娘亲就是葬在这里了的……”她说这话,竟是连深入骨髓地礼节规矩也有几分忘怀了,张口就吐出一个绝对不符合规矩的娘亲。
“想来就是的。”高兰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嗓音也有几分梗咽:“当初收殓的时候,我也是怕又出什么事,陪葬也少,只在姨娘嘴里塞了一颗珍珠,耳里塞了两粒米粒大的白玉塞子,发髻上用的都是瞧着一丝也不奢华的绒花纱花,这一应的东西,都是亲手做的,想来总有一点余留下来的。若是细细查探,想来是不会错认了的。”
“将那两个嬷嬷带过来,我要好生谢谢她们。”孟氏紧紧盯着手中的纸笺,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红晕:“这个方位,绝对不会错的,就是他也是这么说的。等过两日,正是黄道吉日,嬷嬷你好生寻几个人过去,将妈妈从那里移出来。那里荒山野岭的,风水也是极不好的,旧年我人小体弱做不到的,今时今日一定要加倍补偿回来。”
“好好好。”高兰之前也是听过孟氏提及孟兆宗说过的话,知道孟氏对大概的方位是晓得的。她看着眼眶发红的孟氏,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欢喜:“真真是太好了!若是这样,姑娘也不必听三爷的话,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必想着什么时候连着夫家也拖累的。横竖这个时候,孟家事狗咬狗一嘴毛,谁也不会放过谁的。哪怕姑娘这会子抽身了,他们不争个你死我活,只怕自个心里头都是过不去的。不然,这大太太出出面说话了,他们怎么也得给个脸面,哪里会越发得闹腾出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锦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