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为人父母的,也就是指着孩子成器成家,一辈子过得舒坦,少不得担忧这个,愁着那个的。”听得这话,又见着这赵氏连着胭脂水粉也遮盖不住的倦怠苍白,孟氏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怜色,由不得叹了一声,才接着道:“贵家老夫人我是没见过面的,苏丫头的婚事她着实安置地不甚妥当,你心里煎熬,也是自然之理。”
“如何不是,若择的是好人家,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只有欢喜的。可老太太素日里看我们这一房是没什么好怜色的,又是越发添了年岁,竟是一味牛性子起来。因着我先前与娴儿订亲的事儿,自觉面子上过不去,这会子竟是拿着我那两个孩儿的婚事,执意要做成此事,方才罢休。可越是如此,我这心里头越是放不下,婚姻大事,那可是一辈子的,若是娶了个不贤惠的搅家败家的,就是再能耐也得一辈子吃亏受累的。且我那两个孩儿,又不过平平,哪里受得起带累的。”
“俗语有言,家和万事兴,本就是这么个道理。”孟氏听着也是点头,她略作思量,半晌才是道:“虽说长辈之命不可违,可娶媳妇的事儿,到底你这个做婆婆的说了更好。毕竟,母子连心,这母亲选的人,自然更合孩子的心。这桩事,我瞧着你竟是早回了的好。莫要老太太那么个高龄,还操心这些事儿——原就是该享清福的人,受不得累的。”
“我也正是这般想的呢。只是老太太那里且不提,我那夫君却是越发厌了我,连着听我说话都是不耐烦,讲起这个,更是皱眉头,总是说老太太怎么会害嫡亲的孙儿。竟是我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老太太在娴儿的事上出了点小差错罢了。”赵氏说起这个,脸上已经有些烧红起来,只忍羞一一说了出来。可是心里头的难受劲,到底让她的眼圈红了起来。
孟氏瞅着她这么个模样,越发觉得心里没了滋味,忙就是取了帕子帮她擦了擦眼角,又是细细劝道:“谁家没个糟心事?只要和声细气的与苏大人说了,事关儿女,他必定会想的。再者,你也发个信回去问一声老太太到底看中了什么人家的女儿,仔细打听了,若真是个好的,那倒也罢了,索性全了老太太的意思。若是个歹的,也能撑直了腰与苏大人说。”
“我也曾想过这个,只是又担心老太太听了这话后,索性将这事儿明目张胆显出来,那个时候,如何能退亲呢?不但败坏人家女儿家的名声,连着我那两个孩儿的名声,说不得也要不好了。”赵氏最是明白苏家老夫人的心思行事的,虽然也想过孟氏所说的法子,但想想后果,却又是不愿意如此平白送了口舌。
“姐姐真真是关心则乱。”孟氏听着赵氏这般说,立时笑了:“再如何,老夫人也是两位哥儿的嫡亲祖母,能不盼着自个孙儿好的么?只消姐姐派过去的人说两三个极好的姑娘,说有些缘分的样子,许是能成之类的话含糊着。老夫人自然也不会赤眉白眼的嚷嚷出去的。好不好,那也是大家闺秀,世家出来的,自然不能浑说的。”
赵氏听得这话,眼中有不得一亮,忙就是点头道:“着实是我身在局中迷了眼,若是如此拖些日子,寻个好人家的女儿,却也不难呢。”
“正是呢。恰巧秋闺也是近了,若是两位侄儿能得中,那可越发的了不得呢。”孟氏脸上带笑,只笑着慢慢道:“说不得这越发能得个好姻缘。到那时候,大登科小登科一气儿齐全,岂不是双喜临门,上上好的兴旺之兆?”现在这文官可是一日日出息,若是苏家的两个孩儿能在这上头出人头地,自然是越发入了世家大族的眼,平白添了光彩。
“还是你有心,半日功夫不到就是琢磨出这些东西出来。”赵氏满脸带笑,只拉着孟氏的手,欢喜得很:“不然我还得好几日睡不着了。就我们那爷,听我说两句就是怪我絮叨,全不想这也是一辈子的事儿。难道娶进家门再休妻是好听的?若是在这上头跌了个脚,有苦说不出的人有的呢。”
