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诏婚假结束,重新来到翰林院上工。众人瞧见他一脸的喜色都打趣他。今科考生中没有弱冠以下的少年天才,陆诏是最年轻的一个,也是唯一未婚的人。他成婚后,翰林院中就都是已婚人士了。开玩笑的尺度便稍稍大了些。
陆诏表现的恰到好处,面对普通的调侃落落大方的回应。尺度稍大的就红了脸不说话,自有老成稳重的学士们替他解围。
柳文征见他来了,交给他一项任务,查清承庆元年开始直至承庆二十六年的全国土地档案。其中包括勋贵和士绅们的免税田地。
“这事我就交给你们三个一甲的人了。”他如是说,“只是清查统计出来。你们不比那些庶吉士,是有品级的官员。做此事不算违了规矩。别嫌事繁琐。”
陆诏立刻恭敬的行礼道谢:“大人这是爱护晚辈,让晚辈从琐事中学习,既可避免了田地清查的纷争牵扯。又可在圣上询问时腹内有物。晚辈万不是那不识好歹之人。多谢大人的爱护。”
柳文征满意的捋捋胡子。心道难怪陛下喜欢他,这小子果然通透,一点就亮。那罗士涛和马致忠还是在他的再三提点暗示下,才明白这个道理的。不出意外的话,这届的进士当中,陆诏的前途最为高远。
随后又指点了他按照表格排列出历年的数字。“这是陛下最喜爱看的格式。”他提点。陆诏又是一番真诚拜谢。
一旦投身繁琐的工作,时间就会变得很快。夏季来临的时候,叶明净带着两宫皇太后搬到了西苑避暑。懿安太后还是住在绿柳拂春,懿敬太后舍弃了凤凰台,搬进了一处叫杏花烟雨的地方。叶明净住进了蓬莱仙岛,每日来往议事的官员不断。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气候好还是现在的身体好的缘故,叶明净并不是很畏暑。她抽空去了一趟上林苑。
上林苑地势开阔,晚间凉风一吹,很是舒爽。从今年开春起,顾朗、孙承和、江涵就一直在这里练兵。
“老虎不能养在笼子里,朕想让你们去西域。”叶明净对着三人说出她的打算。
顾朗一听就松了口气,上林苑条件很好,可总在这里窝着也不是个事。
江涵一向是三人当中考虑最多的,问道:“陛下需要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叶明净笑了笑:“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小涵你说能做什么?”
孙承和立刻给手下的士兵们谋求福利:“陛下,我们是精锐,可不能听那些老古板的吩咐。”
叶明净笑:“承和,你好歹快当爹了,稳重点儿成不成?不听老将们的吩咐,难道你还想单干?”
“有什么不行?”孙承和胸脯一挺,“顾校尉也在西域打过仗,对那边的熟悉不比当地的驻军差。”
顾朗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叶明净点头:“言之有理。你放心,你们这三百人若是送去了驻军手里,朕也是舍不得的。只是若要自己单干就得吃苦了,你可受得了?”
孙承和连连保证没问题。江涵也道:“臣下们听凭陛下吩咐。”
叶明净看向顾朗。顾朗眉峰紧蹙,沉声道:“陛下轻吩咐。”
叶明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朕要你们去当沙匪。”
顾朗全身一颤,怔怔的抬头看向她。叶明净笑容淡淡。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孙承和的嗓音响起:“陛下缺钱了吗?行,我们帮您打劫去。西边的商队富的流油。”
叶明净“扑哧——”笑出声。江涵懊恼的看向那两人,真要命!一个是唯命之从、不问对错。另一个是脑子一根筋,话全憋死在肚子里。这支队伍里要是没有他该怎么办!
“承和!你胡说些什么?”他半真半假的呵斥,“陛下又不是强盗。用的着去抢钱吗?让你去当沙匪,是为了肃清西域来往的商道。收服和消灭那些零乱的沙匪势力,将边贸通道掌握在手里。”
“啊,是这样啊。”孙承和嘻嘻一笑,“这种琢磨深意的大事有你不就行了。我只管动手。”
江涵啐他:“你还能再懒些吗?”眼角却瞥向顾朗,见他的面色重新明朗起来,方暗暗点头。
叶明净笑:“秋天的时候你们就出发,趁着两三个月的时间把该办的事都办一办,这一走后面就只能轮流回来探亲了。行动间还得保密。小涵啊,听说你定亲了。赶紧着把人娶过门,别耽误了。”
江涵很难得的红了脸,尴尬的不行。孙承和连声大笑:“对,对!赶紧着点儿,还能让你新媳妇怀上。”
江涵气的狠命给了他一拳:“就你能耐是不是!”