孟氏笑着应了两声,度量着赵氏心气比之往年软和了许多,连着脾气也不若先前暴躁,便有意缓缓劝了几句。赵氏原不想听的,但想着当初孟氏的处境何等艰难,那徐大人如何厌弃她,如今却是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妾房什么的也是做摆设一般,外头名声也好,内里也是一帆风顺,竟是十全十美,再无挑剔之处。再想想自个这些年,虽然管家大权一直都掌在手里,可原本夫君待她斯抬斯敬的,现在却是见着她就是皱眉,听着两句话就是斥责,事儿多了,连着那些妾室也得意了三分,这日子竟是一日比一日更难熬了。
由此,她忍了忍,到底听孟氏说完了话,只是脸上的神色却是有些默默的,半晌工夫,才是低头道:“姐姐这些话,若是往日里,我必定恼了,但现在听来却是如同当头棒喝,生生将我敲醒了。我这些年,做错的事儿也太多了,竟将自个的身份拉了下来,与那些妾室争宠了去。眼下想来,除却让那一起子人得了意,让我几个孩儿受累之外,有什么好处?”说到这里,她由不得滴下泪来。
“哪里到了那地步。”孟氏见着她如此,也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滋味,想了想后,还是说了几句心里头的话:“咱们到底是正经大红花轿抬进来,上了族谱的正房奶奶,只要回过味来,谁个不会贤惠?只要这大面上做得好了,私底下如何,还不是随了心的。你既是这么说,且听我一句话,只要掌了权照着规矩过来,无人不服的,就是苏大人见着,也不说不得一句话。内宅里头的事,原就是咱们女人的事。纵然苏大人一时半会被人挑唆着说两句,也有正经的话让他服了。这般不用日久年深,只消十天半月三五次,便妥当了。”
赵氏点了点头,两人又是说了一通话,眼瞅着时辰不早了,方各自起身往那小戏班子走去。且不说孟氏如何,就是那赵氏,想着孟氏与自己颇为投合,又是好性子的,若是能结成亲家该是多好。只可惜敏君那丫头已是许了人家,不然将她娶进门,自己这辈子也放心了。想到这里,她略略一顿,脑子里却又闪过一个人影,徐家庶出的次女繁君。
那也是个容貌体态,言谈举止极好的女孩儿,虽说庶出的身份差了一层,可在孟氏跟前儿教养出来的,必定也是不错,娶妻娶贤,又有话说低门取妇,这根儿低一层也是没事。只是孟氏虽然待这个庶出女儿不错,到底是面子情还是真的不错,还得打探打探。
心里头这么个主意一定,她倒是觉得自己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立时松快了几分。回头想来,自己忽而拉着孟氏上了这亭子说起家私,未尝不是心里头隐隐绰绰想到了这一茬,只是一时半晌没琢磨出来罢了。如此一念,她由不得笑了出来。
这倒是让孟氏有些疑惑。她转过头看了看赵氏,见着并无出奇异样之处,便道:“姐姐想到了什么好事儿不成?可是有了些主意儿?”她口中说着,瞧着赵氏皱着的眉头也是松了几分,越发在心底认定了是赵氏想通了什么来。
人皆有八卦之心,孟氏也是不例外,此时看向赵氏,眼睛便略略有些发亮。赵氏见着她如此,也是笑了,道:“正是呢,我忽而想起当初苏丫头的婆婆,亲家奶奶过来说起话,她也是为自个的一个侄女儿问亲呢。话里话外,一一品味起来,也是与詹儿合适。倒是能亲上加亲也是不一定呢。回过头且去问一问。”
“那可真真不错。”孟氏听得这话,也是笑了,当即便道:“这亲上加亲,原就是双喜儿,可不得一辈子和睦和气。到那个时候啊,夫妻和睦,婆媳和气,你也是能享清福了。”
“如何不是。不过,说起这些,可惜我自打入了燕京,身子骨不好,不然若是能讨了你家的丫头做媳妇儿,我这一辈子就能放心了呢。”赵氏徐徐说来,一双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孟氏,瞅着她略略顿了顿,停下步子来,自己便也停下脚步,笑吟吟着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姐姐这话说得颇有深意。敏丫头早便订了亲,倒也不必提了。繁丫头却是个好的,只是出身不大好,你真个看的中她?”孟氏见着她如此说来,便也敞开大门说亮话:“说来,她小时着实有些不妥当,但这两年经历了事儿,也是个好孩儿。我正有心与她寻个好的,就是怕她的出身让人瞧不中。”
“瞧得中,瞧得中,你教养的孩儿,还有什么可以挑的?”赵氏见孟氏话里话外说起繁君,都没有什么不愿的,忙就是笑道:“我那小儿子苏砚,你觉得可还看中?”
“如若是旁人,我心里还得打鼓说不准什么的,但砚哥儿却着实不错。”孟氏见着这赵氏也没提长子苏詹,便知她度量着繁君的出身还略略次了点,两家本就是差不多的人家,繁君虽说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容貌身段针黹言谈俱是不差,但娶来做次子媳妇也罢了,并不算什么。但若是娶了当长房嫡妻,着实还差了一点。
听着那苏家两兄弟早就是举人了,眼下正攻读诗书,文采也是颇为不俗,前程是不必愁了。而这一门亲事又是赵氏亲自求来的,若是繁君过去,必定也是过得安生。如此一想,孟氏便笑吟吟着点了点头,略略带着些含糊着道:“只是,这一桩事我却得与老爷说一声,他最是怜爱两个女孩儿,若是没得了他的应允,我却不能擅自做主的。”
赵氏闻言也是点头,笑着道:“这是正理,你也不必十分放在心上,我还得给我家老爷说一声。”这原就是规矩,出嫁从夫,哪里能瞒着自己的夫婿,总得两方都是情愿,方好做亲家的。
两人便是说谈,便是往小戏班子的院子走去。却不想这个时候自家的三个女孩儿,都是皱着眉头,心里头暗暗存了一肚子的气恼。这里头是何缘故?自然是那朱智颐朱智昭两姐妹身边的几个女孩儿。
她们也是这燕京城里头出了名儿的大家世族的女孩儿,各个身份容止都是不差的。其中身着浅绿罗衫白绫裙的文慧珠,一身绛红洒金芙蓉衫系茜裙的何芷,梳着双鬟髻满头珠翠浅黄衫裙的骆芝仙,最是出挑。自然,这并不只说容貌身量,而是浑身的气度与周围人对她们的神色不同。
若是细细说将起来,这文慧珠原是前朝宰辅的孙女儿,当朝大臣的幼女,因着是老来得女,越发得娇养,不论学识文采,还是款段言谈,俱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温柔淑女。这倒是不是说她迎风吟诗,出口成章之类的,而是一点点小事儿,都是能说得诗意盎然却又富有生活气息。难得学识丰厚却又平易近人,自然让人如临春风,喜欢得紧。而柯瑞琴与骆芝仙两人,虽说都是红衫红裙,但性子却是决然不同。前者俊眉修目,削肩窄腰,一身红衣穿在她身上,让人瞧着便是如同骏马之上飞扬的火焰,透着一股子爽利明艳的风采。说谈款段,竟不是个女儿一般,而是颇有傲骨之气,眉梢一扬,真真仿佛踏着团团烈焰的女神,英朗不让须眉。而后者,正合了名字,说话言谈细细柔柔,眉眼总是微微皱着,仿佛一阵风吹过去,便是要乘风而去了一般。
至于另外五六个女孩儿,敏君等三人瞅了几眼,也就记住两个容貌不俗的,一个唤作安淑兰,绿衣白裙,俏生生如同一朵崖上的小白花,只是不大说话,偶尔与文慧珠说谈。一个唤作何芷,藕紫衫裙,青丝如瀑肤白如雪,极是明艳,也不多说话,与柯瑞琴颇为亲近。
敏君三人过去后,朱智颐朱智昭姐妹也是及微软热切,笑着与她们一一介绍,末了,少不得与对方添上两句话:“这就是我与你们提过的徐家姐妹,敏君、繁君。而这位,则是苏家的姑娘,唤作苏娴,也是极和气的。”这朱智昭也就罢了,那朱智颐却是莫名地十分喜欢繁君,说起她的时候总是眉眼里透着一股子欢喜的样子,让人侧目。敏君繁君并苏娴都是注意到这一点,看着那几个姑娘里头有些只是微微抿着唇微笑,有几个却是挑了挑眉,扫过来的眼神透着一丝冷然,便知道这十来个姑娘里头只怕也有不好惹的,心里越发得警惕,说话言辞都是简便委婉了许多。
对此,有的人看在眼中,或是失了计较的心,但有的人却是越发觉得不入眼,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有意挑刺了。这起头的一个,便是那柔柔弱弱,细声细气的骆芝仙:“徐家?可是前儿与长安候孟家颇有一点嫌隙的徐家?”她说着这话,嘴角微微翘起,却又慢慢地抿了抿,仿佛十分不经意一般,柔柔道:“说来这事儿,竟是比传来的话本小说都来得一波三折,我听着这些,也是颇有几分惊心动魄之感呢。”
这话一说,场面上立时一静,一干女孩儿顿时都看向敏君繁君两人。她们虽说不一定都是存了什么心思,但多是听过那些流言飞语的,此时想起这八卦的主角之一也在身边,眼神也有一些不对头。就是连朱智颐朱智昭姐妹两个也是略略愣了半晌,看着神色不喜不怒的敏君,微微皱着眉头的繁君,两人忙就是将话题扯开来:“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咱们都是女孩儿,论起东家长西家短的,竟是成了个嘴碎的婆子不成?快些随我们过来,前儿我们姐妹得了好些玩意儿,也很不想自个独自顽,本就想着请你们过去耍的,没想着今儿竟是能一圈儿将人都请了过来。”