顾朗在叶明净面前不如那两个人一般自在,杵在一边看着他们打闹。叶明净等他们消停下来,才道:“你们不能这么光溜溜的走,朕在调令上会说是安排你们去北边草原执行刺探任务。你们出了凉州城的关卡后就得自己行事了。补给什么的一开始要靠自己。朕随后会安排齐靖出面,组织一个商队跟着岑家的人走商。日后就由那一支人和你们接洽。这是机密,出了这间房子就不能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你们的家人,可明白了?”
顾朗面色一肃:“臣等明白。”孙承和和江涵也双双应诺。
接下来过了几日,兵部的秘密调令下达到了亲兵营。三百士兵只知道会有任务,具体在哪里不知。他们都被安排了一次探亲假。
思康伯一家知道江涵要去北边守边疆后,果然加快速度,赶着给他成了亲。因为赶着急,江涵这几年又常年不在家中,故而连个通房都没来得及准备,急急忙忙的挑了两个家生子的大丫头打算给他通人事。江涵很直接的给拒绝了。他是大家出生,人又聪明,知道忌讳。家生子成了通房姨娘,几代奴才在家族中经营成网,对正室夫人的威胁极大。至于通人事,笑话?青楼调教姑娘的教程他都被迫学习下来了,洞房花烛夜算什么。
说道青楼教学,最受益的人是孙承和。他和萧曼成亲的时候年纪小,对女人的心理如同阅读天书。莫名之间惹得萧曼生过不少闲气。故而在青楼潜伏的那段时日,他虚心好学,不耻下问。楼子里的姑娘爱他俊俏,喜欢逗他说话。他出身世家,又是陪公主读书出来的。言谈举止间对女性很是尊重。姑娘们见他为人尊重,请教这些又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媳妇。便也都心生好感,言谈间倾囊相授。什么你家媳妇说‘你给我出去’,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出去,还要死死抱住她啦,什么不管为什么吵架都要先认错啦等等。
孙承和回去一实验,果然和萧曼之间有了明显的进展。再加之某些实战方面也有了理论指点,十九岁的他身体素质又有了质的飞跃。于是卧房之内,萧曼被折腾的如同一团酥泥。一来二去,心思也就全在他身上了。再后来有了身孕,更是将年少情怀抛在了脑后。孙承和大部分时间在上林苑,家中在萧曼的霸道和他的配合下,有意无意的忘记了置办姨娘和通房。现在得到了他要去北边的消息,萧曼算算日子,发现自己的预产期很玄乎的就在初秋,于是天天祈祷着能在孙承和走之前生下孩子。
武成伯顾缉听闻顾朗要去草原一代,沉默了良久。在他回府请安的时候道:“你媳妇一个人在那府里要不要紧?”
顾朗沉声回答:“不要紧的,岳母经常去看她。还有孙家的萧夫人也时常帮着打点。”
顾缉点点头,递给他厚厚一本手札:“这里是我记下的西北一带地势、气候、部族的大要,你一路带着随便看看。”
顾朗接过,嘴唇蠕动。他有一种冲动,想问问顾缉为什么当初不保护他的母亲,为什么将他置于危险之下。而既然将他排斥在武成伯府,又为什么给他打点出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从来没有读懂过自己的父亲。
顾缉像是没看见他的目光,挥挥手:“你去吧。”再无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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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涵成亲后,四个伴读各自带着夫人聚了一次,表面的目的是联络通家之好。实际上除了薛凝之,三人都心知肚明是给那两个践行。
萧曼临近产期,胃口特别好。想吃望福楼的水晶肘子,几人便将聚会地点定在了望福楼的包厢雅间。
四位男子少年时经常来此饮酒作乐,萧曼做姑娘的时候也不是循规蹈矩的主儿,对这里都不陌生。齐靖的夫人郦氏只吃过带回家中的外卖,江涵的新婚夫人纪氏不是京城人,是第一次来。
席间郦氏很羡慕的看着萧曼的肚子。她头胎生了个女儿,正急着想要儿子。见萧曼大鱼大肉吃的喷香,笑道:“孙夫人这胎一定是个儿子,小子爱吃肉。我怀着我们家闺女的时候,胃口就没这么好。”
孙承和笑的眼睛成了弯月:“谢谢嫂子吉言了。”
十六岁的纪氏有些拘谨和紧张。上书房四位伴读她是知道的,夫君带她来聚会,就是把她当成了自己人。故而说话行动间小心翼翼。
吃喝了一会儿,三位女子进了包厢里间喝茶闲谈,四个男人在外面。郦氏发挥了大嫂的架势,指挥小丫头们服侍萧曼躺下说话。萧曼却拒绝了,两手捧着肚子在里间走来走去:“上次钟司药来家里问诊,对我说要多走走路,这样生产的时候才顺溜。越是到了后期就越不能懈怠。”
郦氏皱着眉:“钟秀儿的话能作准吗?她又没生过孩子。”
萧曼笑道:“陛下的身子都是她在调理,她的话怎么不作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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