众家姑娘听着这话,也是点头,笑着应了下来。只是大部分的女孩儿仿佛因着前头的话,有意无意间总是有些避开敏君三人的意思。朱智颐朱智昭又是身为主人家,竟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担忧地看了看敏君三人,便略略加快脚步往自己的小楼走去。还是那文慧珠,见着敏君三人沉静安然,又都是娇花软玉一般的女孩儿,想着再家里也不知道是怎么疼宠的,却平白在这里受了委屈,便上前来略略说两句话,她素来温和,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既不显得是刻意接近,也没有怜悯同情。
敏君繁君两人见着她如此,脸色略略好了一点。但另一侧苏娴眉眼舒展,可心里头却渐渐有些不舒服。这里头也是有一个缘故,她当初与赵家赵玉喜结良缘,只因着母亲当初与赵家颇有一段善缘。不然,仿佛就是决定选这文家的文慧珠的。她知道这个后,心里头就是蹲了一段心事,曾是使人好生问过文家幼女文慧珠的事儿。
而因着回话的婆子满口都是赞语,说着什么容貌端秀,性子温柔,言谈行止,女红针黹都是上上等的不说,还有满腔的诗情画意,吟诗作赋,善养花木,竟是一等一的好人才。她心里头越发得村了一股子恼怒,只觉得那赵家不过怜悯她,方是施舍了一番,竟不是看中了她这个人,而是想着还母亲恩情的。
此时见着了这文慧珠的真人,那越是个完美的好姑娘,苏娴心里头便越是难熬。偏生这会子的情势,她又不能多说半句话,平白将略略缓和下来的情势又折腾了。要知道,敏君素日与她来说,就是亲姐妹也是比不得的,极是亲密。自然不能因着自己心底的一点恼怒,让敏君下不得台。
这一路过来,旁人也就罢了,敏君先前还没注意,但到了后头,到底是相处多年的闺中密友,她自然也是发觉了苏娴比往日沉默许多,当下便略略缓了缓步子,拉着苏娴略略落后于人,轻声问道:“怎么了?瞧着半日都不言不语的,这可不是素日的你呢。”
“没什么,就是心里头存了一点事,过后咱们再说吧。这会子,却不好说这些长篇大论的。”苏娴看着敏君这般在意自己,心里头也是熨帖了许多,便笑着抿了抿唇角,柔声道。
敏君打量她几眼,看着她神色不若先前一般的黯沉,也只当是她一会想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方式如此。此时自然不是说事的时候,她便轻声应了一声,只叮嘱两句:“这般也罢了,但若真是有什么事儿,你可得与我说的。”
“知道了,小管家婆。”苏娴笑着调笑两句,看着前面走着的繁君转过看过来,便拉着敏君上前来,神色安然的与文慧珠攀谈起来——再如何,她便不信自己就真的不如这文慧珠,今儿即使遇到了,少不得打探打探,也比一比这女孩儿的才干!
那文慧珠却是全然不知,瞧着先前并不多说半句话的苏娴,一会儿便是与自己攀谈起来,且言谈说笑,都是与自己颇为投合,比之沉默寡言的徐繁君,沉静温和却不多言的敏君,更是合自个的心意,只当是今日又是多了一个谈得来能走动的姑娘,越发得说谈不绝。连着她身侧的安淑兰,听了这话题颇合心意,也插了两三句话。
如此一来,一侧瞅着这边情况的姑娘都是抿了抿唇角,转头看向先前出言不逊的骆芝仙来——她虽说瞧着娇娇弱弱,但性子却着实无人敢招惹的,最是睚眦必报,偏生她身家背景极高,若是与谁说个两句话,想要往来走动,瞧着那身家背景与性子,等闲的姑娘少不得忍着招待。好在她性子虽不好,却是颇为能收买人心,素日里只要顺了她的意思,少不得给点好处。一来二去,倒是真有几个姑娘以她为首。
此时她瞅见那文慧珠安淑兰两人与先前她排挤过的敏君三人越是越是入巷,自觉被扫了脸面,脸色难看起来不说,心里还暗暗闪过几个念头,她是对文慧珠心存忌讳,但对这新来的三人,却是没有一丝儿估计,不消多久,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招呼这三人,让她们也知道知道,她骆芝仙是什么样的人物!
这一打定主意,骆芝仙也是坦然自在起来。她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原也是武将世家出身,祖父外祖父都是跟着大行皇帝打江山时的功臣骁将,自幼便是霸王一般的性子,杀戮决断不下于男子。若不是在江南那里闹出些大事儿,她也不会被转到燕京这里头避风头。谁想着,这燕京城里除却燕王府,旁的人家都是要比她的出身低得多,人人都不愿意自家姑娘得罪她这个素来受宠的大族姑娘,倒是越发将她的脾气纵得坏了十倍。
这些前话且不提,只说她这般安然下来,一侧几个熟识她的姑娘自然也清楚了几分,当下飘向敏君三人的目光,便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只是不敢多看,敏君三人倒也没发觉。却还是另一侧的柯瑞琴皱了皱眉头,只被何芷拉住说了两句话,她方是冷哼一声,没有再做声。
朱智颐朱智昭两姐妹也是有心的人,瞅着这十来个姑娘,各个神情自若,但多半目光闪烁,便将先前想着等一会随意在院子里散淡的事儿给镯了,就带着她们去自己小楼那里玩一玩,便将今日这一场小聚给散了。毕竟,若是真个闹出什么事来,可也不是什么好听的。
如此,一干女孩儿嘻嘻笑笑上了小楼,与朱家姐妹说谈顽了一通,小半个时辰过去后,朱智颐便笑着道:“原是想着等一会再去院子里逛逛,只是瞅着这时辰不早了,若是再耽搁下去,说不得诸家夫人都得担心了。今儿还是早些散了吧。日后若是得空,你们过来散淡散淡,我们姐妹必定美酒佳肴相待。”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一众姑娘自然不会与两位燕王府的郡君难堪,都齐声应了,方随着她们姐妹两个一路慢慢地往小戏班子那边走去。原是如此,自然也没什么事儿了,哪成想那骆芝仙见着如此,越发得恼怒,只觉得自己原是事事顺心样样可心过一辈子的,今儿却是被实实在在落了脸面。
她心里头一想一恼,竟连素日办事前的准备都不理会了,瞅着要穿过一处假山石,便刻意往右侧撞了过去。敏君一时没防备,差点就是被撞到石头上。还是另外一边早就有所准备的柯瑞琴伸出手帮了一把,将她拉到一边——那骆芝仙便自个撞上石头了。
不等敏君回过神来,那骆芝仙便高声咒骂呻吟起来。她先前是瞅着了石头方位转过去的,那里原是有一块石头高高耸起一个尖儿,若是敏君撞到上面,少不得要破相的。她这会子自个撞了上去,因着角度身量问题,倒是没有迎面撞得破相,却也是撞了个头破血流。
那些姑娘如何见过这个,连着柯瑞琴也是么想到,当下愣了半晌,方忙忙在回过身后的一干姑娘的叫喊声里喝道:“叫什么!赶紧让婆子过来扶着到屋子里头躺着先!”
朱智颐朱智昭两人听了这话,也是忙忙喊了人,又是令她们不管骆芝仙的挣扎,只将她抱到空院子里躺着,又是打发与亲生母亲徐氏那里回话并请大夫,又是收拢一干受了惊吓的姑娘,使人将闻声而来的夫人等等堵回去。
“郡君,遇到这样的事儿,人人心里头都是怕得很,竟还是请诸姐妹的至亲过来好生劝慰一番。莫要她们忽而受了惊吓,回去的时候受不住,那可不好了。”文慧珠回过神来,看着朱家姐妹如此一番安排,便凑过来低声道:“到底,这事儿也该说一说的。不然日后谁晓得又是出来什么事儿。”她素日里对骆芝仙颇有微词,觉得好好的一个姑娘家,生生折腾出这样呆霸王的性子,着实让她瞧着不顺眼。只碍着那骆芝仙平素不理会她,又非亲非故,也不好多说什么。此时见着这骆芝仙起头挑衅不说,甚至心存恶毒,想要将未曾得罪她分毫的徐家姑娘撞过去破相,真真是心思恶毒!
这明摆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文慧珠着实有些气恼愤恨,由不得说了这么一句绵里藏针的狠话来——你既是想破了人家徐姑娘的相貌,那么也不要怪我想要宣扬宣扬你黑心肠的几句实话!好不好,经了今日这一桩事,往日凭着喜怒无常著称的骆芝仙,就是再想攀高或是不愿得罪她的人家,也要琢磨琢磨,自家姑娘与这样的人相处,值当不值当!
再如何,那夜就是骆家一个受宠的姑娘而已,真要是跟着这样的姑娘相处,自家的孩子也照样学样,或者什么时候被折腾得破了相什么的,这辈子还有什么前程可说的?毕竟,这里的姑娘都是嫡出的女孩儿,就是庶出的,也都是养在嫡母跟前充作嫡出一般的,哪个都不是那种只比奴婢家仆好一点的庶出女孩儿。
文慧珠看着被抬走的骆芝仙,眼中冷然。而另外一边的柯瑞琴,看着这文慧珠这么一番说法,也是挑了挑眉头,转身与何芷说了两句话,才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笑着道:“今儿倒是奇了,连着素来温和的文姐姐也是恼了。我还当姐姐一辈子也不会说什么得罪人的话呢。”这言辞虽然不露什么,但语气却颇有几分不对的。
在一边的苏娴虽说对拉了敏君一把的柯瑞琴颇为感激,但听得她这么说,也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只淡淡着道:“连着菩萨都是有金刚怒目之时,何况我们这样吃五谷杂粮的凡人。”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敏君搂在怀里轻轻抚着。繁君见着她如此说来,而文慧珠与柯瑞琴都是王这里看过来,她忙就是与朱智颐道:“旁的我也不好说,但姐姐自幼就体弱多病,虽说这两年养着好了些,但也是常有病症的。这会子受了惊吓,不拘那里,且让她坐一会吃些茶酒定定神方好。”
这话说得也颇为合理,朱智颐素来与她投合,自然更愿意与她脸面,又觉得文慧珠所说也颇为有道理,当下就是应了一声,只令婆子丫鬟过来搀扶着一干姑娘到了另外一处小院里头。繁君与苏娴两人亲自扶着敏君到了内室里头坐着,又是将窗户一一闭合,又是弹灰取被褥,好是忙了一通,只压着敏君躺在榻上后,两人方是坐下来。
外头的文慧珠听着里头的响动声没了,便端着一碟子点心,悄悄地走到里头来,一面放下那一碟点心,一面打量着微微合着眼的敏君,轻声道:“可是好些了?”
“她说着是无碍,可自躺下后却就是睡着了,可见到底还是短了心气儿。”繁君见着说及敏君,便轻声应道:“文姐姐不晓得,我这姐姐素日里沉静安然,却是个倔强的,等闲的事儿都不愿意落人褒贬,最是个求好求全的。”
“这也是极好的呢。”文慧珠闻言却是一笑,打量了就是这会子躺下来后依旧是浑身上下整整齐齐的敏君几眼,就笑着道:“有些人说,但凡是个人,总是说不清好与不好的地方。这也是个理儿,但我想着,这般的性子,若说好,自然是极好的,有上进心,又是谨慎细致,最是做事齐全的。若说是不好的地方也有,但依着我看来,都不过是小问题。咱们女孩儿,讲的是贤惠勤恳,最怕懒惰。”
“这却也是。”听得着文慧珠随口说了几句话,虽说比之先前少了些韵味,但也是实实在在地安抚人的话,苏娴想着她颇为有心,便暂且压下心结,淡淡应了一声。她经了这一番事,虽说对于文慧珠还有些膈应的地方,但敌意缺少了大半,连着说话也越发得淡然起来。
繁君瞅了苏娴一眼,她虽然与苏娴不甚往来,但也是相处过一段时日的,自然也颇为了解,听出这苏娴话里话外总与文慧珠有些过不去。她心里自然有些疑惑。只是这会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多看了苏娴一眼,就是与文慧珠又说起话来:“外头仿佛安静了许多,可是又有什么新文?”
“已是遣人请诸家夫人过来了,姐妹们少不得也安静些。”文慧珠闻言微微一笑,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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